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个意思?”
“谁知道呢。”说话的人悠哉悠哉晃着扇子,“反正我得到的任务就是把你带到这儿。”
“成亲拜堂不都是在屋里面吗?为何会在外面?”
“可能是王都的特别习俗?”
“但这看起来不像成亲,像祭祀。”
“总归不会把你砍了的。”
“你确定?”青遮扫过面前古怪的陈设,案桌、燃香、供奉的盘子,盘子里还空空如也,好像就在等着他过来一样,和祭祀也没什么区别了。
再加上。
青遮的目光转向不远处的孟广白。
名义上的新郎居然没有穿婚服。
看起来不太妙啊。
“要真是祭祀的话,可能要麻烦屈公子帮我一下了。”
“帮什么,杀人吗?嘶。”屈兴平摸着下巴,“我接到的任务里可没有这一项啊。”
“别说烂话了,我是认真的。因为有王女的头衔在,我不知道我出手会发生什么事情,你要是不帮忙的话,咱俩可就要死在这儿了。”
实际上是因为褚褐不在他的视线范围内,动用不了奴印,也就抽取不了灵力,他身上的纸符可挡不了那么多人。
“呜哇,你可别‘咱俩’了,被某人听见可是会找我麻烦的。”屈兴平扇子一转,上面洒金的地方也跟着跳跃,在光下亮得未免有些太过显眼,要是有敏锐的修士在,大概已经开始警觉起来了,“安啦安啦,不会死在这里的,我朋友没交够、山川没看够、美人也没能成功被我拥入怀,死在这里不是太可惜了么。”
“王女殿下。”
在两人交谈的几句话间,一旁等待已久的侍女们走了上来,朝青遮行礼,满目虔诚,赌咒般道:
“我们愿意为了王女奉献一切。”
“哦哟。”屈兴平立刻横挪一步挡在了青遮前面,“这话听着可不太对劲啊。”
的确不对劲,侍女们几乎是在刚说完的一瞬间,拿起不知道藏在哪儿的匕首,狠狠捅向了自己的身体,血呲啦喷了出来,溅了一地,然后沿着地面自行地流动,蜿蜒成路,涌向了案桌。
“以血开路,以肉牺牲。”
侍女们空洞着眼望天,开始唱歌,除了开头一句,剩下的部分调子古怪,词意不明,听得屈兴平浑身不适。
“好吧,我承认了,他们就是拿你祭祀呢。”屈兴平低声,“奇了怪了,都快把自己捅成一朵花了,怎么还有力气唱出来歌啊。”
青遮倒是冷静,“活了上半年的干尸了,能走能跑能跳能说话,唱歌还不简单。”
“什么?!干尸?”屈兴平差点没拿稳手里的扇子,“她们吗?!你怎么知道的?”
青遮沉默了。
对哦,他和褚褐好像都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屈兴平。
他当机立断转移话题,“她们是不是快唱完了?”
虽然词听不懂,但调子已经开始逐渐转低,终于,她们停了下来,目光从天上挪下,往下,再往下,然后动作一致地齐刷刷盯向了青遮。
“哇,这感觉真是太奇怪了……”屈兴平不由自主翻转扇子来遮住这群人的视线。
“退下。”案桌旁的孟广白高振手臂,下令,“退下!”
侍女们缓缓行了礼,动作中诡异地带了股心不甘情不愿的味道,拖着副还在淅淅沥沥淌血的身体,退下了。
“青遮。”孟广白迎了上来,嘴角的笑扬的很高,甚至有些过于高了,整张脸好像被这抹笑撕成了两半,“她们是新人,不是很懂规矩,第一次见王女,比较开心,所以没有第一时间退下来,冒犯你了。”
“没事。”青遮面不改色,还有空拎了拎裙子,不让裙角沾到地上的血,“什么时候拜堂?”
“马上,马上就可以了。”
孟广白边笑边掏出了匕首。
“不会吧,又来?”屈兴平觉得这简直是活祭现场,悄悄后退半步,偏过头去低声道,“完了青遮兄,连新郎官都要捅刀子放血了,你估计也躲不掉了,要不我带你先跑?”
