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 判 第8章 鲛人

【我找人偷偷在城中散播消息——说有买主在重金求购鲛人肉，但必须将整头活的鲛人奉上。东瀛传说中八百比丘尼因为误食了父亲偷偷藏在和服内带回家的鲛人肉，不但容颜不老，还活了800岁。买主听闻后心动不已，但鲛人神出鬼没要捕获活的鲛人更是难上加难。有传闻鲛人以歌声引诱过往的船队，鲛人现身时，海上会掀起惊涛骇浪，掀翻船只，他们再把落水的人分食。一旦吃够了一百个人就会获得幻化成人形的能力并且能够与人对话，上岸后他们会隐藏在人群中，再伺机向人类报复。】石芜存肯定不是来讲故事的，多半这次的事情和鲛人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鲛人干嘛要报复人类？照你的说法明明是他们作恶在先啊。】鹿盼从小没事就研究这些神神鬼鬼的传说，故而随口附和其实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鲛人也叫人鱼，他们的油脂可以制成人鱼烛，放在墓室里作为长明灯。鲛人悲伤时滚落的眼泪会变成珍珠。鲛人还会织布，这种布名为龙纱，洁白如霜薄如蝉翼，价值百余金。甚至传言还有沿海的鳏夫寡妇豢养人鱼作为伴侣的。现在你知道鲛人和人类之间的恩恩怨怨了吧。】石芜存道。

【还真是无利不起早啊，只要有利用价值的生物总逃不过人类的贪婪。】虽然同为人类，但鹿盼对于纷争和杀戮实在反感。

【人为什么不去找人作为伴侣，却要豢养鲛人？这普通鲛人又不会说话，养着有什么意思。】小糖还是个天真的少女，哪懂这其中的弯弯绕绕，石芜存也讲的十分隐晦，故而她没有听懂。

【咳咳，可能因为一个人待久了实在太寂寞了吧，太穷的人家嫁娶也是不易。鲛人歌声好听虽然不会说话但时常有歌声相伴总是好的嘛。】鹿盼努力编了一通拙劣的谎话，不想过早把小糖的三观震碎，就打了个马虎眼糊弄过去了。

【石先生为什么要故意放出假消息呢？是为了查谁在暗地里饲养鲛人？】鹿盼可没光顾着吃。

【鲛人肉有毒，吃了不仅不能长生不老，不当场毙命都算命大。但鲛人歌声极美却是事实。重金求购不过是为了把水搅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肯定会有知情者冲着赏金把关于鲛人的线索送到面前。】有时候不得不庆幸还好石芜存不是坏人。

【如果只是私人豢养也没碍着别人吧，只当宠物养着看看也不行吗？】鹿盼不问清楚事情原委她可不敢轻易接这委托。上次的冷府案子就差点把自己搭进去，还好冷大人不是事情做绝的人，不然鹿盼都怕他会把自己灭口了。

【如果是自娱自乐也就罢了，只怕有人是想用人血饲养鲛人，让他们的歌声产生蛊惑人心的效果。用在邪道上可就是暗流汹涌了。】既然需要人血，那便会有人受伤。这背后肯定牵扯到见不得光的交易。

鹿盼揉揉肚子皱了皱眉。

【这鲛人本就稀罕，肯定不能大张旗鼓放在街道上供来往行人驻足围观。所以我猜这鲛人应该是卖家主动送上门的。】鹿盼一边看着窗外的月色一边说道。这月亮虽一夜圆过一夜，但却有些泛红显得诡异。【看来有人以鲛人为饵引人上钩。但这嗜血的鲛人恐成烫手山芋。】

如石芜存所料，中秋过完没几天，就有探子来报有卖家急需脱手自己手中的鲛人。

只要有人肯买走，不收钱都可以。

石府派鹿盼带着影卫前去会会这个卖家。一个仆人将他们带进了一处地窖。这地窖里十分潮湿还有隐隐的水流声。

穿过七拐八扭的长廊，终于来到了一处开阔地带。正当中是一个水池，有巨大的活物在水下游动。哗啦哗啦动静大的很，不时溅出来好多水泼洒在地面上。

鹿盼又走近了一些，四面墙壁上都有蜡烛，影卫们手里也都握着火把，故而虽身在地下四周也还算亮堂。突然那水下的活物跃出水面，趴在了水池边上，这才看清究竟是什么模样。

原来这鲛人还是男的，他的鱼尾很长，时隐时现。大家都不敢靠得很近，但也足够看清长相。肤色异常白皙，头发很长还微卷，五官很立体瞳色很淡明显跟中原人不同。

【这鲛人是你们小姐买来的？她为何不现身？】鹿盼问把他们带到这里的仆人。

【家主吩咐老奴带各位先来看看。如果决定买下他就请设法带走吧。我们府上实在养不了。】仆人欲言又止，表情也十分尴尬。

【恐怕不是小姐想卖了他吧。你们小姐如果不想要一开始何必费尽心机买回家。】鹿盼可没本事把这人鱼扛回去。

【哎哟哎哟，这可说不得呀说不得。】老奴被她说得更紧张了。

【既然是买来的，找卖家退回去不就得了，有什么为难的。你们都能有那么大的池子放下这尾鲛人了。】鹿盼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

