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十月,风雪弥漫。
薄刃似的雪片簌簌而下,落在身上如凉锋割肉,刀刀生疼。远处铜鼓隆隆,叛军呼号震天,夹杂着星火的黑烟在漫天浓雪中盘旋而升。
虞雪坠长发未束,半靠在华美的床榻上。
兵器撞击的刺耳声越来越近,空气中的血腥味也愈发浓郁,她知道,京都城破了。
京都城破,皇宫至多再撑一个时辰,也将成为叛军的掌中之物,而她这位大渝帝王,很快也将成为他们的刀下鱼肉。
虞雪坠死死抓着床帐,她真不甘啊。
她在位五年,殚精竭虑,呕心沥血,无一日不勤勉,可为什么,她竟落到了如此地步?
细细想来,只怪傅锦。
要不是傅锦那杯毒酒,她何至于此?
想到这,虞雪坠恨得牙根发痒。
傅锦是她的皇夫,也是大渝朝的君后。两人成婚三载,人人都道帝后二人恩爱和睦,伉俪情深,虞雪坠也一直这么认为,所以三个月前,她毫不设防地接过了傅锦手中的那杯酒。
那是她最爱喝的玉冰烧,佐着傅锦亲手做的冰糖梅子,她一饮而尽。
而后她便一卧不起。
那杯毒酒令她看起来像是生了重病,她浑身无力,病气昏沉,只能被迫困于床榻。傅锦便趁着这段时间,一点点夺她的权。
他将她架空在了宫中,以君后代“重病”的陛下协掌朝政为由,收整朝堂,将数万禁军军权抓在了手中。
虞雪坠被迫困在紫宸殿的床榻上,正思索着该如何破局,叛军却忽然兵临京都城下。
思及此,她的恨意更甚。
叛军选择这个时候兵临京都城,一定是听到了她和傅锦内乱的风声,想趁着鹬蚌相争,来坐收渔翁之利。
……
叛军的首领,是谢无晏。
而谢无晏,乃虞雪坠此生宿敌。
五年前,虞雪坠还是一个民间孤女,直到先帝薨逝,她的公主身份才被揭晓。先帝将帝位传给了她,满朝震惊,她可谓横空出世。
大渝是女帝开国,女帝身故后的三百年,大渝都是男人当皇帝。她一介孤女,陡然成了大渝的第二任女帝,满朝哗然,无人想要臣服她。
这些人中,善者,可能只是在朝堂指着鼻子骂一骂她,恶者,那可是要将她赶下帝位,将大渝改朝换姓。
谢无晏就是这恶者中的恶者。
她在位第二年,立傅锦为皇夫没多久,谢无晏便公然起兵造反。
那时的谢无晏权势滔天,统领着戎州、巂州直至剑南道全州、陇右道多州的兵权,是大渝地位悍然的大都督,这样的人物造反,虞雪坠的帝位登时岌岌可危。
但虞雪坠也不是省油的灯。
她手握禁军,硬着骨头和谢无晏厮打,两人一斗便是三年。
最后一战,虞雪坠御驾亲征,两人打了一个平手。
谢无晏是块难啃的骨头,杀死他需要很长的时间。但大战三年,百姓惶恐,百废待兴,身为大渝帝王,她不能置百姓的生存于不顾。
于是虞雪坠不想再打了。她手书和谢无晏协商,要求休战三年。休战的这段时间,两人各据南北,互不打扰,待三年后,再一战定胜负。
谢无晏回她一个字:可。
两人便进入了休战期。
谢无晏以荆州为分,长江中游为线,退兵南下,他划走了虞雪坠的半个江山。
大渝被迫一分为二,民间百姓开始称虞雪坠所在的北方为大渝北朝,而谢无晏所在的南方为大渝南朝。
虞雪坠听闻这个说法,恨不得生啖谢无晏的肉,她险些带兵再去砍他一次。
但惊惶潦倒的百姓遏制了她的雄心。
百姓需要休养,她不能不管他们的死活。
虞雪坠便决心韬光养晦,养精蓄锐,待三年后一举将她那半个江山夺回来。
