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瑾年或许是太闲得慌了,一天没事就往医院跑,只盼着墨承能赶紧想起来,洗清他的嫌疑才好。
停职的日子是真的不好过,不仅无聊,而且心里还会过意不去,陈警官也说让他多多留意墨承的身体,他有很大概率是被拐卖的。
如果是被拐卖的儿童……那真的太惨了。
陆瑾年不自觉想起他捡到墨承的那天,他满身的淤青淤紫,肋骨断了两三根,手指和右臂也……
还有身上那道疤痕,好像是要取走他的器官,但没取成,而且缝合手段十分拙劣,有没有行医执照都难说。
他究竟是遭受了多么惨无人道的对待?
“叮、零零零零……”
不容陆瑾年更加深入地回忆,手机便迫不及待得响了起来。
是陈警官给他打的视频通话啊。
陆瑾年按下了接听键。
陈警官十分小声道:“陆医生,我刚刚又来找他问了问情况,总觉得他有些不对劲儿……”
陆瑾年皱了皱眉,“哪里不对劲儿?”
陈警官:“刚才来的路上我就在想,一个孤儿院长大的孩子,而且小时候常被欺负,体格子能长那么壮实吗?”
陆瑾年沉默了一会儿,道:“没准儿……他小时候很瘦弱,然后突然长起来的。”
陈警官还是觉得不对劲儿,“可是他那一身腱子肉,一看就是专门练过,一个十**岁的小伙子,又专门健过身,那究竟是什么人能让他受这么多伤?”
陆瑾年想了想,做了个大胆的猜想:“会不会对方有很多人?毕竟寡不敌众……”
他顿了顿又道:“或者……迷晕后捆起来打的,这样他也只能记得疼了,如果记忆及其模糊,或及其痛苦,忘掉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陈警官又道:“那么那群人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陆瑾年沉默了。
陈警官道:“或许他身上有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陆瑾年有些狐疑道:“那这秘密和警方有关吗?”
陈警官:“这个我没办法说,毕竟我也不知道,只是推测而已。”
陈警官顿了顿,道:“他不适合再留在医院了,刚刚护士也来催了,说医院的床位短缺,他身体也恢复得差不多了,让他办出院手续。”
陆瑾年叹了口气,“我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这孩子没家人,也没有家,家属那栏填的是陆瑾年的名字,所以,他也算是他名义上的负责人了。
陆瑾年想着让他一直这么住下去,直到他恢复记忆,要不然他能去哪里?总不能露宿荒野吧?
说来也是,最近频发车祸事件,骨外科此时肯定很忙。
……
陆瑾年到医院后,果然跟他想的一样,完全就是人挤人,有的没床位的甚至躺在走廊上。
一个个的身上全部在不同部位绑了绷带。
陆瑾年慢慢在人海中前行,终于到了墨承的病房门口,刚想敲门,却听见门内有护士正在批评某人。
“你说你只是简单的骨折而已,你还能走动,已经恢复地很好了,现在医院床位短缺,你快叫你家属来给你办出院吧,别总赖着不走。”
说完像是还不满足,喃喃低语道:“有个医生当家属了不起啊?医院有人就能赖着不走?不要脸。”
陆瑾年彻底忍不了了,打开门走了进去,黑着脸,走到刚才说话的护士面前,“你叫什么?”
护士被他的眼神吓到了,陆瑾年此刻黑着脸,本就冷峻的脸上挂了怒意,甚至可以说是杀意。
陆瑾年见她默不作声,又重复了一遍,“我问你,你叫什么名字?说话。”
小护士瞬间腿软,哆哆嗦嗦道:“刘、刘一……”
陆瑾年瞪了她一眼,后快步上前,掀开了墨承的被子,“咱们不住了,回家。”
他被怒气冲刷了理智,好像完全没看见刚刚墨承的眼神不对劲。
墨承可怜巴巴道:“叔叔,我没有家……我该去哪里……”
陆瑾年一咬牙,“跟叔叔一起住,叔叔带你进来的,就得对你负责。”
墨承的眼睛瞬间亮了,“真的吗?叔叔?我真的真的可以去你家吗?”
陆瑾年点头,“嗯,叔叔说到做到,赶紧收拾一下,把病号服换了,一会儿咱们去办出院手续。”
墨承连连点头,“好。”
……其实他,根本没有东西可收拾,只有那一身染了血的衣服,还被剪碎了,连内裤都是后来陆瑾年给他买的。
陆瑾年可愁了,他没有衣服可穿啊,而且这附近还没有服装店。
他想了想,干脆把自己的脱下来给他。
还好今天穿得厚,他把身上一件打底衫和一条裤子脱给了他。
墨承都震惊了,他里面究竟套了几层棉裤?
