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绘怪诞浮世卷 第1章 怪病

最近陆晓鹿的班里有许多人请假，不仅是这个班，整个年级几乎有4分之一的人缺席不来学校了。有谣言称，他们是得了一种怪病，这个怪病只在学生之间传染。

一年级，二年级，三年级，到处都有人得了这种怪病。但是怪病的名称，病理，起因，传播途径，一切皆不明，也没有得到证实这种怪病是否真的存在。

谣传就只是谣传而已，等过几天学生们都回来，自然就平息了。

老师们是这样说的，但是从他们的表情来看，事情又似乎不是像他们说的那么简单。

那些学生究竟是得了什么怪病，还是以此为借口不来上学，在校的学生众说纷纭，但大多只是在羡慕，诋毁那些不用来学校上课的学生，但是他们却忘记了，生病本身其实并不是一件值得羡慕的事情。

生病是很痛苦的。

生病根本就并不值得羡慕。

他们羡慕的不过是不用来上学这件事情本身。

当然陆晓鹿也是这其中一个俗人。

散布怪病谣言，恶意诋毁不来上学的同学，陆晓鹿虽然没有直接参加到其中，但也参加了一些讨论。比如有关这个怪病的讨论，她和班里的几个要好的女生就这个话题讨论个不下七八回了，比复习功课还要积极。

陆晓鹿是典型的没有个性的人。

在班里属于常见，很普通的学生。

身高162厘米，长相普通，运动普通，长发，额头前面留着很长的刘海，连眉毛看不见了。

她虽然很喜欢看书，但书籍并不能帮助她成绩变好。她的成绩在班里只能算中等，状态好，超常发挥时有时能在模拟考的时候杀上前十名，但大部分的时候都是在20~35名之间徘徊。

陆晓鹿在班里能称得上的朋友的人不多，应该不超过一个手的手指。但她却能记得班里还有以前的班里所有人的长相和名字，随便找个人出来让她认，她就能叫出对方的名字，但是对方往往记不得她叫什么。

陆晓鹿就是这么个毫无存在感的人。即使在朋友里面，她也只是负责点头那个。她不需要说什么，做什么，只需要在旁边当个认真的听众，对朋友们的高谈阔论笑着表示附和，那么对于陆晓鹿而言，她的高中生活，就已经过的很圆满了。

“晓鹿，一起去美术教室吧！”

傍晚，谭美背起书包呼唤陆晓鹿。

谭美是陆晓鹿班里为数不多会直接叫她名，而不是叫她全名的人。

她大概是天使之类转世来的，曾经有人如此开玩笑道，但却没有人对此有任何的非议，因为谭美就是一个如同天使一样的女孩。

如果说陆晓鹿在班里是属于最不起眼的那类人，那么谭美就是完全相反，属于最耀眼的那类人。

她的成绩永远稳定在全年级的前三名，无论是老师们，还是同学们都对她赞誉有加。她长得很漂亮，但是却从来没有以此为荣，她在女生和男生之中拥有超高的人气，也与她的外表无关，很显然是因为她身上的某些特质，是陆晓鹿永远也没有的特质。

但陆晓鹿从来就不会对她抱有嫉妒此类的负面情感，就像其他女生一样，她那完美的性格让人根本就无法对她产生厌恶，恶意之类的想法。

真不愧是天使。

陆晓鹿慢吞吞的收拾课本还有笔袋，其他人则露骨的对她投来羡慕的眼神，谭美的人望就是如此之高，只是和她站在一块，就感觉快要被其他人的目光所燃烧光了，更何况作为焦点中心人物的谭美，但是她却能从容的对待周遭的这些目光。陆晓鹿不止一次的想，谭美如果去从政，大概率也能成为相当了不起的人吧？

谭美站在门口等她，此刻谭美的那些信徒们一定都在想凭什么陆晓鹿这样的人，会值得谭美站在门口等她。其实陆晓鹿也不想，她只是碰巧和谭美在一个美术社团，在一个班，这样奇妙的缘分，将她和谭美捆绑在了一块。用比喻来形容，她们之间就像是火和冰。谭美是火，陆晓鹿是冰，冰靠近火只会融化掉而已。

