乱世枭公主 第11章 姐妹沦陷

今日的燕夙情感觉很不好，天气骤然转冷让她的咳疾更加严重，她不敢再出门吹冷风，只坐在屋中围着火炉，她的眼皮连跳的有些日子了，方才忽然就不跳了，这让她更加不安，珈玥和芊雪出门有时候了，怎么还不回来，外面的雪好像下的更紧了，呼呼的寒风灌进房间里，吹得火苗四处窜动。

燕夙情拉了拉披在身上的毯子，竖着耳朵只留心院儿外的声音，柴火被烧的“噼里啪啦”的乱响一通，院儿门被推开的声音终于传入了燕夙情的耳中，燕夙情站起身，顾不上滑落在地上的毯子，几步便走到门前，当她拉开房门的那一瞬间，终究是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

珈玥的头发蓬松而凌乱，身上只穿了一件贴身的内衣，眼圈红肿，手腕上，胳膊上可以看到明显的被掐的紫红的手印，那些手印很大，一看便知道是男人的，她的手上、嘴角上的血已经凝固，额头上还沾着雪地上的泥泞，她的一切都是那么凌乱，而在她身边，站着同样凌乱的芊雪。

芊雪的头发上沾染着泥土，发丝已被黏成一缕一缕的，眼神空洞，目光呆滞的往向前方，身上穿着珈玥的外衣，她的手腕上脖子上并没有手印，却满是吻痕，那白皙肌肤上的一片一片鲜红，早已昭示着，她经历了什么。

燕夙情应该扑上去痛哭吧，应该是这样，可人到了痛苦之至，真是连站都站不住，又怎说跑呢。她见了两个女儿这般模样，一时间瘫软作一团，身上再没了支撑自己的力气，失声痛哭起来。

还是珈玥扶着芊雪走到燕夙情的跟前，将芊雪的手放在燕夙情手上，那一刻，珈玥跪到在地，向着母亲和芊雪重重地扣了一个头，“玥儿对不起姐姐，对不起娘。”

珈玥的头磕在地上久久不愿起来，她无法表达自己此时的心情，除了如此，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燕夙情的泪、珈玥的泪夹杂在漫天的飞雪中，肆意的流着，芊雪已经崩溃，灵魂仿佛早已离开了躯体，只空空的站在燕夙情的旁边，燕夙情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另一只手颤抖的将珈玥扶起来，将她揽在怀里，母女二人抱头痛哭。

飞雪盘旋着落在这三个无助的女人身上，呼啸的狂风并没有丝毫的恻隐之心，凌冽地吹过，带起原本已落入地面的积雪，扬起层层的雪浪。

三人不知是如何回的房间，只记得那暗无天日般的绝望永远的笼罩在她们的上空。

躺在床上的芊雪，坐在床边伏在她身上痛哭的燕夙情，跪坐在床下的珈玥，就这样天黑天亮，天黑又天亮。

直到燕夙情的眼泪哭干，直到珈玥昏倒在地。

珈玥做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梦，梦中的珈玥身穿绫罗，挽着高高的发髻，簪着金海棠步摇，带着一个黑衣男子来到了陈家，那个人得了珈玥的授意，见人便砍，是人就杀，直到血流成河，任由雨水冲刷，汇聚成一条血流小溪，源源不断地，蜿蜒地流向远方，珈玥的鞋子上、衣裙上、脸上，无处不被鲜血所染，看到这样的一幕，她终于笑了。

她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她可以确定她的嘴角依旧是笑着的。

只是下一秒钟，她就如装了弹簧一般的跳下了地，全身的酸痛牵动了她每一处神经，即便是走路，都变得异常艰辛。

门毫无预兆的被打开了，燕夙情端着瓷碗走了进来，见到珈玥站在地上，便说道：“醒了，先把这药喝了。”

珈玥接过药碗，一股苦腥味顶在鼻腔中，她用嘴唇碰了碰这温烫的黑药汁，实在难以下咽，珈玥犹豫地将碗移到一边。

“把它喝了。”燕夙情的语气很决绝，这是珈玥从未见过的母亲，那么严肃那么不容置疑。

珈玥这才将碗又移回嘴边，看着碗中黑药汁上冒着地缕缕白烟。

“好孩子，娘也知道苦，但终究是为你好，被欺负了，倘或再留下个孽种来，今生来世，要怎么活。”燕夙情凹陷的眼睛蒙上了一层灰，那双眼睛，曾是珈玥最喜欢的，水汪汪的惹人怜，如今，早已黯淡无光。

“娘，我……”珈玥想解释一番，那天的自己并没有被陈嚣怎样，可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和娘说，她会信吗？一向手段狠辣的陈嚣，怎么可能会放过一个，娘只会觉得，那是自己在安慰她吧，会更徒添她的伤悲，再说，自己终究不想让芊雪成为这唯一背负这一切的人，若要面对世人的眼光，那么就让自己与芊雪一起承担吧。

