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打工记 第26章 第 26 章

木兰围场开场十日后，沈顾两家商队的货物已经处理得七七八八，明面上该买的稀有毛皮、珍贵药材等也已买得差不多了。

沈就找到祝大头支付了高昂的牙钱，毕竟商队五六成的买卖都是他牵的线。

沈克言已经吩咐商队装点货物准备南下，顾承璟也已和堂兄顾承良商量好，由顾承良先带着孔先生和木四郎跟着商队一起回晋州，路上有李直率领十来名护卫随行左右确保安全。而石头寨这边剩余的十二名寨中精英，则是由聚仁堂三队副队长陈勇率众返回。

祝大头秉持“送佛送到西”的做事原则，带着沈大管事找到围场推事处主管税收的都尉，按照商队货物交易总额交上税金、办好通关文书，这才算告一段落。

商队离去那日，顾承璟和陶潜将沈克言、孔恂一行送至镇北关城门才原路折回。当晚，陶潜带着石头寨剩余的十八个人来到了顾承璟所住的聚宝阁大堂，乔统手下的二十二名护卫早就到了，再加上顾承璟、陶潜、乔统以及顾从、顾众共计四十五个人。

除了少数几人，堂中大多数人都不知道此次的任务具体是什么，就在大家以为终于要揭晓谜底的时候，顾公子只做了几点要求：一是停止听歌赏舞的娱乐；二是五至六人一组，将商队剩余的零碎货物拿到围场集市上去售卖，所得银钱五五分账；三是不能再出木兰围场，随时听候号令，映月流星箭一出，务必立时前往救援。

接着顾公子一挥衣袖：“行了，就这些，大家都散了吧！”

大家虽是一头雾水，但平日里听命行事惯了，便也未曾深想。

楚瑜正跟着大家往回走，却被刘保乾叫住了：“楚瑜留下！”

......

“此次北上最后一个任务，也是最重要的一个任务——刺杀北狄大王子赫连昌！”顾公子这一本正经的模样楚瑜竟是很不习惯！

见楚瑜双眼发愣、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陶潜想到这孩子也只比自家闺女大两岁，竟是突然有些不忍心。（楚瑜：五当家您误会了，我只是不知道这姓顾的有如此胆魄，好像看着都顺眼了许多！）

刘保乾管教家中子侄都是直来直去，对楚瑜这个愣头青也是一般：“郑家小子，敢不敢去？赶紧给个准话！”

楚瑜慷慨激昂道：“犯我边境者，人人得而诛之。有何不敢！”做了几次梁上君子，楚瑜知道这北狄南侵并不一定是那北狄王的主意，这主导者其实是那北狄大王子赫连昌，若是没有他在北狄朝廷斡旋、在冀州掌控全局，这北狄军队后勤不济、内部不稳，到时打不打得下豫宜两州尚且还是未知之数。

见他如此干脆，顾承璟反而迟疑起来：“郑小兄弟，这可是生死攸关的大事，你......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他总觉得这答应得也太快了些，快得让他心里发慌！

楚瑜：“不用考虑了，我愿意干！”

陶潜担心少年人沉不住气：“好孩子，不要你们堂主一激，你就冲动应下这等须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任务，即使你不愿意，也没有人会笑话你！”

见大领导如此通情达理，楚瑜只不好意思地摸摸头：“五当家，我没有勉强自己，而是真的愿意接受这个任务！”

见金主和大领导还是像小媳妇上花轿一般羞羞答答，楚瑜只得义正言辞地表示：“五当家，我是冀州人。这北狄南侵，让我一家流离失所、骨肉分离，许多我认识的故交亲朋都丧命于北狄人的铁蹄之下。况且，诛杀赫连昌，既可以让北狄王庭不稳，也可以为我大顺重振山河赢得时间。我愿意去！”

陶潜一脸欣慰：“好，好，好！”

刘保乾也是两眼放光：“好小子，我没看错你！”

