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人甲每天都在被世界暗杀 第3章 第 3 章

来不及反应，大片的白色突然撕裂了眼前的黑暗，耳畔的心跳声放大，开始变得急促。从手脚起，冰冷的触感逐渐回温，裴玟感觉自己像坐在大摆锤上，被高高抛起，又伴随着强烈的失重感陷落。

她突然睁开眼睛，拱起身体，抽了一大口冷气。

我操啊……

她想骂人。

痛，好痛。

死前头顶的感觉，像是有人拿铁锤使劲往她的头骨里凿了一根粗木钉子，眼眶、耳道、鼻腔，全都疼的要炸开。

裴玟机械地转了转眼球，等痛感逐步退却。再聚焦，眼前都是熟悉的配置，整齐的书架，贴满照片的小木板，翠鸟高飞的奖杯……

她……又活了？！

重生点刷新的意思指的是她吗？？？

裴玟立刻摸手机，摁亮，手机屏幕上显示：6月21日 6：01。

真的重生了。她长长呼出一口气。

只是，这日期依然像一场迫在眉睫的死刑宣判。她深知，如果不在今天阻止，翟诺北即将坠向命运的漩涡。

裴玟放下手机，第一时间坐在书桌前，像平日里画漫画草稿一样，开始把自己记忆里的关键信息在白纸上一一捋顺，试图弄清楚这个小说世界的运行机制。

一个个串联的小球以草稿的形式出现在纸上。裴玟回忆着那奇异的数据空间，炫目光芒交织成的编码洪流，似狂舞的神秘符文，将她紧紧裹缠。

那些来自未来既定好的剧情脉络，是维系这个世界庞大机器运转的最核心的齿轮组，而她顶多只能算是误入这无解迷宫的渺小蝼蚁。

可不管是蝼蚁还是大象，路总归要一步一步走的。

裴玟努力忽视心头的无力感，试着先从最重要的问题切入，她为什么会死？

突然失灵的通话信号，那么恰好只屏蔽了小说女主的名字、而好几年都牢牢呆在架子上的奖杯，又那么恰好在她经过时跌落……

这重重巧合恰似命运看不见的黑手，暗中拨弄纺锤，无情地将她的命运丝线绞缠错乱。

裴玟将诡异的死法和所谓的“病毒清除”相连，不难推测，正是因为自己向小说里的关键角色暴露了剧情，从而被世界判定为异常病毒而清除。

那么，所谓的【暗杀机制】和【重生机制】也就很好理解了。

【暗杀机制】就是世界的杀毒软件，负责抹杀影响原剧情正常发展的人事物。而她被机制抹杀后，反引起了翟诺北的偏航，致其错过与女主相识的剧情点，于是世界又启动【重生机制】倒回一切，试图重推剧情。

把事情大概理顺，裴玟靠在椅子背上，嘴里不安地咬着铅笔。

她自然是要改变小说剧情的，无论如何也不能眼睁睁看着翟诺北走向绝路。

可是，她的行为一旦对剧情有明显的改变，就肯定会吸引暗杀机制的注意。

稍微好一点的是，还有一个与之平衡的重生机制。只要能让自己的死引起小说主要人物关注，从而偏离原剧情路线，裴玟就有重生的可能。

但这意味着要用命去赌。

时钟滴答，裴玟静坐在桌边，思绪纷飞。

大脑里不断闪过画面碎片，是死亡时的剧烈痛苦，是情绪崩溃的父母，是枯坐在医院长椅浑身是血的翟诺北，是漂亮的黎小靓直勾勾看着他的眼睛，是他最后跳楼自杀时下坠的身影……