可笑休战没几个月,傅锦就一杯毒酒,将她架空了。
谢无晏这个狗贼,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现在宫中乱着,她“病重”,傅锦夺到手的权还没捂热乎,正是京都防备最弱的时候。他此时攻城,可谓天助他也。
……
外面陡然传来爆燃声。
角楼大火熊熊,烈焰升腾,宫门破了。
炙热的焰火将檐上堆雪烤化,厮杀声响在耳畔,刀刀断骨的剌肉声近在咫尺。
虞雪坠渐渐松开了手中的床帐,事已至此,恨已无用,倒不如坦然相对。
她冷笑了下,慢慢理了理身后乌黑而垂顺的长发,撑着床榻下了地。
宫中乱作一团,侍奉的女侍早就不见踪影,她一个人艰难地坐到妆奁前。
铜镜中映出一张宛若鲜花的美人面,那双桃花眼微微上挑,依旧泠泠生辉。傅锦的毒下得留情,未让她的容貌出现半点折损。
虞雪坠垂下眼,认真在妆奁上翻找。
她挑挑拣拣,正在比对哪一支簪子杀叛军比较趁手时,紫宸殿的门,猛然被撞了开。
风雪裹挟着寒气从外面喷涌而入,虞雪坠冷得打了个寒噤,她警惕地歪头望去。
闯入的不是叛军,是傅锦。
他提着断剑,脸上生着青色的胡茬,身上的银色软甲血迹斑斑,薄冰覆在他的发冠上,闪着雪色的冷光。
虞雪坠与傅锦相识五年,每次和他相见,他都是干净优雅,宛若谪仙一般姿态从容,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这般狼狈的模样。
虞雪坠不由轻笑出声。
这世上,能遏制谢无晏的,只她一人。哪怕傅锦夺了她的兵权,他也永远不是谢无晏的对手。
傅锦朝她望了过来。虞雪坠的讥笑并未让他生半分气,见她穿得单薄,他转过身将门阖上。厚重的门扉隔绝了风雪,殿里的地龙烧得暖,里面很快热了起来。
“小雪。”他唤着两人温存时才会唤她的名字,朝她一步一步走过来。
虞雪坠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傅锦生了一张出色的脸,看她的眸光中永远含着款款温情,此时也不例外。他温柔地走到她的身边,轻声询问:“怎么坐在这里了?外面凉,我抱你去榻上。”
他半跪下去,未待虞雪坠回应,冰凉的手穿过她的膝盖,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虞雪坠没有力气反抗,她靠在他的怀中,目光看向他手中的断剑,若有所思。比之妆奁中不堪一击的簪子,冷铁铸就的兵器杀人应该更趁手。
她的目光过于专注,傅锦很快察觉到了。
他将她轻轻靠放在床榻上,拿过衾被拢在她的腰间,而后将那柄断剑双手捧到虞雪坠眼前:“小雪,你要它吗?”
断剑杀人无数,锋刃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缺口,虞雪坠抬手想拿在手里,可惜剑太沉,她这中毒的身子根本握不住。
她冷笑着看向傅锦,傅锦抿了下唇,说:“你想杀谁,我帮你。”
“杀谁都可以吗?”虞雪坠问。
“嗯。”
“那你帮朕,杀死傅锦。”
傅锦的眼中出现了点点泪意,他应了声,慢慢横起那把断剑。
残破的剑刃泛着冷冽的光,雪亮的光影映在了傅锦的眼睛上,他的眼中布满浓浓的血丝:“小雪,你很恨我罢?”