但是也许只有陆晓鹿是这么想，谭美肯定，从来就没有这么想过吧？

去美术教室，需要走过几栋教学楼，绕几百米的远路。

“晓鹿，你想好了要报考哪一间大学了吗？”

“还没有。”

“志愿关乎到自己的将来，必须要认真考虑，快点做好决定才行喔。”

“谭美说的话还真像老师呢，我有在认真考虑哦？”

“真的？”

“谭美的话，应该早就想好了要报考哪一所大学了吧？”

“嗯，到底是不是呢~”

谭美的语气显得很随便，就像是在讨论一件小事。

“以谭美的成绩理所当然名校随便挑的吧。”

毕竟是常念位居年级前三的水平。

“名校啊……”

谭美突然停了下来，把手放在阳台上，望着西边的落日，目光若有所思。因为很少看到她露出这样的表情，陆晓鹿也不由自主的停下来跟随她的目光看向红色的落日。

“晓鹿，我有时候会想，我们读书，参加考试，究竟是为了什么呢？考不上名校是否就意味着你的人生是失败的？”

“不是吧？”

陆晓鹿说的不是很确定，这个话题对她来说，似乎有些沉重了。

“有些人考不上名校，有些人考不上大学，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的人生就是失败的，他们仍然能够找到活下去的办法，仍然可以重新来过。考上名校只是其中一种，但对我来说，却不是。”

谭美的目光变得有些暗淡。

“我只有考上名校，才能得到父母，还有大人们的认可，我一直是被这样子期待的。”

“对不起，说了些奇怪的话。”

“不。”

陆晓鹿摇了摇头。

“我很高兴能听到谭美对我说这些哦，能听到谭美对我说这些，真是让我感觉松了口气。”

“为什么？”

谭美微微偏着头问。

她的这个动作真是太可爱了，让陆晓鹿再次意识到站在自己身边的人是个怎样的天使，她会在这个世界，陆晓鹿能够认识她一定是奇迹。

陆晓鹿稍稍平复一下心情，说。

“因为谭美一直给我一种很完美，完全不会有烦恼的这种影响啊。但是其实谭美你也会有烦恼，就和我一样有普通人的烦恼，认识到这件事真的让我觉得很高兴！总觉得我和谭美的距离稍微缩短了一点了呢。”

“距离吗？”

“抱歉，我是不是说的有点太得意完形了。”

“不。”

谭美打断陆晓鹿，摇了摇头，露出迷人的笑脸道。

“我一直是个普通人哦？就和大家一样，是个普通人哦。”

夕阳下，谭美的笑实在过于迷人了，耀眼了，以至于陆晓鹿一时半会看呆了。

“我们走吧，去美术教室。”

“嗯。”

陆晓鹿跟在谭美身后，小声的嘀咕。

太犯规了，太犯规了啊这个笑容，连同为女生的陆晓鹿都差点被迷住了，真想让她的信徒也看看，信仰应该还会增加不少。

美术教室，今天也缺席了一半的人。

“大家都不来教室了呢……”

谭美一边把书包放在门口，一边说。陆晓鹿也把书包放在门口，目光落在前面一位正在专心作画的学妹身上。

二年级的周玲。

花海高中美术教室的国宝级学生。

她画画很厉害，只要是参加美术大赛就一定能拿奖，而且通常拿的都是最好的奖项。有传闻，海外一间著名的艺术大学看上了她的才华向她抛出了橄榄枝，但被她以学业为由拒绝了。

周玲长得很高，留着一头短发，如果只从后面很容易被错认为男生。据说她也有在篮球队打球，而且是主力，真是文武双全。

她画画的时候不喜欢被人打扰，所以陆晓鹿和谭美都没有向她搭话。

除了周玲以外，美术教室里面还有一个学生，和陆晓鹿，谭美同属三年级的林凯威。

如果说周玲在画画方面很有天赋，属于尖子生那种类型的，那么林凯威则恰好相反，在这方面毫无天赋可言，属于差生中的差生。

他会在美术教室坚持了三年，每天不迟到，不早退，对于陆晓鹿而言，是比看到周玲的画更让她感觉不可思议的事。

林凯威睹了一眼陆晓鹿和谭美，就迅速的低下头专心在自己的美术作业上。他现在的进度要远远落后于所有人，不努力确实不行。

“你好，凯威。”