“无妨,再等等。”
孟广白并没有像那些侍女一样将刀子捅进身体里,而是非常利落地砍下了自己的左胳膊,由于第一下没砍动甚至还多剌了两下,然后将胳膊放到了案桌上空着的盘子里。
接着是左眼。完整的眼球落到盘子里咕噜咕噜滚动。
最后是心脏。心脏比较重,落到盘子里的声音也最大,砰的一声。
屈兴平被这血腥气顶得都快吐出来了,好在孟广白及时收手,没有再扒拉着身体里的其他部分拿出来。
“以肉牺牲。”孟广白很满意地点头,被余下的那只眼球僵硬地在眼眶里打转,“青遮,我们现在可以拜堂啦。”
“怎么拜?”青遮眼睛左右看了看,“盖头不用,牵巾你也没准备。”要是牵手拜堂的话他可不愿意。
孟广白抬起手,拎起案桌上的胳膊,“牵着这个拜堂就好了。”
青遮紧紧盯着被伸到眼前的这半拉血糊糊的胳膊,最闻不得血味的屈兴平已经自觉退出去老远了,隔着几丈远的距离握紧拳头朝他挥动,翕动着嘴唇无声道,既然决定不跑了,那就忍一忍吧。
在刚才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谈话中,屈兴平跟他说,他现在说服自己留在王都再忍忍的唯一动力就是出去之后到饕餮楼狠狠点上一桌十八道菜的盛宴,吃到撑。
而青遮再忍忍的动力除了大荒西楼里的夺舍禁术,大概就是出去之后好好地泡个澡睡上一觉了,王都的床明明坐上去柔软得很,但偏偏睡得他脖子疼。
就当是为了睡个好觉。
青遮握上了那截手臂,在孟广白的带动下,朝着面前的案桌弯腰拜下。
仿佛为了迎合,旁边的侍女们又唱了起来:“一拜天,二拜地,三拜神明,四拜——”
声音突然卡住了,只能发出“嗬嗬”的响动,无论如何都唱不下去下一个词。
侍女们疑惑地互相对望,伸出手摸摸对方的脖子,长大了嘴巴喊,连舌头都翘了起来,依旧只能发出一点“嗬嗬”的动静。
“没关系,拜过天地就可以了。”孟广白一卡一卡地举起手臂,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往外蹦出来“新一任王女诞生!”这句话。
“王女殿下,现在整个王都就都是您的了。”拜完堂之后,连孟广白都改了口,“成为王女之后您的第一条命令是?”
青遮扫了一眼身后,褚褐仍然没来。
“王女殿下?”
“带我去大荒西楼。”
青遮最终还是决定不等褚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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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够有意思的。”
卫道月立于塔尖,欣赏着下面完全就是祭祀现场的血流成河的成亲礼。
“自己的小炉鼎和别人拜堂成亲了,你居然只是在旁边看着?而且还是躲起来看?”
“如果在现场的话,我怕我忍不住动手把所有人都宰了。”褚褐的声音听着平静温和,和话里杀气四溢的内容半点不搭边。
“那你刚刚不还是动手了?”否则亡女们的歌怎么会没能唱到第四句就被迫停了下来。
“唱满前三句就够了。”褚褐目送着青遮离开,“第四句是用来绑定王女和王都的,青遮用不上。”
“什么绑定‘王女和王都’,明明就是用来绑定王女和定女官的。”卫道月哂笑,“你就是吃醋了吧。”
褚褐没有回答他,在确定青遮成功进入大荒西楼后,他转过身,走了。
“你去哪儿?”
“出去。”
“出去?”卫道月咂摸着这两个字,“怎么出去?王都出去和进来的方法可不一……”
卫道月停住了,他看到褚褐沾着指尖血,在空中即了一张符。
他很清楚地看到了符上的花纹,也很清楚这张符按理来说在这世上只有一个人才能绘出来。
他脸上的笑收了起来,变得紧绷。
“柳丹臣连这个都告诉你了?”
“怎么可能。”褚褐将符甩了出去,王都的禁制顿时被强制性扩出了一个入口来,“依他对道祖的忠诚程度,想想都不可能吧。”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褚褐抿了抿指尖的血,忽然笑了,“这么严肃做什么?这样不好吗?不正随了你们的意?”
“……也是。”卫道月扯动了下嘴角,“的确,我应该高兴才对……说实话,我还挺期待那一天的到来的,喊你为道祖大人的那一天。”
褚褐嘴角的笑迅速冷冻。
“那就不必了。”他冷声,“我永远也不会变成他。”
找回场子了的卫道月心里舒服了,捏着褚褐听了绝对会厌恶的腔调慢条斯理道:“这可不一定,你不都按照命运的轨迹将青遮送到大荒西楼了吗?”
“那是因为青遮需要权力。”而唯一的途径就是大荒西楼,否则他才不会让青遮顶着莫名其妙的名号和冒着被人强制性扭曲意愿的风险进入王都。
“无论你怎么舌灿莲花还是改变不了你亲手推着你的小炉鼎走入既定的命运这件事,你的做法跟你鄙夷的孟广白一流有区别吗?”
褚褐沉默了。
没区别。是的他知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是这样。
“啊,没事的,没事。”
褚褐呢喃,居然带着一丝诡谲的兴奋,道:
“我啊,已经做好了被青遮教训的准备了。”
下集预告:
“你好,初次见面,我叫卫含芙。”
麻麻要登场啦(没想到麻麻还会有返场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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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祭祀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