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谢檀还是没有问黎征在那之后究竟有没有见过谢守业。就算真的见过又怎么样呢,总归又不会是黎征杀了他。谢檀是亲眼见过谢守业的尸体的,死无全尸,一滩烂肉,勉强能看出来是个人形。这种恶意虐杀别说是普通人,就连普通的心理变态都很难做得出来。而黎征只不过是个刚刚成年,随手给他买个冰激凌他都能高兴半天的单纯小孩,根本不可能和这事有关联。
在谢檀看来,黎征任何时候都是干净纯稚的,尽管他出身福利院过早地见识到了人性,没有被这个世界温柔以待,但他还是会见义勇为,会被人的善意打动,连爱他这件事都小心温柔,是个温柔、善良、勇敢的人。他怎么也没有办法将黎征和杀人这种事情联想到一起,也不愿将两者联想到一起。他希望黎征在他身边能做个快乐幸福的小孩,不要像以前没人护着的时候那样一直顶风淋雨地往社会深处走。谢檀想,黎征是我一个人的小朋友,他只有我,我一定要好好爱他。
“手是怎么伤到的?你可千万不要跟我说是你自己不小心摔跤给摔的。”谢檀垂眸去看黎征已经被贴上了创可贴的手背,蹙眉道,“我刚才听邻居说他拿外卖的时候看到有人敲我们家的门了,是个中年妇女。那人找我什么事?你手上的伤也是因为她么?”
黎征的重点完全跑偏,“我们家?”
谢檀笑了一下,肯定地重复道,“我们家。”他说完见黎征脸上又流露出那种吃到蜜糖似的笑容,心里也跟着泛甜,“我们已经在一起了不是么?不相信的话,”说着他拿出钱夹,打开后将工资卡从中抽了出来塞到黎征手里,“这个是工资卡,里面有我这几年工作攒下来的钱,不多,大概只有二十来万左右。今后我的工资每个月月底都会被打到这张卡里,你拿着,以后我们家的财政大权就交给你了。小征,你不去工作也没关系,你可以试着去做你真正想要去做的事情,我可以养你的。不过,”说到这里他笑着往黎征的嘴唇上亲了一下,“你得记得每个月给我发零花钱。”
对方看向他的表情太过温柔,黎征在这一瞬间甚至觉得谢檀好像会满足他提出的所有要求。他的胸腔被心跳撞地咚咚作响,笑意顺着眉梢眼角丝丝缕缕流泻出来,“檀檀哥,你把工资卡和存款都给我了,你就不怕我其实一直都在骗你,然后拿着钱跑了吗?”
“你才不会骗我。”谢檀说完见黎征不说话,只是直勾勾地看着他,好似要从他脸上直接看出答案似的。他笑着覆上黎征没有受伤的那只手,轻轻攥住,温声道,“你要是真的想骗我,那就骗吧。”
黎征对这个答案仍抱有疑虑,“檀檀哥,你认真回答好不好?”
“我认真回答了啊。”谢檀眼中笑意很深,“真的是认真的。你就当我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吧。我爱你,心甘情愿被你骗。好了,你问我的问题我已经回答过了,那么现在该你了。”他话还没说完就见黎征凑近他的脸想要亲他,便直接伸出食指抵在了黎征的嘴唇上,“你手上的伤是不是因为那个来找我的中年妇女么?她是谁?”
黎征直接张嘴将谢檀抵在他嘴唇上的食指含着轻咬了一下,待对方面红耳赤地将手指挪开后他才不情不愿地回答道,“是王子皓的母亲。她看上去好像精神状态有点不正常,还觉得是因为饼干,”提到饼干的名字他顿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谢檀。他见谢檀果然因为这条已经死掉的狗再次神色黯然,眼瞳有一瞬间蒙上了晦暗。“她觉得是因为饼干的事情被闹到了网上,他们一家人才会遭到网民的攻击和记者的围攻。而王子皓正是因为受到了这些网络攻击才会精神压力很大,选择在夜里人少的时候出门散心,要不然也不会倒霉地在那个时间坐上了那台出故障的电梯死掉了。檀檀哥,她的想法根本没有逻辑可言,王子皓的死就是个意外,怪不到别人头上。你不用在意。”
这事确实怪不到别人的头上,硬要怪的话就只能怪王子皓自己了。谁叫那蠢货一收到他发过去的匿名信息就火急火燎地坐上了他专门为他提前准备好的惊喜电梯呢,还真是蠢得可以。
谢檀闻言轻叹了口气。他想起他第一次见到王子皓母亲时对方从手包里拿钱打发他的高高在上的轻蔑施舍姿态,心下厌烦,“这种人你不必理会她,以后我不在家的时候她再来骚、扰、你就直接报警。对了,你还有其他伤到的地方没有?”
