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地脚刚抬起一丝亮光,城内的人们在各自角落里忙活,远处的山坳坳里也不例外。
卢文被押在一个叫五关村的地方,陆景和周安景两人推着一辆堆着布匹的板车,缓缓向五关村进发。
路上荒无人烟,太无聊了,陆景“嗯嗯”两声,示意周安景。
周安景会意,说道:“其实,自我小时候开始,隔一段时间,我便能梦到陆十六,她好像是突然出现在我家中的。”
话毕,周围再次沉寂下来。
陆景偷偷翻了个白眼。
俗话说,自己什么德行,看别人也是什么德行,不知道周安景这厮是不是出尔反尔习惯了,也担心她出尔反尔,说到陆十六之事,每次只将一句。
又走了一段路程,陆景再次“嗯嗯”两声。
周安景:“说来也是搞笑,每回梦到陆十六之前,我总能梦到一只狐狸,那只狐狸还挺可爱的。”
再走了一段路程,陆景不“嗯嗯”了,直接发问:“那陆十六长什么样?”
这回轮到周安景不说话了,视线若有似无向陆景瞄去。
陆景被看得有点茫然:“怎么了?”
又走一段路,陆景两声“嗯嗯”,周安景干脆实话实说:“我不知道陆十六的长相。”
什么?
陆景震惊,梦到这么多年了,居然没搞清楚陆十六的长相。
周安景解释:“梦中的陆十六面容,从来都是模糊的。”
怪不得周安景梦醒恍惚,对着她喊“陆十六”呢!
陆景抬头望天,一副天要亡她的模样。
连陆十六长啥样都不知道,她到哪里去找相似的姑娘给他?
就这样,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到五关村时,天刚光亮,太阳才从地脚冒出头。
一些勤快的农户已经开始劳作了,婆子娘子姑娘们也穿梭在地里田间。
看见一辆布匹垒成山的板车推进来,不少人好奇冒头。
陆景见状吆喝:“便宜卖啦,布匹便宜卖啦!”
听见喊声,不少小娘子眼睛一亮,成群结队凑了上去。
另一边,孙家。
孙大婶看着桌上丰盛的早餐,有粥、包子、酸菜炒肉,还有那用早上刚从鸡窝里掏出来的鸡蛋炒成的蛋花,别提有多高兴了,这一回老头子不会嫌弃她厨艺不利索了吧。
这时,一个壮年汉子开门走进来,把钓鱼的用具放好,一扭头,便看见孙大带着那故作二八少女清纯懵懂恋慕的眼神款款走来,顿时觉得胃有点抽,随手抽了个锄头,作势要出去。
“诶诶诶,老头,你干嘛去?”孙大婶一看急了,款款风姿也不摆了,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他面前,阻止道。
孙大伯实属无奈,不由加重了语气,再次重申:“我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你正常点行不行,不要这么扭扭捏捏的,咱都多大年纪了!”
“什么多大年纪,我是看着老,又不是真的老,我真实的模样你又不是没有见过。”说到这个孙大婶就来气,要不是为了任务,她也不用扮成这副又老又丑的样子。
说着说着,她又给孙大伯送了个秋波。
“你……”
想想,孙大伯还是住了嘴,这女人越说越来劲,他着实不想和她蛮缠,便道“行吧,早膳做好了吗?吃早膳去!”
“好了。”孙大婶的应声羞答答的。
看到桌上的清汤寡水,孙大伯又是一阵胃疼,偏偏孙大婶还一副喜滋滋的模样:“相公,你说的我都记在心里了,你看看,今儿早膳是不是好多了?”
孙大婶本想委屈自己将就一顿,又一次收到秋波后,想想还是算了:“我去村头和李老头一起吃。”
说完便往外走。
“站住!”孙大婶委屈了,“什么李老头,该不会去的是村头寡妇那里吧!她就给你下碗面,有我给你做的多?你看,有粥、有蛋、有肉呢!”
孙大伯冷哼道:“吃面也比你这汤汤水水来得好,你煮的这些东西,哪一样吃得饱?我等会还要下地呢!”
“说来说去,你就是不想吃我做的吃食,你是不是嫌弃我了,想当初你……”孙大婶开始哭诉起来。
“行了行了,我吃。”孙大伯闹不过她的胡搅蛮缠,坐下来吃早膳,心里却想着等会去村头寡妇那补一顿,好好与她再乐呵乐呵。
饭后,孙大婶还在气头上,气哼哼地舀了碗粥,孙大伯见状,问道:“你就给他吃这个啊?”
“放心,不会饿着你的好‘儿子’”孙大婶没好气地说道,然后往后院走去,不久后,后院隐隐约约传来打骂声,还伴着呜咽声,孙大伯视若无睹。
吃完“爱心”早膳后,孙大伯扛着锄头出了门,留孙大婶一人守门。
孙大婶心里头担心孙大伯可能会和村头寡妇打得火热,自己却挪不开身,火气正蹭蹭往上冒。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谁啊?”孙大婶没好气喊道。
外面没人应,那敲门声还在锲而不舍地响。
孙大婶火气更大了,开了门,语气极冲道:“谁啊!”