谭美在他旁边坐下，向他打招呼。

“嗯。”林凯威含糊的回了一句就像一块石头一样沉寂下来了。谭美也不介意，坐下来，拿起画笔，把面前的头发撩到耳朵后面，这个动作虽然只是她的随意而为，但是看在别人就不同了，谭美可是学校有名的女神，随便的一个撩头发的动作，都如同美丽的画一样，其他人不可能不侧目，果然即使是像块石头一样沉默的画画的林凯威也稍微移动了一下他的头。

这个细微不易察觉的动作完全落入了坐在后方的陆晓鹿眼中。

哼~那个木头林凯威果然对谭美……陆晓鹿一副看穿一切的坏笑，就像一个在旁边看戏的观众。

“干什么呢？不画画笑什么呢？”

一只白皙的手掌搭在陆晓鹿的肩膀上，一个长得十分美丽的女人出现在陆晓鹿的脸侧。

“李香老师！吓我一跳，你什么时候来了？”

“我早就来了哦，只是看到你们都在专心的完成我布置的作业，所以就不忍心打扰你们。”留着一头黑色的秀发，身材窈窕的李香老师昂头挺胸的走向前面。老师好老师你好，谭美林凯威见到她纷纷向她问好，同学们好，李香老师一一笑着回应。

来到周玲旁边，周玲沉浸在自己的画作一点反应也无，对此李香老师一点也不生气，而是看着她的画过了好一会，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就径直的走向放在黑板前面的椅子，坐下，拿出手机看。

李香老师，是美术社团的美术顾问老师。

她平时一般每隔两天才会出现一次，每次出现都是坐在她的御用椅子上，拿着手机看。有时一看就是半个小时甚至更久。直到大家纷纷画完了自己的美术作业，成交上来，这时她才会放下手机，然后点评大家画的怎么样，有没有需要注意，提高的地方。

虽说她总是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但水平却是货真价实的。每次点评总能准确的说出学生们需要改善的地方在哪里，所以美术社团的大家都很尊敬她。

李香老师在女老师之间的风评很高，在男老师之间显而易见的拥有非常高的人气。由于李香老师至今仍然单身，并没有听说她有什么男朋友，所以男老师之间竞争惨烈，教师办公室常常出现惨烈的修罗场，搞的所有人都不能安宁。

负责吃瓜的女教师们都在想，究竟哪位勇士能摘得这朵花海高中的高岭之花呢？

李香老师虽然只是坐在教室里看手机，然后就什么也不干，但其实她给陆晓鹿她们每个人都布置了作业。作业内容是，分别从植物，动物，实物当中任意选择一个来当做自己本周的美术作业。

陆晓鹿选择了小鹿，很简单的原因，因为她的名字里面有鹿。而且她不讨厌鹿，尤其是喜欢和她同音的小鹿。小鹿又活泼又可爱，这点尤其深得她宠。

谭美选择了难度颇高的向日葵，她喜欢梵高，这在美术教室里面不是什么秘密。

林凯威选择了老虎，对于他而言这个画起来可能有些难度，所以进度缓慢。

周玲选择了兰花，兰花有上万种品类，不知道她会画哪一种，还是会别具一格，画一种大家从未见过的兰花。

李香老师不会要求学生们一定要按照实物来画。她允许自己的学生充分发挥自己的想象力，创造力，哪怕画的很抽象，哪怕完全脱离了本物也无所谓，只要能让她高兴，满足，喜欢就行。

陆晓鹿的小鹿画的很顺利，她不是第一次画小鹿了，所以画起来相当得心应手，但她永远不是最快的那个，在美术教室里画的最快的永远是谭美。

谭美站起来，把美术作业呈交上去。

从陆晓鹿和谭美进来美术教室，还不到半个小时，她就已经画好了难度相当不小的向日葵，虽然实际上她从昨天就开始画了，但是加上昨天花掉的时间，其实总共也不过过了不到两个小时。

李香老师一边看她画的向日葵一边点头。

“嗯，很好，画得很好，比你上次画的向日葵还要好，进步很大哦，谭美。”