顾承璟终于满意：“郑小兄弟真乃义士也！”

楚瑜想：话说的是真好听！要是不愿意，五当家虽是不会多说什么，可自己以后也再无出头之日，更别说回到寨中安身立命过好日子。还有这姓顾的根本就不会让自己走出这聚宝阁，那乔护卫一身内家功夫深不可测，手中的长剑隐隐散发着暴虐嗜血的气息，加上埋伏在四周的二十多位顶尖高手，自己就算修为再高，到底双拳难敌四手不能保证全身而退。最重要的是，家里人尚且还在人家手里！

......

楚瑜又一次光临报恩寺，不过是走的后山小道，除了自己和胡安平与了凡小和尚，其他人都不知道这条小路。

昨日申时，顾承璟得到密报，赫连昌将会在今日陪同西羌国的大部族族长——屈南恒汉到报恩寺听大和尚讲经。相比在冀州城内，这确实是个难得的好机会，此次出来除了楚瑜，还有刘保乾、张纯、古越、秦师继、黎江和乔统及其手下护卫队的五位顶尖高手。

楚瑜作为地头蛇，自是比旁人熟悉报恩寺内外的情况，刘保乾和乔统做决定之前都会参考他的意见再行动。

楚瑜提议寺中人多眼杂，并且北狄军中定然安排了诸多好手随行保护赫连昌，最好先派两三个好手进去探探情况再做详细打算。

报恩寺有两个对外讲经的地方：一是露天法坛，广大的平民百姓都可在此接受佛法教诲；二是藏经阁这种规格比较高的地方，只向赫连昌这等贵人开放。

报恩寺的藏经阁建于大雄宝殿后侧，是座宏伟的九层宝塔，一层是讲经的地方，二至七层是存放佛门典籍的地方，八层、九层是存放佛像、法器、珍宝等物品的地方。

元慧大和尚曾对了凡和楚瑜提到过，报恩寺现在的这些大和尚小师傅不光悟性不足且还急功近利，根本静不下心来去领悟真正的佛门经典，每次他去藏经阁查阅典籍，五至七层的经书根本无人借阅，而楚瑜带着刘保乾和乔统就藏身于藏经阁的第六层。

......

呼延白和呼延硕两兄弟重兵围困报恩寺，寺内寺外一片混乱。赫连昌身边的近卫将军乌洛兰.世隆更是将整座明霞山都包围得严严实实，真是一只麻雀想飞出山去都得拔光身上所有的毛验验真伪。而地头蛇楚瑜早就带着临时组成的刺客小队从后山小道跑了。

“你说什么，你摸进去的时候，赫连昌就已经死了！？”乔统那张千年不变的死人脸上此时写满了“我不信”三个大字。

“不是已经死了，是昏死过去了！”楚瑜再次强调。

刘保乾不淡定了：“那他到底死没死？！”

楚瑜只得提醒自己，这两尊大佛一个是直属领导一个是金主心腹，哪个都得罪不起，一定要耐心又耐心：“我进去的时候，那赫连昌好似睡着了一般，后来我观他脉象鼻息发现乃是中毒昏迷，为以防万一，我就在他左右胸口、手脚关节还有咽喉处各捅了三四刀，保证他死的不能再死了！”

聚仁堂的老大哥黎江眼神怪怪的：“既然他都昏死过去了，你在他左胸处捅上几刀就是了，为何要如此......残忍？”

楚瑜无语了，你是来做刺客杀人的，又不是医馆里救人的大夫，哪还管他残忍不残忍！

“我曾听家师提起过，有人的心脏是长在右胸处的，是以为了不出岔子，我只能这么......残忍！”楚瑜对这个跨部门协作的婆妈老大哥也保持了耐心。

“那咱们这算是完成顾公子的嘱托了？”本以为是场恶战，不想却如此轻松地完成了任务，简直就像天上突然掉馅饼一般，刘保乾一时不敢相信。

“对呀队长，咱们这就算是任务完成了？！”耿直的护卫一。

“队长，咱们这算是立功了嘛，回去后家主和公子的奖赏......嘿嘿”猥琐的的护卫二。

护卫三四五齐刷刷地看向乔统。

乔统死人脸：“......”

