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山间不知何时弥漫起了大雾。
黄昏给树林镀上金色的光晕,沉郁的雾近乎液化,呈现出乳白的色泽。
“还挺好看。”
路久在半山腰停下,背靠树干平复着呼吸,转头朝摄像球感叹。
没办法,她原本天天学校实验室和家里来回往返,根本不运动,体力也很差。
爬山属实是靠毅力行动了。
直播间内,少女柔顺的长发披散着,头顶是随手捡来的草帽。她手中杵着细长的树枝,乍一看挺有登山的架势。
「隔壁看得我紧张死,争分夺秒解谜中。主播怎么这么悠闲」
「差点以为进错直播间,说好的搞事呢」
「仿佛误入了什么户外郊游现场」
弹幕滑过,都在吐槽路久和其他玩家割裂的画风。
说好的直击真相呢!
感觉被忽悠了的观众们表达着不满,奈何路久现在看不见任何弹幕。
她伸手擦了擦脸颊侧面滑过的汗,叹了口气继续前行。
“问题不大,我感觉我们最多半小时就能到山顶,保证不迟到。”
担心直播间观众没耐心继续看下去,路久面不改色画饼。
“等下就去和女鬼贴贴!”
「我差点就信了」
「还贴贴,等会儿别跑啊!」
虽然不满,观众们依然在热烈讨论,贡献了路久渴望的热度。
眼见系统提示热度稳定增长,她满意地笑了笑,连爬山都多了些动力。
就在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单向输出后,她终于登上了山顶。
出乎意料的,山顶并非像山上其他部分那样原始,而是有明显人工雕刻过的痕迹。
足足有五人宽的洞口在山壁上十分显眼,内里黑漆漆的,通向不知名的深处。
失策了,早知道带个火把来。
路久为了轻装简行,只带了些零碎物件。村内每户人家都有统一制式的火把,足有半米高,被她忍痛放弃。
没事,莽就完事了。
她看了眼身侧的摄像球,毫不犹豫走进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山洞被挖得很深,石壁泛着湿漉漉的凉意。因为看不清前路,听觉变得更加敏感,脚步声的回响在耳边无限放大,莫名渗人。
路久伸手摸索着石壁,一点点向里走去。摄像球早就智能开启了夜间模式,直播间观众们估计看得比她还清楚许多,完全不需要担心。
简直就像获得了盲人体验卡。
在山洞内步行了五分钟左右后,路久暗自腹诽。
但她并没有因此慌张。
臧村村民们早在上午就陆续上山开始准备,显然对晚上即将操办的喜事很是看重。
她一路上山,并未看见其他岔路,就只能往山顶爬,最后进入到石洞中。
这么一来,村民们肯定也在这里,就在前方路的尽头。
她没有照明工具不要紧,村民肯定有啊!
只需大胆往前走,就一定会有光。
路久秉持着这样的信念,又慢吞吞走了一会儿。就在她快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瞎了的时候,左前方橙黄的光点缥缈不定闪烁着,指引了方向。
有火光!
路久眼前一亮,顺着石壁的曲度拐弯,悄悄潜伏在了离火光不远的拐角处。
石洞的尽头是一个偌大的厅堂。顶层被凿得很高,五层楼的样子,显得地上的人格外渺小起来。臧村村民们此时都汇聚在这里,他们穿着昨日夜里的白袍,一个个戴着兜帽还挺有仪式感。
火把都被村民们固定在了石壁上,光源昏暗,随着火焰升高噼啪作响。
——在这么深的山洞里点火把,不担心氧气耗尽吗?
唯物主义、五好青年、博士生路久最先担心的是自己的人生安全。
不过节目组既然敢设置这样的场景,应该没事吧。
她摇了摇头,还是不太能习惯在副本里沉浸式入戏。
白袍子的村民们都很忙碌,可路久也没看懂他们到底在忙些什么。不过片刻的功夫,一位老者站在了人群的最前方,大声喊道:“吉时将至!”
沙哑的声音洪亮之至,回音不断激荡在幽暗的山洞之中,所有人都飞速停下了动作。
人群三两步调整位置后,突然形成了整齐的仪仗。众人各司其职,多数都跪拜下来,经文声再次响起。
路久这才看清,原来石洞的正前方有一座高台,台上敬着一尊半米多高的石像。
这石像生两面,有四臂,挥舞着不同的法器。兴许是年代久远,透露出古朴的气息。
是五藏神。
路久无比肯定,这就是村民口中的“五藏大人”。所以村中人嫁娶,还要在山上举行喜事,是为了在石像面前过目?
她眼神搜寻着四周,却并未看到送亲的纸人。红衣女鬼更是踪迹全无。
村民们的仪式还在继续。在老者的指挥之下,几位白袍村民从另一侧的拐角处走出,肩上抗的竟是那顶红色软轿。
原来轿子藏在了她的视线盲区!
