枵丝画跟着那蝴蝶,眼前繁华程度不亚于琅犴。没有楼,全是阁,挂着红灯笼,与周遭蓝紫的光不同,格外吸眼。那建筑群的上空垂荡着条条布,下面贯穿一条大江般宽的河,它们的色彩若星河,又若碧波荡漾。沿路盛开的花,叠瓣重重若花苞,鲜血将干的暗红色,花梗是常年不见光的缘故吗?紫的。每几个阁聚在一起,连接的通路是笔直的阡陌小道,虽觉得格格不入,却是怪诞美的风格。青青小草?像是画画染料,竟全然无生意。小群落又水平零散,高低错落的分布在这江上,说来奇怪,这江若梦境的迷雾,却时刻不停的奔流,下面像是有巨石,溅起的水花是可以触碰到微小粒子,风浪一席一席,带着水气,可将这儿吞并般。枵丝画望着蝴蝶,飞很高,悠悠然飞入墙角的花草从,原来还有蝴蝶。枵丝画试图寻找鬼的影子,可她只听见缓缓的水流声。没一会儿,那小路上似有一串间距相同,形状相似——抱着公文的人的模样,黑影半透明般。要不就是阁上映在窗边的鬼影。茶杯声,说话的细碎声,脚步声,翻书声......霹雳乓啷炸开锅来。
这般情景,好不相似!枵丝画暗秤:莫不是掌书院开了分院?先前是大山里头,这下找了个水多的地方。先前在人间,现在在地府!那牛鬼大哥叫我看门是几个意思?再怎么......
一行鬼影向枵丝画走来,渐渐逼近,渐渐露出人的模样。领头那鬼,白若死人,没一点尸斑和一颗痣,更是没一点瑕疵。口红近朱砂,眉黑近墨。眉形如剑,唇形含笑。衣着华美,画卷玉人是也!他单手拿着算盘,弯腰行李,迎接远客,偏女生声调言道:“众人都唤予画卷玉人,生前从着稗官野史的小职,幸得来此。瞧枵姑娘与我们是一路人,可还想谋个一官半职?”
枵丝画忙道:“先前来时,某鬼叫我看青门,虽破败却仍是职责所在,谢好意。”
那画卷玉人瞥见她手中的一丝光亮,发出一阵清脆爽朗的笑声说:“原来是宋公子,既然安排好了,那便如此好了。”
枵丝画不解,不是刻叶安排的吗?
画卷玉人又说:“别看那地方破败,以你的资质不知能否胜任,几百年来都找不到能胜任的鬼。”
这时,那算盘的一珠缓缓向下,叩下清脆声。那画卷玉人的神色有些慌张,滋着牙。先迅速恭敬对枵丝画道:“那枵姑娘进来看看。”然后转身向身后,手靠在那鬼肩上:“我得赶回去算账了,就靠你安排了。”就像来时那样变得黑而透走了。
那鬼影这下向前,身着全黑,领子处白。粗看只觉纹案简单,只从中部有几条流萤的线延申到裙底,手腕各绑有长白条,垂下一截差点拖地,衣袖上刺有花瓣、叶,极细致看,才看见那略带金黄的文案,好像写着“二三四五,六七**”、“下楼来,金钱卜落”、“从今莫把仇人靠,千种相思一撇消”。带着青铜制成的很厚的面具,全然没有露眼鼻和嘴,不过眼型鼻、嘴勾勒得应与那鬼无二至,杏眼樱唇,如此小巧可爱,该是个女子。那鬼一开口,叠音十重!音色偏低沉,连带姿势,可谓是张扬跋扈极了。
“跟我走。”
“好......好嘞。”枵丝画怯怯说了句,又问:“我叫枵丝画,还不知姑娘姓名?”
那鬼将裙摆提起,松手打了个响指。“问得好,我叫乂石。”那乂石走路带风一般,半盘的头发,丝带,衣袂飘飘,枵丝画一不注意,那旁边的鬼影都不动了。
话说走在这小道上时,枵丝画竟觉得莫名的难受难以呼吸,难道连鬼也要呼吸?接着就是愈加沉重的脚步。那乂石和那群小鬼都到了路的另一端,枵丝画直跑去了,那右脚踏上阁周围,竟被无形的一股力量拉回去了,还未反应,再一瞧竟又回到青门。本欲再行,却见着身体蹦出火花似的东西。
“烦死了,破地方。”
乂石就待在那半个时辰,一个小鬼说:“咱们,还去吗?”
“去什么去,她自己走的。”说完就走了,只那些小鬼面面相觑。
“你去。”
“什么?使唤你大爷,滚。”
“一天什么鸡脚蒜皮的事都我管,这账怎么就是对不上啊!”画卷玉人拨动手上算盘。“也不知......”
......
楝朗看着眼前,一个女子怀里躺着只猫拿着扇子扇风,扇子凛然写有琼楼二字,脚下好似踏着朵云。当女子瞧见楝朗时,那只三花猫跳下去再往那儿一跃,竟成了一栋楼。女子拎了拎衣服,有些松散又带些无可奈何起身。左手拿扇,右手从中抽取些文字符号。只轻轻一吹,将楝朗浑身裹住,像又进入某个维度,连带女子说的:“回答三个问题,便放你进楼。”楝朗见着三个问题,一曰:什么时候去江南。二曰:徐厌是敌人还是朋友。三曰:枵丝画是敌是友。那女子走来,拿扇子扇了扇,凑脸过去问他:“想好了吗?”