一被谢檀关心,黎征就觉得快乐而幸福。他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该回答的我都回答完了,那我现在可以亲你了么?”没等谢檀回答他就凑过去直接在对方的嘴唇上亲了一下,弯着眼睛笑得像只偷腥的猫,“说不可以也没用,我已经亲啦。”
谢檀耳根发红,小声道,“我也没说不可以啊。行啦,你坐这玩会手机,我去厨房做两个快手菜,十来分钟就好。”
黎征乖乖点头。他眼珠不错地看着谢檀,直到对方进了厨房拉上阻隔视线的玻璃门他这才收回眼神。金黄的阳光洋洋洒洒地洒进室内,让人眼皮都觉得暖和。他很喜欢这种和谢檀在一起的平静温暖的生活,美好得像梦,但一不留神就会被人打扰戳破。黎征只想将这场真实的人生美梦长长久久地做下去,所以打扰到他美梦的,他也就只能逐一剔除,一个不留。
重新上班的那一天谢檀收到了一大堆来自同事的礼物,多得几乎快要堆满办公桌。谢檀虽然觉得负担,但心里到底是觉得暖的。孟怀璋当天要约他吃饭,谢檀以他喜欢的人手受伤了需要他做饭为由回拒了,“下次吧。下次我请客,你和嫂子都来,我把他正式介绍给你们认识。”
孟怀璋压根不知道自己的亲堂哥对谢檀有意思,还觉得是多亏自己的劝导才凑成了谢檀的金玉良缘,让他一只脚迈进了幸福的殿堂。他高兴地恨不得立刻出门给谢檀放烟花庆祝,“已经在一起了?看来你是把我上回说的话听进去了啊。这么一说,我可算得上是促成你俩在一起的大功臣啊。这一顿饭你可不能请便宜了,我们去吃私厨怎么样?”
谢檀立刻点头答应,“当然可以。你看你喜欢哪一家,到时候我买单就行了。”
征询过黎征的意见后,谢檀将吃饭的时间定在了周五晚上。周五那天是王子皓的头七,正好和黎征准备送王子皓的父母双亲下去见他的日子重合了。不过这也没关系,他杀人没有亲自目睹对方咽气的仪式感,只要死了就可以。药只要他提前换好就行,到时候没指纹没证据没目击证人,就算警方怀疑不是意外尸检查出安定也没关系。他之前和王子皓母亲见面的那里虽有监控,但也没有他换药的证据,警方再怎么怀疑再怎么调查这事也和他无关。能和他有什么关系呢?王子皓父母之所以会死掉也不过是因为他们在王子皓头七那天会给他炖他生前最喜欢吃的牛骨老火汤罢了,一切都是意外。
提前打了电话预定的私厨位于城郊,藏在老巷子里,装修是简约的原木风格。这家私厨的特色是无菜单料理,所有菜品都采用高档食材,连香草、调味料都是主厨自己研磨的,也算得上是‘私人订制’。
谢檀和黎征一起到的时候预约席坐着的只有孟怀璋一个人,他的妻子突然因为私事耽搁不能来,他便一个人代表他们一家来了。孟怀璋开玩笑地说道,“都说了要宰你一顿,可是静宜今天有事不能来,我只能独自加油了。这位就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站在谢檀身边的黎征合适,只好率先自我介绍,“你好,我是孟怀璋,是谢檀的好朋友。”
黎征礼貌地点了点头,虽然心里为‘好朋友’这三个字的意义不悦,但面上不显。他微笑着同孟怀璋自我介绍道,“孟哥好。我是黎征,是檀檀哥的男朋友。”
“都认识了那就坐下吧,别站着了。”谢檀眉眼含笑,特意叮嘱了孟怀璋一句,“小征年纪还小,你待会说话注意点。”
孟怀璋直呼冤枉,“谢檀你瞎说什么呢。天地良心,我可是个光明伟岸的人民教师啊!”