路久飞速把摄像球往前推了推,调整好角度,准备和观众们一起目睹红衣女鬼的真容。
说起来,这女鬼跟村民像是对立关系,现在又怎么会乖乖在这里成亲?
她可没有忘记,昨晚女鬼出现后,村民们默不作声肢体扭曲的样子。
不太对劲,再看看。
臧村村民也自带了乐器来。随着锣鼓喧天的动静,软轿被稳稳安置在石像前。
老者朝着石像一拜,接着就开始长篇大论的念诵。
等等,没新郎的吗?
路久后知后觉,这喜事从未看见过新郎官。她脑中灵光一现,看着石像皱眉。
这不会是要和这劳什子山神结亲吧?
轿子之中依然毫无动静,路久暗暗等待着女鬼出现,有些摸不定主意。
若是真要与山神结亲,那岂不是要阴婚才行?
那等下她是救人呢,还是救人呢。
不过若是新娘子已经成为女鬼了,好像也不用她救啊。
不同于路久的纠结,村民仪式进展顺利,一个个环节推得飞快。
没等她思考出结果,老者已经喊着“一拜天地”了。
两个白袍从轿子中扯出一个昏迷的人来,鲜艳的红嫁衣在火光之下格外刺眼。
那女鬼不似昨晚那样大发神通,一动不动受人摆布着。
村民们一点点将人抗上了前方的祭台,老者满意点了点头。
新娘还挂着红盖头,看不清容貌,但怎么感觉那两人抬她有些费劲?
路久伸长了脖子想要一探究竟,但她藏身的地方离人群还有些距离,并不能看清具体情况。
她该怎么救人?
眼下昏迷的女鬼完全在路久的意料之外。若是两个成年男人都勉强才能移动新娘,她此刻贸然冲出去也没法带着女鬼一起跑路。
路久抿唇,脑中飞速运转。
除非,她能想办法唤醒女鬼,让她直接对抗村民。
“送入洞房!”
路久回神,发现仪式已经到了尽头。她扫过山洞内的物件,试图找到一个能破局的利器,却并无头绪。
村民们开始合奏,喜乐和经文混杂在一起,吵得路久头大。
她看见老者缓缓走上了祭台,将手伸向了新娘的红盖头。
不行,不能再拖延了。
路久咬牙冲了出来,村民们此时陷入了疯癫的狂喜之中,并未在意她的举动。他们继续高声朗诵,大张旗鼓演奏着,恍如嗔痴。
她跌跌撞撞穿过了这些白袍,老者的手已经捏起了红盖头,一把掀开。
仿佛电影中的慢镜头,殷红的绸布一寸寸滑过那张白皙的脸,新娘的面容就这般袒露在路久的面前。
眉眼舒展,美如冠玉。
他双眼紧闭,神色却很安详,像是熟睡一般。
怎么是楚越!
路久僵立在原地,只觉得cpu都要烧干了。
别说,反骨仔长着这么好看的脸,穿红嫁衣也不违和。
但他怎么会在这里,又为什么昏迷?
老者这时才注意到山洞内还有个外人。他奸邪的视线透过兜帽,放肆打量着她。
“你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他扔下手中的红盖头,桀桀怪笑。
“不过没关系,一起来见证五藏大人的喜事吧!”
路久朝前迈出一步,只觉得天旋地转。她努力维持着平衡,老者的白袍和垂落的红嫁衣不断扭曲,像是打翻的调色盘叠加出新的颜色。
怎么、回事?
思绪逐渐迟钝。
她垂眸,发现山洞内不知何时也弥漫起了乳白的烟雾,和山上的大雾如出一辙。
勉勉强强抬头,路久这才发现祭台边角处燃烧殆尽的香烛。
是、迷香、啊。
她跌倒在地,伸手去抓近在咫尺的朱红衣袂。
冷热感知失衡,路久只觉得背后空空荡荡,散发着寒凉的气息。在嘈杂的声响中,她仿佛又听见了唢呐的吹奏。
眼前的老者突然惊骇的嚷嚷起来,飘摇的红衣抚过路久的脸颊,她感受到地面在震颤。
天崩地裂间,路久只记得她攥紧了手中的裙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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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久忽地睁眼,冰冷的水灌进鼻腔,她使劲扑腾了两下才坐了起来。
明媚的阳光在河流表面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影子,她顺手理了理湿透的长发,坐在浅滩的水中有些不知所措。
她松开了手中破碎的红布片,叹息一声再次倒头扎进水中。
她的身边,是一具透白的骨架,黑洞洞的眼眶安静凝望着她。
小剧场
99:这节目有点东西
楚楚:为什么是我当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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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机好寂寞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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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先导的第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