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吗?平心而论,这......也太奇怪了!奇怪到陆一嘉都反应不过来说奇怪。
还未等陆一嘉开口,汪亦之又说话了:“我从小到大生病,唯一需要联系的只有医院。
陆一嘉愣住,她呆呆地盯住汪亦之,汪亦之的眼不带任何情绪,似乎只在说一句小事。
但陆一嘉却觉得心脏处生出了无数的酸涩之情,她张了张口,想去安慰对方,但是张口之后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她说不出任何一句话,酸涩之情却从心脏处蔓延至全身,陆一嘉再也忍不住,她一把将汪亦之抱进了怀里。
陆一嘉抱住了汪亦之,她抬手轻轻抚摸着汪亦之柔顺的长发,如同抚摸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狗。
汪亦之很快察觉了这个怀抱的性质,这个怀抱的安慰性质实在是太超标了,她很快从陆一嘉的怀抱里脱身出来,她皱了眉,不确定地问道:“你…这是在干什么?”
“我在安慰你。”陆一嘉低下头去寻汪亦之的眼,语气认真。
“安慰我!?”汪亦之高声问,随即便如同被踩脚的猫一样,迅速往后退,靠到了沙发背上,再次提高音量惊惧地问:“你为什么要安慰我?!”
汪亦之的巨大反应是陆一嘉措手不及的,她手足无措的解释道:“每…每一个人难过,都…都是需要被安慰的。”
“难过!?”汪亦之所惊惧的变成了现实,她的音量再次拔高一个点,“谁告诉你我是难过的?”
“我我我…我不难过!”汪亦之有些口吃摆手道,“每个人都是独立存在的,即使是父母于子女间,也不会有绝对的责任存在。”
“我母亲于我,并不存在绝对的责任。她有她需要做的事,不是绑定在我身上的。”
“可……”陆一嘉想接一句话,但是汪亦之比手画脚进一步解释:“我可以很好地接受这件事,不需要任何安慰。”
讲到这时,汪亦之的神色已经十分严肃,看起来并不欲多讲下去了。
十分善于察言观色的陆一嘉见状,将心里的疑问再次压下,她避开了这个汪亦之所不欲多言的问题,另起了话头。
“时间不早了,我们该洗漱……”陆一嘉一边说着一边不自觉地逃避汪亦之的眼神,眼神乱转间,正好看见了汪亦之买来的蔬菜大礼包。
“我们该洗漱……吃饭了!”
“嗯……嗯!?”汪亦之正好想点头,突然察觉话里内容不对,“你没有吃饭吗?”她奇怪问道。
“我当然……没吃了!”汪亦之的回话和陆一嘉想象的不一样,但是问题迫在眉睫,陆一嘉只好脸不红心不跳的继续装下去了。
事实上,她没吃才怪!拜汪亦之的失联所赐,陆一嘉的三餐每天都超标完成。
汪亦之察觉了陆一嘉的诡异停顿,她抬头望着陆一嘉,肯定道:“你在说谎!”
陆一嘉愣住,然后很快恢复过来,回汪亦之道:“我从不说谎。”
——陆一嘉,你有对象吗?
——没有。
——我早知道杜一鸣和陆一嘉是一对……
——跟我回家。
“呵。”过往的记忆瞬间充斥在汪亦之脑海,汪亦之冷笑一声,立马想要质问,“真……”
“真的么”三个字已经在嘴边,但是她突然想到了自己的计划,于是把“真的么”三个字强压下去。“真的吃过了我!”这句话被汪亦之说得满是暴躁。
面对汪亦之的暴躁,陆一嘉已经接受良好了,她已经进化到可以过滤掉汪亦之的负面情绪了。她面色如常地进一步确定道:“确定?”
“我确定以及肯定!”汪亦之不耐烦,“吃过了,我和岑女士一起吃的!”
汪亦之拔掉输液管从病房逃出来,不远处的走廊外,便是等待的岑女士,岑女士并没有惊讶,亦没有责怪,只是问了一句,想吃什么?
“你和你母亲一起吃的饭?”和自己的妈妈吃饭,本来只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但是汪亦之和她妈妈一起吃饭,竟然让陆一嘉觉得有些怀疑。
汪亦之回忆了一下,如果一起吃饭是指在上了一个菜岑女士只动了一筷子就走,那么又怎么不算一起呢?“是的,我和她一起吃的。”汪亦之肯定地点了点头。
看来的确是自己多心了,汪亦之和她母亲的母女关系并没有恶劣到自己想象的那个程度,陆一嘉放心了,“那我们洗漱睡觉吧。”
这个女人果然是一个骗子!汪亦之立马跳起指责,“你刚才就是在说谎!”
“不。”陆一嘉摇头否认,“在我看来,谎言的类型分很多种,假设它是出于善意,便不是谎言。”
“狡辩!”汪亦之追问,“怎么区分善意和恶意?”
“你怎么确定,你的善意,是他人所需要的?”
汪亦之妙语连珠,她的接连发问使她情绪激动,病弱的面容也渐渐被情绪所染得红润,一时之间,竟然有些神采飞扬的意味。
这样的汪亦之,是陆一嘉记忆里的汪亦之。记得那是刚开学没多久,学校举行了辩论大赛,陆一嘉被同学拉去旁观,意外看见了自己不熟悉的舍友。
那个平时散漫爱玩的人,在辩论赛上着一身正装,口若悬河,进退有度,有理有据地让对手完全没有招架之力。
最后,那年辩论大赛的最佳辩手,不出意外地被汪亦之摘下。
大学毕业时,好友曾问自己,有没有后悔的事情,陆一嘉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有些后悔没有参加那场辩论大赛。
“假如你的善意不是他人所需要的,那你的善意,又是否可被定义为恶意?”
汪亦之的再次追问唤回了陆一嘉的思绪,陆一嘉看着眼前的人,神色认真。“我认为…”
汪亦之看着神色认真的陆一嘉,自己也开始警觉起来,严阵以待。
“我认为……你该睡觉了!”陆一嘉一边喊着,一边猛地将汪亦之围在肩上的被子往上一拉,严严实实地盖住了汪亦之的头顶。
陆一嘉压制住汪亦之,指责道:“病人还这么厉害!病人就应该早睡早起!”
在被子里的汪亦之整个人都蒙住了,待她反应过来就开始奋力抵抗,但可惜连日的生病实在消减战力,她实在是挣扎不出来,最后只能破口大骂。
“陆一嘉,你耍赖!”
教养良好的汪亦之,生气起来的骂人战力,和陆一嘉不分伯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