谢檀就看着他笑,“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
“哦?你是不是怕我在你男朋友面前抖落你以前的事?”孟怀璋有意与黎征拉近距离,便随便找了件有关谢檀的趣事说给他听,“谢檀以前在学校里可受欢迎了,追他的人加起来估计能绕学校的操场十来圈,不过他谁都不接受,拒绝也拒绝得毫不留情。我记得曾经有一个体育系的学弟跟他告白,当众念情诗。”他说着打开手机用搜索引擎搜了两秒钟,继续笑道,“原句是这样的,‘我把月亮戳到天上,天就是我的。我把脚踩入地里,地就是我的。我亲吻你,你就是我的。谢檀,我能亲你吗?’不得不说体育系的学弟直球打得就是厉害。哈哈哈,黎征,你猜猜后来谢檀说了什么?”
谢檀可不想让黎征猜,他直接道,“我当时肯定说的是‘不能’啊。你提这事做什么?”
孟怀璋笑个不停,“你当时如果只是说了‘不能’,我能印象深刻到记到现在?”说完他敛了笑,模仿着谢檀的语气道,“这诗是你自己写的?”他一人分饰两角,模仿完谢檀之后又模仿起那个体育系学弟,“对、对啊。”
说到这里谢檀也终于从记忆里将这段被体育系学弟告白的片段捞出来了,顿时面皮都有些发烫,“别说了。”
但孟怀璋才不听他的,他继续着模仿谢檀的语气道,“那你这诗写得确实不错,竟和冯唐写的一字不差。”
谢檀脸红得快要冒烟,忍不住还嘴道,“那你之前追那个泳池安全员的事怎么不说呢?你故意装溺水想让人家给你做人工呼吸,结果救你上来的是她男朋友。你闭着眼睛搂住人脖子就是一顿亲,人家男朋友都被你给亲傻了。”
“......那我之前也不知道人家有男朋友啊!”被揭了短的孟怀璋羞耻至极,“这事不是都说好不提了嘛。唉,我刚才不该说你的,谢哥我错了,我真错了。这事你以后别提了,要是不小心传到静宜耳朵里我都猜不到我怎么死。”
黎征一言不发地坐在谢檀身旁看着他和孟怀璋说笑,心中负面的情绪不断滋生,黑暗的种子在一瞬间破土而出,生根发芽。
在他们说笑的时候晚餐被上齐了。开胃小吃是蟹肉松子粥, 主食是鲍鱼酱汁排骨汤,甜点是肉干蜜糖果仁千层酥,饮品是养生的葡萄红枣茶。除了甜点,其余餐品都很养生,味道也都很不错。
谢檀注意到黎征吃得很少,好像没什么胃口的样子,便小声问他,“是不合你的口味么?不喜欢的话,待会回去的时候给你买我们家附近的那家‘食香楼’的松鼠桂鱼怎么样?你之前还跟我他家的松鼠桂鱼好吃,我记着呢。”
黎征在谢檀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的时候心里的阴暗情绪跟着少了一点。他弯起唇角笑了一下,“檀檀哥,你会不会觉得我......”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坐在对面的孟怀璋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电话是他的妻子打过来的,从他的回答可以推测出对方应该是在询问他吃了什么,有没有喝酒之类的。孟怀璋冲着电话那头撒娇,“亲亲老婆”四个字喊了好几遍,笑得像个傻子。他嘴皮子不停地说了好几分钟,最后才以“一会就回去啦。以后有空带你过来吃,么么哒”结尾。
黎征发现在孟怀璋打电话的时候谢檀一直看着他笑,好像对方是比自己还要令他开心幸福的人似的。谢檀在意孟怀璋,黎征一意识到这是无法更改的事实的时候他的心就疼得好像被刀割火烧一样。
真想杀了他啊。
告白的那首诗出自冯唐的《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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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