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人甲也有天降大任？ 第24章 茧24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不切实际？明明这样的命是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我却想要放弃】

顾菇菇诧异回答：“不会啊，人各有志。”

顾菇菇望着雨幕，想了想补充道：“任何生命都要求重量*。别人喜欢追求钱财名利，是因为这些东西能给予他们生命重量。但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人放弃这些追求其他的呢。你也是啊，只是钱财与名利无法赋予你的生命足够的重量，所以你就要去找到其他能给予你生命重量的东西。”

“你才多少岁啊，不喜欢那些就不喜欢了嘛，干嘛逼着自己做一辈子不喜欢的事。人活一世，开心最重要。什么都比不上自己开心。”

横舟压下心头的震动，问了个没什么关系的问题。

【你一直这样肆意吗？我以为……你会很在乎别人的感受】

“我在乎，但那是因为我还不能掌握外面世界的生存法则，不懂得自己的感受和性情能展现到怎样的程度，所以才收敛了性情。当然啦，朋友不算在‘别人’之内，我很在乎朋友的！”

“像我们这样朝不保夕的人，一般都会有些任性在身上吧。因为不知道明天、下周、下个月是不是就要死了，所以生前才要顺着自己的心意来。像我，一般能满足自己就满足自己，能这一秒满足自己绝不拖到下一秒。”

“而且，越在乎别人的感受，就越没有人会在意你的感受了。别看我现在这么看得开，其实刚认识网友的时候，也会有不经意间被伤害到的时候，那时候又难受又纠结，想和对方说又害怕是否是自己太脆弱太矫情，最后发现朋友都下意识忽略我的感受了，因为我不会说出自己的感受。但我交过的朋友多，受伤的多，最大的好处是不会再害怕受伤了。”

“反正生活在这个世界上，谁能不受伤呢？我既然决定了要好好生活，体验人生，就不会害怕受伤。反正受伤也是体验的一环嘛。”

怪不得……叶旅想起了这周发生的事情。

顾菇菇是学文的，文科成绩一进来就是前5%，是数学拖她后腿才导致总排名上不去。自从林遥月和白羽教了她很多答题技巧以后，她的文科成绩就一直在前几名没下去过，加上对题目理解得透，讲得又浅显易懂，易错点也明明白白，于是去找她问题目、借笔记的人更多了。

顾菇菇又是个缺觉的，平时上课就爱打瞌睡，一没人盯着就要睡着，下课了更是一头栽在桌上睡得人事不省，这段时间下课了经常有人来问她，弄得她下课想睡又没法睡，有苦说不出。

林遥月和白羽就坐她前后方，看到这个情况，都是替她分担一些，说她一个人回答不过来，让这些人来问他们。

叶旅却撕了一页草稿纸，在上面写“直接拒绝他们就好，就说你很困，下课想睡觉，下次不睡觉的时候一定教他们”。他本以为顾菇菇这样性子软的人一定会纠结几节课或者几天，没想到她看了以后的下一个下课就采纳了他的建议。

她和和气气地、诚恳又坚定地回绝了来问她问题的人：“对不起啊，我最近睡得不太好，下课想补会儿觉，下次我就直接先趴着睡了，我要是没趴着，你们再来问我，我一定都帮你们解答，这样可以吗？如果是想看我的笔记的话，书和笔记本都在桌上，你们自己拿就好，上课还我就行。”

她指了指桌角那摞比她头都高的书。

1班的同学都不是蛮不讲理的人，她这样说了，大家也都不好意思再缠着她问题。

【那你现在的朋友会有不经意伤害到你的时候嘛？你会向你的朋友说自己的感受吗？】叶旅又回想了一下，觉得她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并没有怎么说自己的感受，私下里也没有怎么说过。

“没有。他们都很照顾我，对我都很好。”热可可冷得很快，顾菇菇把热可可扔掉，去附近小超市买了个一次性发热包握在手中，又烫得换一只手握着，手机就放在膝盖上，顺便汲取一点程序运行的热度，也可以算是横舟传递过来的温度，毕竟是和他聊了这么久手机才发热的，她想。

“而且我觉得，就算他们哪天真的不小心伤到我了什么的，我大概也不会说出来吧。他们对我来说很宝贵，我怕说出来会影响我们的感情。”顾菇菇苦笑了一下，“人就是这样，有软肋就有顾虑。”