聚武堂的老大哥闵大齐：“是喔乔护卫，咱们这之前说好的酬金......”

楚瑜、古越、关卓、秦师继、黎江也齐齐看向乔统。

乔统继续死人脸：“......”这个功劳是立得太容易了昂？这酬金似乎确实也给的有点多哈？妈的，看我做什么，又不是我出钱！

见空气中散发着迷之尴尬，刘保乾只得出来打圆场：“都别问了，顾公子肯定是不会亏待大家的！”妈的，要是少了自己那份，老子第一个不干。

......

却说两个时辰前，楚瑜将刘保乾和乔统带到藏经阁第六层宝塔藏好后，自己便溜进一间僧寮换上僧袍，再用顾承璟提供的人皮面具乔装一番，扮作聋哑小沙弥，凭着地利之便混进了报恩寺的万圣澡浴池。

这万圣澡浴池本就是一眼温泉，一年四季水温都适度宜人，据说一年泡上那么几次还有延年益寿之功效，冀州城内外许多的达官贵人到此，除了拜佛祖听佛经外，大多都是为了泡温泉。

楚瑜本来只是想着过来碰碰运气，没想到这北狄大王子竟是也不能免俗，当楚瑜进去的时候，侍奉他的随身仆从全都昏迷不醒倒在了浴池边，而赫连昌正安详的躺在倾斜的浴池石阶上，眼看就要滑入池中......

楚瑜返回藏经阁的途中，无意中瞧见报恩寺掌管戒律院的了然大师和一个品阶不低的北狄人正在说着什么，楚瑜只听到“邱林”什么的，便被了然呵斥一番、踢了两脚。

......

回到客舍，顾从、顾众见到小队成员安然返回，忙将众人带到聚宝阁正堂，顾承璟已经等候多时。

顾四公子显然没想到楚瑜他们的任务会完成得如此的顺利、如此的......悄无声息！

既没有惊心动魄的死战不退，也没有可歌可泣的宁死不降！要不是乔统对顾家忠心耿耿，他都得怀疑这些家伙是来骗自己酬金的！

“你们......中间就没有被人撞见！”顾四公子一会儿眉头紧锁、来回踱步，一会儿瞅瞅楚瑜，又瞧着这小子不像会撒谎。

乔统接着死人脸：“公子，我们一行十二个人，都是跟着楚瑜从后山的一条隐秘小道走上山顶的，那时已是傍晚时分，后来又想着寺中人多眼杂、守卫森严，楚瑜便带着我和刘堂主潜入了藏经阁。后来......”

楚瑜接过话：“后来我便想着，那赫连昌既然已经来到了报恩寺，那寺内的主持、长老们为了巴结讨好于他，肯定会讲万圣澡浴池的宜处，知道了这池中之水有延年益寿之功效，大多达官贵人都不会错过。等我乔装进去......就补完刀......出来啦！”

顾四公子看着楚瑜，不知如何措辞：“然后......你们就没有遇到任何阻碍，全部安全撤离了？！”

楚瑜不耐烦了：“公子是不是觉得没人撞见我，我没有血溅报恩寺，或者是我们这十几个人没死没伤，心中很是失望？！”什么狗玩意儿，既是刺杀，肯定是能悄咪咪将人杀了就好啦！难道还要昭告天下，我要刺杀啦，快来抓我呀！

陶潜觉着这小子有点冲：“楚瑜，不得无礼！顾公子请见谅，他年纪小不懂事！”

楚瑜：“你是不是想赖账！”他是很会抓重点的！哼！

顾承璟没好气地笑笑：“我赖什么账，你们原来的酬金加上这次任务的酬金，我早已让沈家兄长备好银票，到了太行山亲自交予那当初和我们接洽的茶铺老板！”