谭美在一旁不卑不亢的听着，并没有因为听到这个评价就表现得很骄傲，就和平常的她一样，无论面对什么样的赞美，她都能保持自己的平常心。

陆晓鹿心想她可能是习惯了别人对她的赞美了。

李香老师跟她说了几句，又指点了她一下，便打发她走，但是谭美走了两步就像是下定决心一样，突然转身走了回来，看着拿起手机看的李香老师。

李香老师抬起头看着又走回来，脸上似乎写着心事的谭美，放下手机，问。

“谭美，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老师，我有个问题想知道。”

“你说。”

李香老师握住双手，表示她会认真聆听自己学生的疑问。

“……老师，最近班里有很多人都不来上学了，就连美术教室也是，大家都说他们不来上学是因为一种怪病所引起的，老师……”谭美的目光注视着李香老师，表情有些紧张。

“怪病，真的确有其事吗？”

陆晓鹿，还有林凯威都停下了手中的笔，就连周玲的右手也稍微停顿了一下。

“没有。”

李香老师回答的没有任何迟疑，十分坚定，十分爽快。

呼，无论是陆晓鹿，还是林凯威，似乎都松了口气，周玲的右手也重新开始移动画笔。

“真的没有吗？”

但是似乎只有谭美还没有完全感到信服。

“真的没有人得到怪病吗？”

谭美这是怎么了？这和平时的谭美不太一样，平时她无论是在老师面前还是在同学面前都表现的是个彬彬有礼，举止得体的优等生。从来没有见过她露出这种激动。

“谭美，我已经说了很多次，没有怪病，没有任何人得到你说的那种怪病。”

“那为什么那么多人都不来上学？”

“他们只是得了流感。”

“得了流感需要缺席这么多天吗？”

“是因为病的比较重吧？”

“为什么只有学生生病了，老师却一点事也没有。”

“老师是大人，体质本来就比你们强许多。”

“这个道理说不通，即使是大人，即使是身体很棒的运动员，也不意味着他们得病的概率是0。”

谭美越说越激动，陆晓鹿已经在想要不要过去劝她冷静一下了。

“谭美，你太放肆了，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老师？我说没有怪病，那就是没有！”

李香老师站起来，她比谭美高一点，眼神变得有些低温的俯视着谭美，谭美有点被突然发飙的李香老师吓到，退后一步。

碰，林凯威站起来，随时准备好到谭美身边保护她。

陆晓鹿也慌慌张张的站起来，对眼前发生的一切有点不知所措。

啪！

“……真烦，不画了。”

周玲突然放下画笔说道。

因为她这突然的动作，原本有些绷紧的大家感觉都松下来了。

周玲开始收拾起自己的东西，拿起一块画布把还没有画完的画盖好，背起放在门口的书包，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陆晓鹿盯着她离开，心里吐槽道，她还真是一如既往的那么酷啊。

周玲一直就是这么个人，我行我素，从来不把别人放在眼里，可能是因为她是天才吧。和陆晓鹿这种普通人不同，周玲在想什么，她刚才又出于何种理由才做出这种行为，陆晓鹿就算想理解也理解不了。

但是多亏这个小插曲，李香老师的表情变得缓和了不少，谭美也意识到自己有些激动过头，越界了。

她低着头向李香老师说了一句小声的，“对不起老师，是我太激动了。”便急匆匆的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跟随着周玲的脚步走了。

谭美走后，林凯威也背着书包追了上去。美术教室突然就只剩下陆晓鹿和李香老师两人了。

“呃，老师，我……”

“晓鹿，你也走吧，让我一个静静。”

李香老师似乎有点累，坐在椅子上扶着额头。

“老师……”

陆晓鹿一边观察着李香老师的表情，一边斟酌着她应该怎么说，但是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安慰老师。

“晓鹿，你是不是也相信怪病的谣言？”

陆晓鹿拼命的摇头。

李香老师走到她面前，温柔的说道。

“晓鹿，你果然是个温柔的孩子呢。”

说完摸了摸她的头，李香老师的手一点也不冷，让人觉得很暖，但她摸了一下就立刻把手抽离了。

不知道为什么当时陆晓鹿觉得有点失落，甚至觉得很难过，是因为看到老师露出她平时很少露出的表情吗？

“晓鹿，很晚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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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怪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