突然有一个声音小声问她：

值得吗？

你只是一个路人甲，你本身能做的事情就非常有限，稍微做不好，还有可能死掉。

一旦死了之后，你的死没能引发剧情改动呢？那重生机制就不会启动，你也就真的永远被抹杀了。

而如果一切不变，你按照剧情安排平稳地生活，你还能继续画你热爱的漫画，陪伴爱你的父母，你刚二十四岁，你还有大把大把的时光。

翟诺北只不过是你人生中的过客，他的死是他的命。

与你何干？

裴玟不清楚心里这种声音从何而来，可是这些话却越来越无法忽视。她皱着眉，现实、过往、未来，无数场景相互交织纷至沓来。

最后混乱的一切定格在十七岁的夏天，翟诺北带着她逃掉晚自习，夜奔至海边。

海风携着咸涩的气息灌入口鼻，黑色的浪涛翻涌似要吞没世界，星辰如钻撒落墨空，这一切那么美，翟诺北却在扭头看她。

直到看见裴玟兴奋发亮的眼睛，他才笑了，那笑容璀璨，反过来晃乱了裴玟的眼。

尽管以后她还会发现无数次，但那次是裴玟第一次发现，翟诺北比面前的一切都好看。

戳在桌子上的铅笔尖因用力应声而断，裴玟深吸一口气，去除脑海里所有嘈杂的念头，只告诉自己：

值得。

因为她相信她默默爱着的这个人，是世界上最好的朋友。

她更相信如果情况逆转，翟诺北一定也会义无反顾做出和她一样的选择。

【蠢！】

脑海里的声音突然放大，气急败坏里暴露出原本不属于裴玟的情绪。

裴玟吓得浑身一抖：？你谁？！

声音消失不见，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裴玟试着在心里问：

你是系统吗？

是那个负责暗杀的？还是负责重生的？

你刚才是想引诱我，让我放弃行动吗？

一连串的问题如针入大海，悄无声息，没有回应。

她不得不怀疑刚才是自己幻听了。

不过这也正提醒着裴玟，她的一举一动都在一双无形眼睛的注视下。

这双眼睛并不柔和，恰恰相反，还蕴含着无尽的杀意。

裴玟坐直身体，开始把自己专注的投入这场扭转命运的棋局。

竖版四格的漫画分镜随着铅笔的滑动，一页页展开了翟诺北6月21日的关键时刻：

把事件倒推，翟诺北之所以去夜漾，是为了陪好外国客户，而这次合作一旦成功，能轻松为翟诺北所在的公司带来上千万的美金。

所以这一点裴玟极难干预。

第一格漫画被打上红叉。

如果在二人谈完后，去夜漾的过程中插手呢？

裴玟抬手三两下勾勒线条，画出一辆迷你小车，她的Q版形象一脸大义，张开双臂拦在车前，车玻璃里是翟诺北和外国客户两张惊恐的脸。

嗯……也不好，变数实在太多，容易暴露异常，触发暗杀机制的风险性更大。

第二格漫画也被打上红叉。

裴玟越继续想，她眉头皱的越紧。不愧是小说原本设定好的剧情线，每一处都环环相扣，无懈可击。

她没办法阻止翟诺北去夜漾，没办法让他不迟到，也没办法避免他被罚撒钱吸引了女主注意……

而为防止自己被杀，她还必须用一种很隐蔽的手段来阻止这一切。

裴玟啃着铅笔头，视线落到漫画最后一格里，Q版翟诺北向Q版黎小靓递钱的手上。

她眯起眼睛，脑海里蹦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

晚10：00，夜漾门外。

衣着暴露形形色色的人在“夜漾”的大霓虹灯牌下来回穿梭，造型奇特位于半地下的门被推开时，可以清楚听见里面音乐的噪声。

裴玟深吸一口气，捏住手里厚厚的信封，仿佛从中汲取了无限勇气。

她怕自己被翟诺北认出，会节外生枝，因此刻意突破了以往风格，打扮的异常大胆。

黑色长发烫成大波浪，紧身的酒红色绸缎长裙凸显腰肢，黑色丝袜搭配她几百年没穿过的高跟鞋。

妆容精致的脸抹去了裴玟平日里的那份内敛，长睫闪动，娇唇艳丽，金色的长耳饰在黑发中若隐若现，俨然化身性感女郎。

裴玟确认这模样自己亲妈都认不出，才有信心前往夜漾。这风格虽然打破了她的舒适区，但在夜店中属实正常，恰好不惹眼。

10：08，翟诺北高调的奔驰C63准时到达夜漾门口。裴玟确认翟诺北和外国客户下了车，于是行动迅速闪进夜漾。

在疯狂的霓虹灯光里，她越过舞池，来到自己提前找好的角落等待。

这里的卡座距离舞池远，较为安静，靠离台球桌，同时视野宽阔，可以观察到夜漾的各处。

她刚坐下，翟诺北就带着客户进了门。

这家伙谈重要生意必做造型。此次他头发狼奔，露出额头和凌厉的五官，眼里常年存在的玩味和调侃情绪变成了一种上位者的暧昧。

他身高腿长，意气风发，一袭与夜店格格不入的西装却被他穿的异常惹眼。一进来就受到了热烈欢迎，几乎是被人群簇拥着来到了舞池中心。

被抹了满脸蛋糕的酒吧老板一把揽过翟诺北，对人群说了什么，大家立即起哄，叫他撒钱。

很快，裴玟就看见翟诺北和剧情安排一样。被众人推到舞池最高处，笑着掏出钱包里所有的现金，挥臂撒了出去。

一身手工西装，名表相伴的精英，漫不经心地立在混乱的舞池中央，倚着平日里用来跳艳舞的钢管撒钱。

俊美的五官被飘落的红色大钞时遮时掩，微垂着的眼睛含笑看着台下为他疯狂的众人，有种堕落的美感。

这种堕落是他甘愿的，所以才显得格外诱人。

因为是翟诺北，所以严严实实包裹着身体的斯文西装，和夜店脏乱撩人的艳舞舞台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相配。

没有人看见这一幕后还能忍住不为他倾心，即使你是早看惯了他这副模样的发小。

角落里的裴玟翻着白眼，却也忍不住抬手拍了几张照片。

翟诺北这傻逼得瑟归得瑟，如此养眼，属实是很好的漫画素材。

屏幕上定的闹钟突然响起，提醒时间已经来到10：35。

裴玟瞬间心跳加速，放下手机，眼睛撇着舞池那边翟诺北的动静，同时也不忘四处扫射女主黎小靓的身影。

她感觉自己像极了怀揣秘密任务的特工。

果然，很快，撒完钱的翟诺北偷着从聚集的人群里抽身，走向靠近她卡座的台球桌。裴玟抽出信封里牢牢捆在一起的一万块钱，紧紧捏在手里，时刻准备着出击。

这边，翟诺北确定好外国祖宗已经在舞池里怡然自得，才低头漫不经心地开球，圆滚滚的球体相互打击碰撞，进了两个花色。

台球杆手感不太对，他低头，倚在台球桌旁用巧克粉抹着球杆皮头，全然没发现自己已经被两双女性的眼睛牢牢盯住。

裴玟比较累，盯着翟诺北的同时，还要分心注意黎小靓。

10：36，终于，她在台球桌北边瞥见了一个犹豫着向翟诺北走来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