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人养育日志 第20章 尖锐鸣声

“实在抱歉，铃木先生，好不容易有你和黑泽的帮忙，案子却......依旧毫无进展，我们直到今天也没能搜寻到犯人的踪影。”

影山深深躬身，往日爽朗的嗓音在此刻染上了一抹生涩沙哑的歉疚意味。

知晓自己愧于面对眼前的青年，他双眸紧闭，愈发沉声道，“今天就是工藤先生推测的日子，以防万一，我们有个不情之请，希望可以得到你的同意与......谅解。”

于是，在清晨七点左右就被阵阵敲门声惊醒，好不容易透过猫眼看清来人后，将门推开的铃木苍真，尚未来得及开口问清楚影山警官的来意，就被对方这一连串行云流水的动作给‘镇住’了手脚，微微睁大双眼。

“影山警官，你......”须臾后，回过神来的铃木苍真连忙将人扶起，蹙眉安慰道，“我比谁都清楚你们确实已经尽力了，所以你实在没有必要这么自责，更何况这又不是你的错。”

说着，铃木苍真浅浅勾起几分嘴角，带着几许调侃意味打趣道，“再说了，我和阿阵这不是还没什么事儿吗？”

“可是......”听闻青年的话，影山眉眼间露出了明显不赞同的神色，甚至眉宇间的沟壑也显得越发深邃，将他这几个月由疲乏倦怠积攒下来的深色眼袋，衬托得尤其显眼。

乍一看上去，倒是比两人第一次见面时更显出一派沧桑老成。

“没什么可是！”一眼看出对方想说什么的铃木苍真，不由分说地打断了年轻警官尚未说出口的话。

特别是在注意到影山眼白处绽起的如蛛网般的红血丝后，他不觉紧抿双唇，微微撇开双眼，故意转移话题问道，“对了，你刚才不是说有什么要紧事需要拜托我吗？”

“......对，是关于今天对你和黑泽的一些特殊安排。”

明白铃木苍真的态度，加之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即便影山心中仍旧万分过意不去，却也还是只得顺着青年抛出的话题说道，“因为工藤先生的推测，目暮警部对今天的安排格外重视，特意增派不少警员秘密守在附近，以确保你和黑泽的安危。”

“同时，警.....我们也认为，这或许是一次机会。”

说完，影山从衣兜中掏出一灰色小方盒，约摸戒指盒大小，表层泛着一层浅浅金属光泽。

“这是......要给我和阿阵的？”铃木苍真看了看递到自己眼前的小方盒，复又抬头看向影山警官，指着它小心问道，“这是什么？”

“附带有定位功能的微型监听器。”只见影山双唇紧抿，蹙着眉宇解释道，“原本是不应该随意使用这种东西，尤其是对普通人，但特事特办，我们希望你和黑泽今天一整天都能将它佩戴在身上不容易被发觉的地方。”

影山望着青年的双眼，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道，“还请......你能够理解。”

“我明白了。”铃木苍真点点头，不同于影山警官的为难歉疚，他对警官的安排倒是并没有太多抵触心理，接过小方盒看了两眼，十分配合地追问道，“那我今天是照常出门还是请假待在家里？”

“关于这一点，因为犯人的反侦查意识和警惕心都很强，所以为防止打草惊蛇，需要你和往常一样，保持正常上下班，至于黑泽，则需要让他......单独留在公寓中。”

心中十分明白这样安排的风险有多重，即便最终目的是为了抓捕罪犯，但面对青年的目光，影山依然忍不住眼神躲闪，说得艰难，“也就是......一切照旧的意思。”

一阵静默。

“影山警官，虽然我作为一个普通人，对警方内部的安排和决定全都一窍不通，说的话也可能会有些想当然，但这种事......”