叶旅暗自叹气，看来是他们给顾菇菇的安全感还不够？但他们都说过类似的话，顾菇菇还是不敢，大约是本性使然吧。

他也不再偷偷劝她，只是对她说【没事的，你这么好，会有很多人想要做你的朋友】

即使明白这大概率只是一句套话，顾菇菇还是忍不住开心了一下，承认被他哄到了。

【那你和我吐槽过你们学校喜欢管纪律，氛围太沉闷，领导又太迂腐古板，新奇过去之后，你会不会觉得无聊？】叶旅忍不住又问了一遍这个问题。

“还好啦。无聊可以自己找乐子嘛，而且我还有几个好朋友呢，苦中作乐足够了。一般来说，只有一个人觉得生活一成不变而且还会一成不变下去的时候的时候才会觉得无聊。但对我来说，每一天都是新的一天。”

“做一个普通高中生，完成学业、被束缚、被管控，都是生活的一部分，我可以接受，但我的生活里不能只有这些。至于纪律，对我来说已经不算什么啦。熟悉规则以后在老师领导眼皮子底下讨生活还是容易的，我会钻空子嘛。”

“你要是选了当继承人的话，其实也可以钻钻空子摸摸鱼嘛，还可以偷偷摆烂。咦，这样好像也能顺理成章地摆脱继承人的身份？”

【嗯，我也讨厌一成不变的生活】

【如果我不彻底摆脱家族，我身上就永远带着他们的印记，我在外面就还是家族的一部分】

【不过，我身处其中，不想着去改变，而是逃走，你会不会觉得我懦弱？】

顾菇菇不假思索地否定了，但沉默了一会儿才语焉不详地说原因：“我们都知道倒了一批也会有新的一批，只有根本地改变规则和结构才行。但……你在同辈之间有同行的人吗？上面的利益紧密相连，你要点火，也得有风才行。”

“像我这样自私的人看来，这样做代价太高了，不如自己逃走逍遥自在，所以说我才是路人甲嘛，不过你真的可以试试。不管是联合上面还是下面。”

【我……没有，我很孤独，我其实像一个异类】

顾菇菇又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了：“别难过啊，这不是遇到我了吗！以后你来找我，我罩着你。”

说起同辈，顾菇菇想到主角里还有个从没出现过的白瑜，既然白羽是私生子，这本书又是狗血小说，那么白瑜就是大少爷没跑了。横舟说过自己在京城那边，根据小说定律，白瑜就在京城的可能性还蛮大的。

加上她内心也很好奇这个人，就问横舟：“那你认识白瑜吗？”她还不至于认为自己能巧合到网上随便认识一个京城大少爷就正好是白瑜。

“对方正在输入中”的提示持续了一小会儿，顾菇菇才收到回复【认识，怎么了吗？】

“如果你认识他，能说服他的话，那我觉得成功的可能性蛮大的。”

不过，这样的话，这还是一本狗血校园文应该出现的剧情吗？她之前以为，没见到另外两个主角白瑜和姜承，可能是因为她穿的时间线剧情还没展开，原来是因为他们的剧情根本不在这边吗？

【为什么？你也认识他吗？】

“算认识一点吧。”顾菇菇含糊道，“我听说他挺厉害的，感觉他做什么都能成功吧。”

顾菇菇有些心虚，因为她不知道白瑜具体的设定和剧情线，万一他是个什么纨绔子弟设定她不就露馅了吗？

顾菇菇心虚的时候就忍不住眼神乱飞，然后她就看到了……雨中的余晖？

她擦了擦眼镜上的雾气和水珠，定睛一看，发现真的是余晖。

余晖没撑伞，低着头，看不清他的表情，侧脸的伤疤也愈发狰狞。他就这样失魂般僵硬地走在雨里，脖颈处还有些不明显的淤痕。他的衣服、鞋子都吸饱了雨水，雨水从脖颈处探入身体，又从衣服中落下。

顾菇菇犹豫了很久，直到余晖都快从她面前走过的时候，才鼓起勇气喊了他一声：“余晖！”

余晖极快地转头，警惕地看向她，下意识摆出了防备的姿势。雨水从他棱角分明的脸旁滑落，他从雨中望过来的那一眼很凶狠，像被逼到极点，虚张声势地与她对峙，又像固执的小兽，宁肯躲在角落自己舔砥伤口，也不愿任何人类来帮助自己。

叶旅不认识余晖，听她喊了一句就没出声了，不顾及伪装暴露的风险，焦急地问她：“出什么事了？需不需要报警？”

好在这种情况顾菇菇也没空分心给他的声音。她想起横舟告诉过她，对待余晖这样的人，最好不要表现出可怜同情的情绪，轻吸一口气，低声对横舟说：“没事，遇到了一个同学。”