陆瑾年倒是很淡定,“年纪大了,怕冷。”
墨承点点头,还是把他的衣服穿上了。
他的衣服香香的,是那种很淡很淡,有点咸咸的海盐香,要不是陆瑾年在这里,墨承恨不得把脑袋埋进去闻。
陆瑾年把羽绒服套在他身上,“你身子弱,穿厚一些。”
墨承眨了眨两只水润的大眼睛,“那叔叔怎么办?”
陆瑾年:“叔叔没关系。”
墨承:“可是叔叔刚才不是说,叔叔年纪大了怕冷,穿的少会得老寒腿吗?”
陆瑾年:“……”
你要不还是先别说话了。
……
陆瑾年带着墨承到了医院大厅,正在排队。
有几人提着菜刀,不顾安保人员的阻拦,怒气汹汹地进来了。
“谁是陆瑾年?!”,为首的中年男人大喝一声。
顿时整个大厅都乱七八糟地,人群四散,医生都开始跑向安全的角落。
陆瑾年留在原地,皱紧了眉头,他也知道了,这是冲着他来的。
安保人员大多都认识陆瑾年,上前将他团团围绕住。
连院长都惊动了,出面协调,“这位家属,咱们有话好好说,没必要这样啊。”
中年男人仿佛十分激动,指着陆瑾年的脸就开始骂脏话,“就是这个傻B,要不是他莫名其妙地离开了,也不会给我儿子换主治医师,这是你们医院,还有他的不负责!”
陆瑾年看着这个中年男人有些眼熟,好像确实见过他……
哦,他想起来了,他有一个患者,十三岁,性别男,胃癌晚期。
平常饮食习惯及其恶劣,但是确诊胃癌后就不好了,一吃就吐。
他给他问诊的那一天都懵了,全家人都跟着一起来看病。
不过也正常,毕竟谁家孩子病了不心疼啊?
但是他们看诊的时候都不太配合,让做B超,说孩子还小受不了,让做CT嫌太贵,让控制饮食就是不听,说孩子太小得补充营养,一天只吃一点点长不了个儿。
陆瑾年:“……”
那个患者十三岁,小二百斤,要是再不干预,他们就可以领回去当闺女养了。
后来他才知道,这孩子是他这一辈儿,唯一的一个男丁,恨不得当眼珠子一样看着。
不过也多亏了他们发现的及时,胃癌还没扩散开,及时治疗应该是可以康复的啊,怎么会……死呢?
陆瑾年记得这孩子现在是由黎智负责,他怎么说也算的上是经验丰富,这样的手术没见过上千台也有上百台了,怎么可能会失误?
正在这时,黎智匆匆赶过来,那位家属看见他更加激动,叫嚣着要上去砍他,黎智往安保人员身后躲了躲,到了陆瑾年身边。
陆瑾年问道:“怎么回事儿?”
黎智褪去了以往的吊儿郎当,表情严肃了起来,“手术那天,我千叮咛万嘱咐,禁食禁水,他们不听啊,非给孩子吃了东西,全麻一上,胃内容物返流到了肺里,造成了窒息,没抢救过来。”
陆瑾年无奈地叹了口气,“报警了吗?”
黎智点头,“报了,警方说还有五分钟左右到医院。”
陆瑾年身边的墨承抱紧了陆瑾年的胳膊,将脑袋埋进他的肩头,“叔叔,我害怕,他们好吓人啊……”
陆瑾年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黎智在一旁看着那个比陆瑾年还要高大的男人埋在他肩头,不由得瞠目结舌,“你们已经这么熟了吗?”
陆瑾年相当淡定:“他还只是个孩子。”
黎智:“……”
已知,陆瑾年一米八七,那这个男人至少得一米九往上了,谁家小孩儿一米九多啊?
难道这是个身体二十岁智商八岁的智力障碍患者?
黎智对他有印象据说他是碰瓷陆瑾年的那位患者,头部遭受到了严重撞击,没准还真有智障的可能。
黎智有些狐疑地问道:“这个‘孩子’多大?”
墨承抬头,可怜巴巴道:“叔叔,人家刚满十八岁。”
黎智:“……”
你还知道自己十八啊?
五分钟后,警察来了,那个中年男人被逮捕,陆瑾年和黎智等人也跟着去做笔录,陆瑾年再出来时,天都黑了。
墨承正站在汽车旁等他,见他出来,赶忙把手上的羽绒服套到他身上,“叔叔,你在警局里面冷不冷啊?”
陆瑾年:“警局里面不冷,你在外面等着我冷不冷啊?怎么不把羽绒服穿上?”
墨承:“叔叔出医院的时候穿得那么少,我怕叔叔冷。”
陆瑾年微笑道:“谢谢你的关心,上车吧,咱们回家。”
墨承笑着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