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山居茶肆日常 第31章 第 31 章

农管事撇了柳婆子一眼，手中波动着算盘珠子，“你的活都干完了？”

柳婆子点点头，又重复了一遍，“肖氏她一干活就不见了，她目中无人不把管事您放在眼里。”

农管事想起肖氏种的红薯立刻站起身来，大步朝着稻场走去。

柳婆子扯了扯嘴角，得意地笑了。巴巴地跟了过去，等着看肖婉翎的笑话。

程巧儿用手肘碰了碰肖婉翎的胳膊，“农管事来找你了！”心想又是柳婆子嚼舌根。

农管事走过来在肖婉翎面前站定，“肖氏，你过来一下！”

肖婉翎跟在农管事身后走到了另一边村口的石桥上。农管事扫了一眼周围，看到无人才问道：“你种的红薯长起来没有？”

肖婉翎摇摇头，“还要等两个多月！”才发芽不到半个月，不是送了数不清的粮食进城了？

农管事叹口气，后悔应该听她的多种一些，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发愁，“肖氏，不瞒你说，存粮只能撑十来日！”

肖婉翎惊了，“之前收的粮食呢？”

“都叫姬夫人征粮草要走了！”农管事一脸愁容，种了漫山的粮食竟然没有粮食吃。

想起家丁说的一个月后姬夫人要去上京，假如姬夫人继续要粮食？山村所有的妇孺老人都要饿死？肖婉翎只觉得毛骨悚然。

一时半会也想不出什么解决的办法，农管事摆摆手让肖婉翎先回去，他想独自待一会儿。

太阳快要落山时，肖婉翎听到律嫂肚子咕噜咕噜响，以为她吃坏了肚子，“嫂子，你去一趟我替你看着。”

律嫂用手按着肚子，蜡黄的脸上泛着红，“我哪是想去出恭，晌午都没有吃饱！”早就饿了，只想着快点干完活回去拔点野菜充饥。

肖婉翎这才发现才短短几日，律嫂，薛家二位嫂嫂，还有施娘子全都瘦了一圈，只有程巧儿看起来没有变化。

其他人知道肖婉翎晌午不在大厨房吃饭，沈清打的猎物好几个月应该吃完了，觉得她有什么猫腻。猜测肖氏囤了不少粮食吃都吃不完。

程巧儿用力咬着嘴唇可不能说出来，大哥儿以后能不能填饱肚子，就看她这张嘴严不严，害怕说漏了嘴，她借口尿急跑开了。

程巧儿天黑了也不回家，气喘吁吁地朝着沈家跑去，进院子反手关上门，走到肖婉翎身边说道：“有人怀疑你存了粮食！”

肖婉翎坦坦荡荡，“存了，早就吃完了。”就靠灰狼还有姬夫人才能打打牙祭，肖婉翎没事就去山里找野菜野果总归不会饿肚子。

程巧儿小声叮嘱：“你可得把东西都藏好了！”说完摆摆手，急急忙忙下山去了。

肖婉翎每日几乎要给姬夫人准备减脂餐，家丁送来的食材是定量的，不会多太多！

这日薛翠偷偷摸摸来到沈家门口，知道肖氏去摘蚕蛹了，她寻一处篱笆院墙用力拔竹子。

厨房后边的狗窝动了动，灰狼探出脑袋看到了一个陌生人，扭头就跳了出去，绕到了薛翠身后叫了一声。

“嗷呜～”

薛翠刚往缝隙中钻，听到狼叫声吓得飞快往后退，抱着头就往山下跑去。她的脚绊了一下滚下了山，一瘸一拐地朝着薛家走去。

薛正扬累得腰疼发了，柳婆子也饿得浑身没劲儿，都在床上躺着，看到了空着手回来的薛翠，同时叹了口气。

薛翠也饿，她以为自家有吃的，毕竟大嫂和侄子都胖了。

在屋里一通翻找，最后翻出来二十几文钱，她双眼发光，把钱揣进怀里朝外边跑去，“爹娘，我去买粮食！”

薛正扬有气无力，“回来！一升粮食都买不到！”可别在外边出了事，家里都是老弱妇孺，不能出差错。

三个儿媳都去上工了，大哥儿去学堂天黑才能回来，薛正扬急得满头大汗，慢慢朝着床边挪。

柳婆子慌了：“老头子，你可不能动了！”她滑到床下，眼冒金星过了好半晌才站了起来。想去找农管事说说给口吃的，要饿出人命了。

眼看赶来上工的人一日比一日少，茶管事对农管事说：“这样下去可不行！人都饿得没力气，地里庄稼要荒了。”

农管事愁得头发快白完了，“我没有法子了，地里的菜苗都煮来吃了！包括肖氏种的那几块红薯地，红薯叶全都吃光了。”

桑管事的酒戒掉了，粮食都没了，哪有余粮用来酿酒？

施娘子急匆匆地跑了过来，“管事，不好了！嫂嫂和婶婶们都饿晕了爬不起来！”