铃木苍真说得很慢，乃至声音都似乎有些暗哑，带着微微的颤意，“为了保护当事人......这种事，通常不都是由警方内部安排合适的人员进行一定伪装之后来吸引犯人的吗？”

“尤其是，阿阵他才只有十四岁。”铃木苍真垂眸盯着躺在手中的小方盒，随即将其用力攥紧，轻声问道，“......你们能完全保证阿阵的安全吗？”

影山张了张嘴，无法回答青年的疑惑，毕竟，就连负责传达的目暮警部以及负责执行的他都完全想不通，警视厅高层究竟是报以怎样的心思下达了这条指令。

究竟是觉得黑泽阵只是一介无依无靠的孤儿，还是这一年来舆情舆论给予的压力使然，又或是......对自己的实力有着超然的信任？

影山想不通，也不愿想。

他只能将自己的脊梁往下更深一躬，郑重其事地向面前的青年作出自己的承诺，“我和同事会一直守在下层，之后还会在你和黑泽卧室的窗台外侧搭建攀登专用的绳索，确保一旦出现状况，随时能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你和黑泽的身边。”

也就是说，这事儿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这样......”沉默半晌后，铃木苍真缓缓点了点头，眉宇间除去死水般的平静外，再无其他情绪，

只是，他望着眼前的年轻警官，抿了抿嘴，到底还是没忍住，犹豫着问道，“我真的......不能留在公寓吗？”

理智和感性分别占据了铃木苍真的大脑两端，将他脑海中的绳索死死攥紧、拧转。

尽管心中再如何清楚警方做出此番安排的用意，知晓这恐怕是现下唯一、也最有效的方案，影山警官更是当面向他再三保证，但他仍旧难以做到真正安心。

也正是因此，即便心中知晓希望渺茫，但铃木苍真还是忍不住再次开口询问。

果不其然，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影山警官的脸上再度浮现出他所熟悉的为难神色。

无声胜有声，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我会留在家里。”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之际，倏然间，一道略显青涩的嗓音插足进两人之间，带着不容反驳的笃定，还不等铃木苍真反应过来，就先一步从他手中拿过了那泛着金属光泽的小方盒。

目光立即顺着小方盒离开的方向追去，下一秒映入铃木苍真眼中的，是散着一头银发，眉眼中不见丝毫睡意，神色淡然地站在他身后不知听了多少的黑泽阵。

“阿阵？”铃木苍真有些失神地愣怔问道，“你什么时候......”

只见黑泽阵短短瞥了青年一眼，随即便不再投入关注，转而径直看向门前的影山警官，当着两人的面将监听器从方盒子中取出，抬了抬下巴，面无表情地询问道，“我把它绑在发绳里有影响吗？”

“啊？这倒不会，只是要注意别沾到水。”回过神的影山有些后知后觉地解释道。

黑泽阵点点头，将不过指甲盖大小的监听器别在手腕的发绳上，又用发绳熟稔地把头发扎作利落的马尾。

做完这一切后，少年这才侧过头重新看向欲言又止的铃木苍真，将眉梢挑起几分，淡淡开口道，“我想你应该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发生了什么。”

铃木苍真一怔。

黑泽阵直直地望着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片刻后才将目光收回，接着道，“所以，与其担心我，不如多担心一下你自己。”

影山闻言，视线不禁在眼前的青年与少年之间来回游走几圈。

纵使心中很是好奇黑泽阵口中的两人‘第一次见面’究竟代指什么，但敏锐察觉到此刻气氛有多么微妙的他，不会贸然选择开口询问。

有了黑泽阵力排他议的主动参与，之后的安排顺利了许多，乃至等到一切尘埃落定，都半点儿没耽误铃木苍真的上班时间。

只可惜，这之后的铃木苍真人虽身在便当店厨房中，心思却几乎完全没有放在便当制作上。

时不时发呆走神、心不在焉不说，做便当的步骤更是只凭借过往练就的肌肉记忆，毫无感情，主打一个瞎抓瞎放。

一早就注意到铃木苍真情绪似乎有些不大对劲儿的老板，不放心地多留意了些，结果没多一会儿就眼尖地见到小青年双眼无神地捧着便当托盘，像是没有注意到挡在中间的圆椅，径直朝前，下一秒就要以膝盖狠狠撞上去。