珈玥端起药碗，一口气将碗内的中药喝光。

“姐姐，现在怎么样了？”珈玥最担心的，当然还是芊雪。

“还在床上。”提起芊雪，燕夙情的心被狠狠的揪了一下。这几日，足以让她坚强到要振作起来，照顾这两个受伤的女儿，即便她们两人今生不嫁人了，也一定要带着她们活下去，可想起芊雪，燕夙情总是有更多的担心，她的性子不像珈玥，珈玥也许会愤怒、会发脾气、会报复，但终究会坚强的活下去，可芊雪的性子太柔，又一向遵守礼教，这件事对于她来说，绝不会那么容易过去，她会封闭、会隔绝，甚至会自杀。

“娘，我没有保护好姐姐。”

燕夙情将珈玥揽在自己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一切都是命数，你的是命数，她的也是命数。若非要追究是谁的错，也许是因为娘。答应娘一件事，好好的活下去，和娘一起照顾好雪儿。”燕夙情此时真心觉得，这一切都源自于上天对自己年轻时做的事的惩罚。

燕夙情的话语极轻，仿佛如今的珈玥是一个玻璃人，声音稍微大一些，便会被震碎一般。

珈玥点点头，头埋在燕夙情的怀里，那是一叶孤舟经历过狂风暴雨后，终于寻求到的港湾。纵使她将一切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可她终究是个年仅十四岁的女子，她也会害怕，也会无助，也会需要温暖和安慰，而母亲，就是她永远的依靠，在母亲怀里，一切惊恐一扫而光，她久久不能平静的心，也渐渐地安定下来。

“厨房烧好了热水，娘帮你放水，你洗个澡吧。”

“姐姐洗过了吗？”

“恩，娘刚刚已经帮她洗过了。”

木桶中热水徐徐地浮动着蒸汽，燕夙情去为芊雪准备中药，房间里空空的，只有在木桶中的珈玥。手心的八处伤口已经结了巴，泡在水中，又疼又痒，手腕和肩膀上的淤青丝毫没有要褪去的意思，更如中毒一般的镶嵌在珈玥的肌肤上，珈玥拼命的用水冲刷着它们，那些男人的痕迹，她不愿多留在身上一刻。

水花随着拍打的声音溅在珈玥脸上，珈玥双手拂过，脸上的水渍擦去了，泪水跟着落了下来，珈玥绝不是个爱哭的女孩，在母亲面前，她更不能再哭。此刻，她只想大哭一场，泪尽了，就勇敢的面对这一切。

珈玥的身子慢慢下滑，她的脸慢慢被水面没过，之后是她的发，她的眼，那窒息的感觉对珈玥来说是一种惩罚，也是一种释放，在水中便听不见也看不见了，只剩下一个珈玥的世界，这是珈玥的自闭。

这一次，珈玥在水下待了很久，她需要足够长的时间，将她的无奈、她的泪交换到水里，久到她的意识渐渐模糊，这才腿下一用力，头再次露出水面，出水后的第一口空气是那么清爽，仿佛让整个灵魂都得到了重生。

“雪儿，雪儿啊！”门外传来燕夙情凄惨地呼喊的声音。

珈玥猛地站起身，带出无数水花，一步跨出木桶，立即穿上衣服，赤着脚，便往外跑去。

杨大山的怀里橫抱着芊雪，苍白的芊雪，嘴唇紫黑，她依旧没有动作和反应，不同的是，她的双眼紧闭。

“我去井上打水，一低头便看见芊雪了，大娘，您别急，芊雪已经救过来了，只是井水太冷，怕是冻着了。”杨大山将芊雪抱进房间，想必救上来时，他已经为芊雪按了肚子，呛住的水已经咳了出来。

“姐姐，你醒醒。”珈玥握住芊雪冰冷的手，试图用自己的温度捂暖芊雪。

“大娘，芊雪这是为了什么？”杨大山原本就是劳苦出身，人又十分憨，这些日子在镇上做长工，也不大回来，如今才一回来，正遇到这事，他哪能不问。

瞒着不说吗？陈嚣做出来的事，能瞒得了谁，如今定是早已满城风雨，可毕竟珈玥还在这里，若要当着她的面将此事再说一遍，恐怕她也是受不了的。

“大山，你和大娘出来说吧。”燕夙情示意杨大山到门外，让一个母亲亲自说出自己两个女儿被□□的事实，又是何其残忍。

走到门外，她终究是开不了口，只淡淡地说了一句：“好孩子，我谢谢你救了芊雪，其他的别问了，还是回家去吧，今后也再别来这里了。”

“这又是为了什么，大娘，我哪里惹您不高兴了？”杨大山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了芊雪轻生，也不知道为什么燕夙情不让他再来林家，他相信燕夙情不会不知道，这些年他对林家的情，都是因为芊雪。

燕夙情没有回答，只是她的神情，即便是粗枝大叶的杨大山也能感觉得到，他决不能再问下去，那已是紧绷着的琴弦，只是微微一触碰，便会断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