不料,一个怯生生的小娘子出现在眼前,见她面色不善,迅速低下了头。
孙大婶瞬间警铃大作,这小娘子长着她家老头最喜欢的模样。
待看清她脸上的大痣,她又长吁了口气,老头不喜欢脸上有瑕疵的。
小娘子鼓了几次勇气,在抬头时,目光还是怯生生的,连声音也比蚊子大不了多少:“大娘,我与相公运了一车布匹在村头叫卖,还请大娘赏脸去看看。”
说实话,孙大婶十分心动。
就算因任务扮老扮丑,她也想裁两身放在屋里偷着穿,最重要的是,告诉老头,她还是如花似玉的姑娘家。
但一想到家里只有她一人,便有些丧气,随即意兴阑珊道:“我不缺衣裳,你上别家看看。”
任务在身,为防“调虎离山”之计,屋里不能没人守。
住在孙家附近的娘子抱着两叠光鲜亮丽的布匹进了屋,这一幕落在孙大婶的眼里,想买布匹的心更急切了,她抿了抿唇,强行抑制冲动。
那位娘子放好布匹后又走了出来,见那位怯生生的小娘子还停留在孙大婶面前,走过去亲亲热热挽起小娘子的手,道:“陆娘子,她家生意最难做了,孙大婶可不会轻易出门,你呀,还是寻别处去吧。”
“哦哦。”陆娘子讪讪道。
娘子拐着陆娘子的手往外走了几步,孙大婶又出声了:“那个谁,你回来。”
陆娘子回头,诧异道:“大婶在叫我。”
“对。”孙大婶点头。
陆娘子闻言,高兴地往回走,离孙大婶两步远时,突然重心不稳,向前摔去。
恰巧落入孙大婶的怀中。
陆娘子立马站直了身子,不好意思道:“都怪我粗心大意,没看清楚路,大婶不会怪我吧。”
孙大婶罕见露出一个笑容:“没事,没事。”然后又主动提起:“你方才说,有布匹卖?”
陆娘子赶紧点头:“很多,各式各样都有,我带大婶过去?”
孙大婶面上不在意地点点头,关门的动作却带了几分微不可察的急切。
那布匹着实好看,村头寡妇长得白,若再得新衣裳,老头的眼睛岂不是要粘在她身上?
不行,她也得买两匹,不能整日穿得灰突突的。
路上,孙大婶关切问道:“怎么会到我们这卖衣裳?”
五关村虽说离镇不远,但中间隔了一座山,并不热闹。
说起这事,陆娘子快哭了:“我相公给一家布纺做了一年工,临到年底,布纺东家说生意不好,给不了银子,只能用布抵工钱,相公拿了布后,我们夫妻俩一路走一路叫卖,这才来到这……”
“五关村。”孙大婶补充道。
陆娘子点了点头,拿袖子揩了揩泪水。
孙大婶状似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发现陆娘子裙摆上沾染了不少尘土,便知她没有撒谎,确实一路风尘仆仆。
村头人头攒动,前来买布料的婆子娘子小姑娘络绎不绝,其中混着不少来帮忙的汉子。
孙大婶一眼就扫到了村头寡妇,她正与孙大伯眉目传情。
孙大婶投去幽怨的目光。
孙大伯顿觉如芒在背,偏头一瞧,一脸埋怨的孙大婶落入他眼中。
他眉头骤然皱起又松开。
孙大婶买了两匹布后迅速离开了。
陆娘子带来的布匹太多了,在五关村根本卖不完,期间陆娘子一阵发晕,醒神后,期期艾艾问她身旁的汉子:“相公,我们能不能在村里住几天?”
汉子姓周,大伙儿就叫他周相公。
周相公找到村正,带着些为难和不好意思道:“内子身子不好,老毛病了,不能再随我奔波,您看能把村里的宅子赁给我们吗?
“成。”村正爽快应下。
面前这个浑身黝黑的汉子看着朴实,从卖布可以看出为人实诚,且夫妻两人的悲惨遭遇传遍了五关村,要住几天自然使得。
村正很快帮他们找好了房子,巧的很,这房子正好位于孙大婶隔壁。
周相公安顿好的陆娘子后,一匹一匹把布匹抱进屋里。
这时涌上不少小娘子、小姑娘,争先帮他抱布匹。
周相公,也就是周安景,看着空荡荡的手,抬眸,正好与“虚弱”的陆娘子,也就是陆景迎面对上。
陆景满脸揶揄。
没想到周安景抹得这么黑了,还这么受欢迎。
周安景当做没看见,等这群小娘子小姑娘忙完时,各送了她们一块边角料,以示感谢。
等屋内只剩两人时,陆景道:
“这孙大婶,警惕心确实强。”
“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