【您有所不知，几个月前，我们小姐听她的朋友说城里新开了一家布店出售龙纱，这龙纱极为珍贵，如果能做成衣服穿在身上是一件极有面子的事。小姐好奇就跟着去了，也付了买龙纱的钱，店主承诺明日一早会把龙纱送到府上。结果第二天一早确实有人把龙纱送到了院子里，叠的整整齐齐摆在一个精致的木盒里。但随龙纱一同出现的还有一只大缸。】老奴说着说着叹了一口气。

【大缸里放着的就是这鲛人？】

【可不是嘛，愁死人了。都不知道他怎么搬进来的，那大缸少说也有几百斤重吧。当时我们就根据小姐所说的地址找去店里，但这家店已经人去楼空，仿佛不曾存在过一样。问周围的人也都不晓得这个店主什么来历。好像他凭空出现就是为了把这鲛人硬塞给我们小姐的。

家主担心随意丢弃恐闹得满城风雨，就先将他安置在了地窖的水池里。小姐主动提出每日带人去地窖给他送些活鱼虾之类的口粮。

最开始也无人觉得有什么问题，但渐渐地小姐每次去地窖待的时间越来越长，家主不放心，好奇她在地窖里干嘛。某天家主带着几个家奴潜入地窖窥探，竟撞见鲛人在抓着小姐的手腕吸血。

旁边的家丁则晕倒在地不省人事，画面说不出的诡异。老爷目睹此事后坐立难安觉得是自己大意了，正好前几日看到有人在重金求购鲛人，就想尽早把这妖怪送走不然小姐恐怕命不久矣啊。】

鹿盼闭眼听着时不时打个哈欠【你们觉得鲛人不对劲就塞给我，万一他又来啃我的手腕怎么办？你家小姐的命是命，我的命便不是命吗？】

【不不不，不是的。阁下息怒，我看您重金求购猜您肯定是神通广大的仙人，所以才斗胆邀您来府上帮家主解决这桩心病的。绝对没有拖您下水的意思。】老奴好不容易看到一丝希望，无论如何也要抓住。自然是求爷爷告奶奶什么好话都说得出口。

【这鲛人恐怕不久便会自己消失。你需要担心的是鲛人消失以后你们家那位小姐怎么办。】鹿盼望着那鲛人的双眼，里面读不出任何情绪，虽然他除了鱼尾乍一看和人没什么区别，但你就是会觉得他更像动物而不是人。

【高人何出此言啊，这鲛人真的会自己消失吗？】老奴其实听到鹿盼这么说掩饰不住的喜悦。

【你不觉得他出现在院子里这件事很奇怪吗？龙纱只是幌子，从一开始打的主意就是吸引你们家小姐这样的女眷上钩。龙纱很贵，能买得起龙纱的人家自然也不会是一般人，把鲛人放置在府上之后，先利用他的歌声魅惑给他送饭的人，再伺机饮血，时间长了肯定会被发现。等你们一筹莫展之际再放出消息说重金求购活的鲛人，如法炮制便能一本万利让别人替自己饲养这个大麻烦岂不妙哉？】

【你你——！这求购鲛人的消息不就是你放出来的吗？难道你就是这店主本人？】老奴十分惊惧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你什么你，如果是我还会这么大摇大摆来跟你废话吗？这店主能神不知鬼不觉送来鲛人，自然也能在你们眼皮子底下带走鲛人。你还是先想想怎么安抚你们小姐吧。我看她已经着了鲛人的魔了。】

【是是是，是我错怪大师了。请您务必想个法子救救小姐吧，自从被家主禁足见不到这鲛人以后，她为伊消得人憔悴整个人都脱相了。夫人愁的每日以泪洗面。】老奴已经把鹿盼看作是救命稻草了。

鹿盼煞有架势地开始指点迷津【我听说西南一带有一种菌子，吃完会使人产生幻觉，醒来以后会导致记忆错乱分不清楚梦境和现实。如果你们能设法弄来。混在饭菜里让小姐吃下，睡上个七天七夜，她肯定会在昏迷过程中做足七七四十九种春秋大梦。醒来只会以为鲛人之事不过是一场梦。至于那鲛人嘛他主人肯定一直在暗中观察着府里的一举一动，既然你们已经发现了端倪他应该不日便会把鲛人带走。至于那匹龙纱就作为我替你们解决麻烦的赏金吧。毕竟万一被你们小姐看到想起什么来可就不好了。你觉得如何？】

那老奴自是点头如捣蒜，鹿盼带着龙纱大摇大摆地回去交差了。

不过这鲛人的案子仅仅撕开了冰山一角，但对方在暗等他们再次浮出水面前不妨先静观其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