楚瑜稍稍有些不好意思：“那......那你不早说！”

陶潜哈哈一笑：“怪我怪我！大伙儿都放心吧，我早就带信给大当家了，不管咱们这次任务结果如何，属于你们的那份大当家肯定是会让人全数交予你们家里人滴！”

楚瑜：“我......五当家，我不是这意思！”

陶潜很能理解：“没事没事！这都是你们应得的，不用不好意思！”

顾承璟总算接受了这个出人意料的结果：“好了好了！大家这一路都辛苦了！顾从、顾众！”

“公子，早就备好了，请看！”两位小哥揭开八仙桌上的大红绢布，黑黝黝的茶盘上摆着二三十个金灿灿的金元宝，每个大约五两重。

顾四公子大步走过去，每人两个，亲自递到大家手中。简直就是赵公明下凡！

见大家喜不自胜，顾承璟却正经道：“你们都是英雄！这赫连昌一死，这北狄王庭且得乱上好一阵子，也顺势打压了那北狄军中的嚣张气焰，对我豫州、宜州两地的将士不可谓不是大快人心之事！只是那赫连昌既死，北狄朝廷绝不会善罢甘休，这庆功宴也只能以待日后，大家最近定要小心行事，切不可因小失大！”

刘保乾慷慨道：“顾公子请放心，我们定会约束好手下人，定然不会坏事！”

古越不明白：“既是任务已经完成，我们为何不立即南下！”他都想家中妻儿了！

陶潜很无奈：“赫连昌已死，我们知道，北狄人知道，可冀州上下和围场内的其他商队却都不知道。立时南下，人家不会以为你做贼心虚？”古越摸摸头便不再说话。

顾四公子：“这段时日，大家在客舍吃好喝好修整好，等我消息！”众人齐声应是。

......

两日后，木兰围场的墨芳斋。

顾承璟很是不解：“赫连昌既死，舆图也已到手，秦先生为何还欲留在此间？”

廖庆之也很茫然：“义父只说，他还有很重要的事情没做完，让我先行随你们南下！”

顾承璟难得焦躁：“如今冀州城内外表面一片祥和，实际不过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罢了！这么多年以来，秦先生身处异国却从未忘记少年之志，远山公很是惦记这位老友，让我们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将他带回去与家人相聚！还请庆之兄回去再好生劝劝！”

廖庆之叹息一声：“老弟有所不知，义父行事向来是‘坚刚不可夺其志，万念不可乱齐心’，他老人家一旦下定决心，十头牛都拉不住！为兄也只能试上一试，老弟也别抱太大希望！”

顾承璟只得无奈道：“这北狄人近来严防死守、搜查甚严，这舆图一时半会儿也带不出去，我们也在等待时机。庆之兄尽力就是，实在不行，烦请告知秦先生，我们最多只能等到木兰围场最后开场那日，不能拖得太久，以防生变。”廖庆之只得答应。

顾承璟买上几本话本，廖庆之买上一些画笔砚台和颜料，二人先后走出了墨芳斋。

......

一连十来天楚瑜都老老实实待在围场，与曲鸣、邢继几个每日搬进搬出，到市集兜售剩下的商货，赚些日常零花。鲁国友不愧是账房先生之子，竟是极其擅长做生意，楚瑜他们加起来每天最多赚三四百个铜子，他一个人就能赚一两银甚至更多。天赋这东西真是让人不得不服！

这日下午，几人刚卖完货，准备去尝尝这边的特色菜，屁股刚坐下，就看见空中突然烟花绽放。几人纷纷抬头。

刑继神色一变：“是映月流星箭！”

刘胜昌：“是客舍方向！”

曲鸣：“赶紧回去！”

楚瑜：“走客舍后门，那里更快！”

此后多年，几个少年都不愿再回忆起那个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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