虞雪坠并未回答,只将剑往他颈前推了一寸。
剑锋已在傅锦的喉口。
他握着残剑,脸上温柔的表壳终于破碎。
他露出了痛苦的神色:“对不起,小雪,我也是身不由已。”
他举起了手中的断剑。
断剑的幽芒更加刺眼了。
傅锦眼中的红血丝近乎交织成一片。
“小雪,谢无晏马上要来了。”
一切已成定局,他们就要死了。这句话让虞雪坠的心中涌出一丝苍凉,成王败寇,这是她的结局。
傅锦自顾自说着:“从前我想过,待一切尘埃落定,我要带你避居乡野,和你双栖双宿。”
外面的雪下得更大了,寒风往窗扉上扑拍,簌簌的雪声中,有脚步声朝着紫宸殿而来。
傅锦赤红着眼睛,定定看向她:“小雪,对不起,我太贪心了。”
他的手动了,虞雪坠瞳孔一缩。
寒芒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光。
傅锦用力拥住她,霎那间,那把断剑,从她的背后没入,从他的背后穿出——傅锦竟将他们两人一剑穿心,钉在了一起。
好疼。虞雪坠的瞳孔颤抖着,温热的血从她的口中溢出来。
傅锦的血也淌在她的身上,他癫狂却微弱的话语响在耳畔:“小雪,不能同生,那与我共死。”
他没了声息。
虞雪坠的瞳孔开始涣散。
这一刻,紫宸殿的门又被撞了开。
有人裹挟着寒风冷雪,来到她的身边。
虞雪坠已经看不太清东西了,她半垂着眼睛,只看清了来人的手。
那是一只握惯刀剑的手,筋骨分明,线条冷硬。血水和雪水混合成猩红色,顺着他的指尖滴滴答答坠落。
闭上眼睛的时候,她看到了他手背上的三道刀疤。
虞雪坠便知道来人是谁了——是谢无晏。
这三道刀疤,是当年她险些和他滚了龙床时,她气急一刀一刀亲手给他划的,她不会认错。
见她这样死了,谢无晏这狗贼会拍手称快吧。
……这一生,真是太不甘了。
虞雪坠的意识终于彻底陷入了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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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侯府的嫡女元璎珞,出身高贵,可惜是个瞎子。
传闻她生得仙姿玉色,千娇百媚,是世间罕有的绝色。
某日茶楼中,几个泼皮打赌,赌输的人,要亲自去侯府看看元璎珞到底有多美。
一场赌注下来,坐在最上方的泼皮输了。
那泼皮姓萧名执,生着一张俊脸,高大魁梧。
在众人的起哄声中,他愿赌服输,当日扮作马夫,混入了永安侯府。
然而这一日,恰逢侯府大变。
一道圣旨降下,永安侯府遭灭顶之灾,官兵闯入府中烧杀抢掠,萧执藏身马棚中,正要离开,远处跌跌撞撞跑来一个美人。
那美人眼瞎目盲,真真绝色。
她踉跄撞到他,紧紧抓住他的手臂:“你就是马夫阿奴吗,嬷嬷说,让我找你,你能带我离开。”
萧执垂头看了看自己的腰牌,上面刻着阿奴二字。
哦,原来刚刚被他敲晕抢走衣服的马夫,叫阿奴。
美人在惊惧中,孱弱无骨,我见犹怜,萧执盯着她看了许久,将她塞进马车,带她从侯府逃了出来。
……
一道圣旨,元璎珞家破人亡,她随着马夫出逃,藏身在一个小镇里。
小镇山清水秀,繁花烂漫,强壮的马夫为她担水做饭,为她洗衣沐发,将她伺候得服服贴贴。
因为眼睛不好,元璎珞从小受尽苛待,和马夫在一起,她难得过起了舒心的日子。
马夫虽不爱说话,但很爱干净,时常在夜里一遍遍冲凉水澡。
元璎珞很喜欢他,常夸赞他是个好人。
……
侯府倾倒,元璎珞失踪。
无数人觊觎她的美貌,外面人仰马翻,到处都是找她的人。
元璎珞坐在小镇的院子中,衣衫单薄,摇着折扇,过得岁月静好。
萧执仗着她看不见,坐在角落中直勾勾盯着她。
这样一个人人抢破了头的美人,如今竟落入他的手中。
她生得这般柔弱可欺,只要他想,便能随意摧折,为所欲为。
——
注:
#男主是流落民间的皇子,会登帝
#女主的眼睛会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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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