农管事捏起拳头，“我去城中要些粮食！”

话音刚落见晋王府的粮草车又来了，农管事心里很愤怒，眼中闪过绝望。

金嘉然穿着月白色暗纹圆领锦衣，头戴黑色帽子，翻身下马朝着三位管事拱了下手，“我奉命来运粮食！”

农管事冷笑，“粮食！你去看看哪里还有粮？”简直欺人太甚，他甩了下袖子，“自己去取吧！”

粮仓早就空了，地里收的米还有豆子等等还来不及入库就被金家的人运走了。

金嘉然不是不知，他觉得父亲不该无底线为姬夫人办事。在田间地头看过之后，无声地叹了口气。忽然看到一个女子，她上穿淡绿色对襟小袖下穿葱白罗裙的女子，弯腰在采野草。

肖婉翎感觉背后有人盯着她直起腰来，回头看到一个头戴黑色幞帽的年轻男子，跟之前来运粮食的人打扮差不多。肖婉翎自然没有好脸，大厨房已经无米下锅了，她在找凉粉草做晌午饭。

金嘉然莫名其妙被瞪了一眼，摸了摸鼻子转身朝他的马走去，等候在一旁的壮丁喊了声：“这如何交差？”

金嘉然冷笑，“如实回答便是！走！”他骑着马走在前后，后边跟着三辆空马车。

肖婉翎看到那些人走了，朝着远处的程巧儿挥手，“薛大嫂，看看你摘得对不对？”

程巧儿手腕上挂着的篮子装满了野草，她心里十分激动，这就是肖氏做仙草膏的秘方。

两人把篮子里的野草都倒出来挑选，然后拿到河边清洗，肖婉翎顺手薅了几捆甜叶菊，她回头看着后山的方向，总感觉背后有人盯着。

大厨房里年纪稍大的妇人歪歪斜斜坐在地上手肘靠在椅子上。

肖婉翎起锅烧水，把甜叶菊放进锅中煮糖水，凉粉草在锅中烫过抓捏出汁液，用开水浇入草木灰中沉淀冷却，她手脚麻利地做着，几个月过去也不曾忘记。

程巧儿的嘴巴张开，眼睛睁得溜圆，这么多步骤担心看漏了，只见肖氏把锅中煮开的粘稠绿汤倒入一个个陶罐中，再把陶罐放进水盆中泡着。

氤氲的水雾中有股甜丝丝的味道，靠在椅子上的妇人动了动，小声说道：“我是不是在做梦，闻到了糖水的味道！”

锅中煮着桑叶，肖婉翎用竹筲箕把烫好的桑叶都捞出来沥干，之后的做法跟翡翠豆腐差不多，剩下的一些豌豆粉调稀了倒进去就好了。

肖婉翎松了口气，完成了农管事的要求，用半碗豌豆粉做三十多人的晌午饭。平时有一百多人吃饭。

吃了翡翠豆腐和神仙豆腐，快饿晕的妇人们都缓了过来。

肖婉翎端着一碗神仙豆腐去了吴婶家，她在院子外边喊了几声没有人答应，走进去发现吴婶和她儿媳，吴家孙子全都晕倒在地上。

肖婉翎赶紧蹲下，扶着吴婶往她嘴里灌了些糖水，看到吴婶睁开了眼睛，又去把吴家孙子抱起放在床上。

喂了糖水吴家三口人终于缓了过来，吴婶拉着肖婉翎的手直掉眼泪，“肖氏，你救了我们一家人的命！”吴家儿媳抱着孩子哭得泣不成声，“没有吃的了！家里早就没有米下锅了。”

肖婉翎安慰道：“没有米还有野菜，咱们靠山吃山，我先去别家看看！”

吴婶强撑着站起来，“我也去帮把手吧！儿媳妇，你在家看好哥儿！”去得及时饿晕的妇人喝了糖水都缓了过来，年长些的老人都病倒了。

程巧儿回到家中，看到顾瑶芳跟韩慧都站在公公婆婆床前哭，她以为柳婆子去了，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快步上前把大海碗递了过去。

柳婆子在抹眼泪，埋怨儿媳不拿钱出来给薛正扬抓药，“你们就眼睁睁地看着，都想想办法啊！”

程巧儿白眼一翻把大海碗放下就走，刚凑的钱给了薛翠，又找她们要，她懒得管了。

柳婆子看到程巧儿扭头就走，伸出手指着她的背影，“也不知道去看看薛翠！”

程巧儿头也没回，“她那么大个人了，你管得了吗？”薛翠跑出去一天一夜没有回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逃命去了。

管别人还不如跟肖氏好好学几手，等将来挣到钱早早单独过，才能长命百岁。

肖婉翎看着天色还早，带着妇人们去找野菜，马齿苋田间房前屋后都是，野苋菜因为有籽口感差都不爱吃，也有很多。

看到肖氏摘野菜，其他人也都跟她学掐尖摘叶子。

施娘子问肖婉翎，“这些都摘了吃不完会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