他当即顾不得还在招呼的客人，连忙转身跨步上前，大喊着将人呵住。

“苍真！”老板一把抓住铃木苍真的肩膀，蹙眉担忧道，“你怎么回事？差点儿就撞上椅子摔个脸着地了！”

“......啊？”

回转神来的铃木苍真先是低头看了眼距离膝盖只差不到十公分的圆椅，又偏过头看向眸底透着明显担心的老板，在历经短暂的愣怔过后，脸上立时浮现出一抹浅浅的红晕——羞愧的。

他慌忙向老板躬身道歉，“实、实在对不起，老板，给你添麻烦了，我马上——”

“啧，我能有什么麻烦。”

却见老板摆摆手，像是不耐烦一样，打断了铃木苍真尚未来得及道完的歉意，只关心问道，“倒是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一早见你到店里就觉得你整个人恹恹的好像没什么精神，现在天儿这么冷，是不小心着凉感冒了？”

“我......”铃木苍真张了张嘴，一时有些哑声，不知该从何说起。

他现在所担心的事根本不是能随口告诉普通人知晓的。

最终，铃木苍真只能缓缓点了下头，顺着老板的意思道，“大......概吧，总觉得很累，有些提不起精神。”

“那你要不要干脆回去休息一天，”老板闻言，稍稍放心地松了口气，拍着铃木苍真的肩膀宽慰道，“总归今天都没什么客人，也不算太忙，店里有我和你老板娘就足够了。”

“......谢谢老板，但是不必了。”铃木苍真摇了摇头，谢绝了老板的善意体贴。

为保证警方的计划能够顺利施行，不受到任何影响，无论他愿意与否，都得在店里留到往常下班的时间才能离开。

“我只要稍微休息一下就好。”铃木苍真扬起笑脸，但在老板眼中，青年的眼角眉梢间却是尽显疲惫而不自知，“不用担心我。”

“好吧。”最终，不明就里的老板只得叹了口气，不再劝阻，无奈道“你自己心里有数就成。”

但暗地里仍不时分出几分注意放在青年身上。

好在之后的时间里，铃木苍真确如自己所说的那般，重新打起了精神，不再出现意外——至少表面上如此，老板这才算勉强放心。

但铃木苍真心中并不轻松，甚至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沉重难耐，犹如压下一块千余斤的巨石。以至他在闲暇休憩期间，都还不时掏出手机点亮查看。

——即使他已经事先告知0852，一旦接收到消息，无论是什么，都要第一时间通知他。

但直到临近下班时间，影山警官的简讯哪怕一次也没有出现在他的手机收件箱中。

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铃木苍真在心中想到，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对此感到松口气。

“难道是工藤先生的猜测不对，还是有别的情况......”

乘上公寓电梯缓慢抵达八层的铃木苍真，一面低头分别给影山警官和黑泽阵他们发去简讯询问情况，一面自言自语嘀咕着踏进八层廊道，走向门牌号[0852]所在。

当铃木苍真从兜中掏出钥匙正要插进锁孔中时，忽然，自左手边传来‘咔嚓’一声清脆的金属声响，紧接着厚实的门板被缓缓推开，拖出吱呀一声长音。

好像是......之前一直在搞装修的邻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入住的。铃木苍真短暂地瞥了一眼后默默想到，推开的大门正好将新邻居的身影完全遮挡住，致使他看不见对方的模样。

随即，手机收到新简讯的急促提示音将铃木苍真的注意夺取，他不再关注左边那位似乎要出门的邻居，只稍微往前挪了几步，抓紧速度将钥匙插入了锁孔中，好给新邻居让出位置，方便对方去最右侧的电梯间。

然而下一刻，铃木苍真等来的不是与他擦身而过的陌生邻居。

而是轻轻抵在腰间的坚硬莫名物体，以及......0852在他脑海中疯狂响起的尖锐警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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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尖锐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