她撑开自己放在一旁的伞，快步走到余晖面前，举高了手里的伞，尽量用平常的语气对他说：“我走回家的路上下雨了，在超市里买了把伞，结果我爸妈说要开车来接我，我就坐在这里等他们。这把伞我用不上了，给你吧。你明天还我就好。”她还现编了个善意的谎言。

她想，余晖不会还因为不想接受别人微小的帮助就在这大雨天淋雨吧？……好像也不是没可能。

余晖眼中的凶狠散去，静静看了她一会儿。看她干燥的伞柄，看她衣摆处因走入这场大雨而沾染的水迹，看她被溅湿的裤腿，余晖心里有些悲哀。

然后，他缓缓伸出几根手指勾住伞柄上端，将伞压低了些，朝她倾斜过去。

“为什么还要帮我？”他用沙哑的嗓音和一点不解的语气问她。

顾菇菇斟酌了一下：“因为我觉得你是个值得帮助的好人，而且这只是举手之劳。”她避免了使用“应该获得帮助”这样的词句，防止戳他痛处，让自己又染上自以为是之嫌。

余晖抿了抿毫无血色的嘴唇，主动靠近了她一点，却没有贴着她的身子。他怕自己把她弄湿：“先送你回屋檐下面。”

他上次以为顾菇菇和那些被他在后门帮了一下就非要以身相许的人一样，才想用决绝的方法断了她的心思。但说完他就发现，顾菇菇只是一个烂好人而已，大概不管在那里的是谁，她都会帮忙。而且，她身边有两个比他好上百倍的选择，也没必要对他青睐有加。

撑伞送她回到屋檐下，余晖站在屋檐外对她点点头道了声“谢谢”就要转身离开。

顾菇菇伸手拉住他的袖子，飞快地往他冰凉刺骨的手里塞进了在她掌心里握得暖乎乎的发热包，又掰着他的五指把他的掌心合拢，趁他没反应过来推开咖啡店的门躲了进去，还欲盖弥彰地留下一句话回荡在雨中：“烫死我了，送你算了。”

余晖愣了愣，用力握紧了烫人的发热包，沉默离开。他明明知道，微末的暖意对湿透了的他起不了什么作用，可在这样冷、这样让人觉得无力对抗的冬日大雨中被淋透的他来说……他迟钝地觉得，或许即使是一点心理安慰，也不是没有作用。

或许他是冷得太久了，才会贪求那一点温暖，他冷酷地剖析自己，却把早已冷透的暖手宝轻轻放入口袋，用攒出一点温暖的手包住了它。

这下顾菇菇的父母是真的要来接她了，她给父母发了消息，让他们派一个人过来解救被困在雨里的她，在等待的过程中又和横舟接着聊了会儿余晖。

最后，叶旅问她【你和我说了那么多，如果我最后后悔自己当初没做继承人怎么办？】

顾菇菇笑道：“所以你要好好考虑呀。这么大的事，你不会就听我说了点就脑袋一热要放弃一切吧？你也不会没风度到找我算账吧？”

顾菇菇托着下巴，从咖啡店望出去，她好像又被拉回从前那个空荡得只剩下雨的世界：“我从前写了一段话，感觉拿出来还蛮符合的，你想听听看吗？”

【好】

【想听】

“我一直想知道：

生长是生灵想要的吗？高高在上是天空想要的吗？流动是风想要的吗？前进是时间想要的吗？永恒是爱情想要的吗？才华是天才想要的吗？万物都在顺其自然吗？

或许，不发芽的种子只是不想成长，雨季只是不想放晴，倒影的天空只是厌恶仰望，愚笨的人只是不想痛苦，倒退的人只是拒绝与世界同行，时间也会渴望停滞，爱情也会渴望失去。

或许世界上叛逆的部分也只是拒绝被赋予。”

*出自史铁生，应该是《病隙碎笔》，小概率出自《我与地坛》……我不太记得了

这两章适合慢慢看。

我不知道自己的想法对不对，反正大家当架空的看就好，不必带入现实。我还是觉得作品，只要在思考就够了。也欢迎提出意见。

想知道有没有这章才知道横舟就是叶旅的。后面横舟的心理活动之类的我就直接写叶旅了哈。顾菇菇对于叶旅的想法还是写横舟，因为还没掉马。

余晖叫顾菇菇烂好人是因为他觉得别人没必要帮他，帮他会惹上一身腥，落不到什么好，觉得他这种人只有烂好人才会帮他。本质上是一种自卑的表现，不是辱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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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茧24（微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