“忙完这件事就去,他们都是朋友。”
那女子露出急不可耐的态度,将扇子轻轻合上,问了句:“有意思,那你说的如何实现?”
“姑娘刚才不是说回答三个问题就能进去吗?告辞。”
那女子从怀里拿出块桃符,对楝朗微笑着,道:“别啊!其实我还有多重任务的,还得见。”
楝朗只是微笑着离开。(姑娘的关注点是有些不同了。)
刚进门就来了一男子,单手开扇,放在脸边。瞧见他那双凛然的眼和扇上玉宇二字。他开口便是:“本楼有三不准:一、不得动用武力。二、不得使用法术。三、不得喧闹。”楝朗心中不免疑惑:本楼经常?还是必定?会有人动武,使用法术,吵闹啊。玉宇盯着楝朗,楝朗不免尴尬的笑了笑。
“姐!”,“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怎么,管你姐头上来了。”
女子现身,四下里看了看,来到楝朗身边,说完还不等人回话就上楼了。
“这儿不会和琅犴一样消失的,慢慢玩吧。”
楼上每个房间都有都有等待交易的人,没有事先的预约,一切都是随机而又恰当的交易。若是钱财不够,就可到楼下赢钱。不会消失?大抵是因为这楼是那只三花猫变的吧。不过楝朗注意到似乎多了些妖怪。他走到三楼,敲开右手边第三间房,“没什么原因,三是个幸运数吧。”入目的是一只水绿色的蟾蜍,嘴里还叼有一烟斗,不进来不要紧,可那只癞蛤蟆是楝朗在无物格看守的一尊全金的蟾蜍,本先前大地四方各摆一只,怎么跑这儿来了。蝴蝶能找寻方位,也是靠这物件。楝朗看着手掌,奈何不能使用法力,看不见那蝴蝶的纹案是否还在。可是这么多年的陪伴都白瞎了吗。
“呱——言说青山青又青,二人土上说原因,三人牵牛缺只角,草木之中有一人。(引唐伯虎语)”
“青老兄,这茶......我看还是免了吧。”
“公子爱谜语,这不还是承公子所好。”说着身后竟还有一只纯白的,跳出来,手里盛着一金光灿灿的宝贝。
“公子你看,是广翠玉曦楼所产的雾白琉璃珠。”
“怎么?该不会东南西北,东北西北西南东南的,都来了吧!”
“当然是东南西北的青、朱、白、玄四只来了。”
楝朗抚了抚胸膛,真是糟心啊!将手伸进衣带里,就带了一个扳指出门,暗叹一声:早知到就都带了,也不重啊!
“公子要交换吗?”
“当然!”,“不过你们想要什么?”
“呱——”
楝朗来不及反应,怎么突然沉默了。门开了,还有熟悉的哈欠声。琼楼手里还拿着一份契约一只毛笔,走到桌前。坐下来给自己沏了杯茶,品了品清清嗓子正要开念时那楝朗急忙站起来。
“等等!你个癞蛤蟆还没说要什么,怎么能交易呢!”
“宋公子不是说了“当然”吗?”
“我们想要公子还我们自由之身。”说着那四只蟾蜍排列磕头道谢。
“不行,这我可亏惨了。”转身开门欲走。琼楼丢向几片连有绳子般的青色荧光的菱形石片,石片并未直直插入墙上,而是矛头一转将楝朗捆起来了。
“你们做生意的,倒真是当前一套背后一套啊。”说着将衣服口袋里的碧玉扳指扔向那只白蟾蜍,那扳指一碰到蟾蜍就变白色了,且融入那脚上。楝朗小手一抬将它扔出窗外。
“呱呱,俺是玉做的可不禁摔啊!”
楝朗的手呈现蝴蝶的亮纹,想着将绳子拉开,结果一碰就燃烧了。
“我就说吧,三是个好数字。”向窗外跳去。
“啊啊啊——谋财害命了。”硬生生摔在粉碎的白蟾蜍上,碰出血的手捡起那玉珠子就骂骂咧咧开跑。玉宇出现在面前,撞开再一副失魂样就完事了。“滚开!”玉宇也没拦,直接上楼问事了。
琼楼说:“刚才那人就是宋怀玉。”
玉宇说:“你每次都擅自行事。”
琼楼说:“勉勉强强完事了,他实力在你我之上。”,“谁去追?”
玉宇说:“慢走,不送。”
琼楼站在楼外,玉宇将门使劲一关。
“哎,好累啊。我又不会飞。”抬起脚步就是满眼无奈,那楝朗早踏着轻功远远走了。她手里拿着碎片,好像在窥探什么,那碎片竟飞走了拉不住还留了道疤痕。
“出去避避吧。”
......
枵丝画躺了几日,是被画卷玉人摇醒的。他扔给枵丝画一本书,说是什么炼灯术,叫她好生练。鬼来时就给他一盏灯,就是个领路人。那个嵌入身体的木盒子,其实无碍,暂时束缚着。在枵丝画的连环提问下,漏说了他能解开。又在她的软磨硬泡下答应她出去一日买些东西。
枵丝画打着一把黄色的伞,身后跟着一排拿着东西的鬼影。走在街上竟有很多妖怪,吃糖的戏耍人的。还有好些捉妖的,是只捉坏妖吗?那宋府竟是破败不堪,杂草重生。地处上好地段,没人住是奇怪,没人占也奇怪。本是要去琅犴找剑,走进宋府深处看见有几处坟墓。
“恐怕琅犴已经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