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七八糟的文野脑洞短篇集 第7章 无限复生的怪物

夜色沉沉，炉火的光晕映在他脸上，他的表情平静得像是一场长久的等待。

太宰治低头吃着碗里的饭，一口接一口，慢条斯理，却比平时更认真了一点。我撑着下巴坐在对面，看着他，心里突然生出一种微妙的感觉。

他已经习惯了有一碗热饭等着他了。

我不确定这种习惯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也许是从他第一次在街角蹭吃蹭喝开始，也许是从我们在暴雨夜的废弃餐馆里共享那锅炖菜开始，甚至也可能是从更早的时候，当他意识到——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在某个地方复生，然后继续像个普通人一样煮饭、吃饭、活着。

哪怕我不是普通人。

太宰治的目光在碗里停留了一瞬，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随即抬头看向我。

“你一直都这样？”他的语气很随意，像是只是顺口一问。

“什么？”

“死不了，又活着。”他慢吞吞地搅拌着米饭，目光落在我的脸上，带着某种探究的意味，“你有没有想过，某一天，你会厌倦？”

“……”

这个问题让我怔了一瞬。

“厌倦什么？”我眯起眼，“厌倦活着？”

“嗯。”他似乎有些困惑，“你看，我活得无聊透了，所以想死。”

“可你不会死。”

“对。”他笑了笑，“可你也不会死，那你为什么没有放弃？”

“……”

我低头看着手里的汤勺，汤里的浮油泛着淡淡的光。我从来没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或者说，我本能地避免去思考这个问题。

如果活着没有意义，那为什么还要继续呢？

如果复生只是个无限循环，那有什么区别呢？

我应该早就厌倦了才对，可是……

“可我还会饿。”我缓缓地说。

太宰治怔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会得到这个回答。

“饿了，就得吃饭。”我继续慢悠悠地说道，“吃了饭，就得继续活着。活着的人，总得做点什么——有时候是找地方睡觉，有时候是赚钱，有时候是躲避危险……可不管怎么样，我得先填饱肚子。”

我放下汤勺，眯着眼看着他，嘴角微微弯起：“你觉得活着无聊，是因为你不想吃饭吧？”

他愣了一下，随即失笑：“……你这是什么逻辑？”

“最朴素的逻辑。”

他撑着脸看我，眼神里那点惯常的疏离感，像是被炉火的温度一点点溶解了。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反而端起碗，把最后一口饭吃完，然后轻轻地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你做饭还是很好吃。”

我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你到底是来蹭饭的，还是来找哲学答案的？”

“都有吧。”他无赖地笑了笑，“不过，现在答案好像还不太清楚。”

“……那你打算找多久？”

“谁知道呢？”他故作神秘地眯起眼，“也许，等你终于觉得无聊了，我们可以一起去死？”

“滚。”我毫不犹豫地把汤勺砸过去。

他轻松地侧头躲开，笑得更开心了。

从那天起，太宰治再也没提过“活着有没有意义”这种问题。

可是他却频繁地、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我的生活里。

如果我住在某个租来的小破公寓里，他就会敲门，或者干脆用不知从哪偷来的钥匙直接走进来，然后在我做饭的时候坐在桌前晃悠。

如果我换了地方，他就会理所当然地找到我，像只熟门熟路的流浪猫，随时随地都能入侵别人的地盘。

有一次，我窝在一个小旅馆的阳台上，晒着冬天难得的阳光，手里端着刚泡好的茶，享受难得的悠闲时光。然后，我耳边就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哎呀，被我找到了。”

“……”

我连眼皮都懒得抬，“你就不能有点个人空间概念吗？”

“可是，你也从来没赶过我啊？”

“……”

……这家伙果然是故意的。

太宰治大摇大摆地走到我旁边，自然地坐在椅子上，眯着眼看着远处的街道。他的手指在茶杯边缘轻轻敲了敲，像是在思考什么。

“……你在等什么？”他忽然问道。

我偏头看着他：“什么意思？”

“你说你不会死，那你是想一直这样活着，还是在等某个契机？”他的语气很随意，像是在问“今晚吃什么”一样简单。

我皱起眉，低头看着手里的茶水，思索了几秒，才慢吞吞地回答：“……大概是在等，某天我真正想死的时候吧。”

“哦？”他的眼神微微变了，“那你觉得，什么时候会想死？”

“……大概是，”我轻声说，“当我真的找不到任何值得活着的理由的时候。”

空气安静了一瞬。

太宰治没有立刻说话，他只是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眼神有点深，像是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事情。然后，他忽然笑了。

“那看来，”他懒洋洋地说，“至少现在，你还有活着的理由。”

我没有回答。

可我突然意识到，他这句话里藏着某种含义——他似乎在确认，自己是不是“那个理由”之一。

他没有直接问，而是选择了旁敲侧击。

他不敢直接面对这个问题。

……可惜，我也一样。

横滨的冬天很冷，可我的日子却过得奇怪地温暖。

我依旧是那个死不了的怪物，而太宰治，依旧是那个无聊透顶却习惯了有我在的男人。

他仍然会时不时地消失，去处理那些属于□□的、属于他自己的事情，可他也总会在某个时间点回到我的生活里，毫无预兆地敲门、蹭饭、找我聊天，或者干脆就躺在我家的沙发上发呆。

他不会承认，他已经习惯了我的存在。

我也不会点破。

……反正，我们都有的是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