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族-米斯特汀 第5章 第 5 章

乔尼薇站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她看了一眼手里的火车票，抬头望着芝加哥火车站教堂般的穹顶。旅行箱沉甸甸地塞满三妈搭配好的衣服和美国那边可能会卖得紧俏的中国货——还有带给“秋裤”的辣酱。

鲁乔初赴美访友，顺便送她来学校。搭乘美联航班级，跨越大洋，降落在芝加哥国际机场。按照诺玛给的行程安排，她将在芝加哥火车站乘坐CC1000次快车前往卡塞尔学院。

诺玛是个出色的秘书。签署合同三周之后一个极大的信封袋送到乔尼薇手上，从护照道行程单一应俱全，附送一份《卡塞尔学院入学傻瓜指南》，下面还标注了“乔尼薇版”。

这份指南名字有点令人发指，但相当实惠。这是说在乔尼薇到达芝加哥火车站之前。

“CC1000次快车？没听说过……也许是什么支线列车？不过你说的编号不太对。新版的列车时刻表里有车次的一切信息，再去查查吧，车票是真的，可真的不知道有这班列车。”这是不同值班人员给出的答复。

本来到了芝加哥火车站这一步，她觉得自己已经可以了，没问题。就目送鲁乔初坐上芝加哥开往纽约的火车。谁知道列车时刻表中没这趟车。

乔尼薇抓狂。不知道这时候叫鲁乔初回来还来不来得及。

好在她现在身负巨款，现金有的是。

出国前三妈还给了她一张卡，卡上是这些年她父母打来的生活费结余。那些没有用完的钱被她存在了这张卡里，为的就是以后乔尼薇有个什么事情方便。

现在就是三妈时刻准备着的“以后”了。

她在赛百味呆了一整天，除了怕没人领被丢在这里之外，恍恍惚惚，一天都没找到即将上大学的真实感。赛百味的凉气和可乐令人心旷神怡，一辈子呆在这儿都可以。

一直到刚才看人用信用卡才想起来可以联系诺玛。诺玛是学院秘书，古德里安教授给乔尼薇留下的手机里有她的号码，签合同那天，乔尼薇把曼施坦因教授的号码也记上了。

诺玛很热情，即使她在学院，无法亲自现身。但她帮乔尼薇联系了一位同样乘坐这趟列车的二年级学生，让乔尼薇耐心等待，那位二年级学生会找到她。

乔尼薇翘首以盼，目光在赛百味门口流连，直到一个亚裔面孔的女孩拎着银白色行李箱停在她面前，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伸出手：“你好，乔尼薇，我是卡塞尔学院二年级学生苏茜。”

乔尼薇握了握学姐的手，请学姐吃快餐表达敬意。

尼薇乔：我从来不知道我认生诶

尼薇乔：我以为我挺自来熟的……可是遇见了学姐，却不知道跟她说什么

尼薇乔：昨天刚离开家，感觉现在就有点想三妈了QAQ

尼薇乔：你也在卡塞尔吗？

没有回应。

乔尼薇收起手机，从火车站的落地窗往外望去，漆黑的摩天大楼像是巨人并肩站立，夜幕降临了芝加哥城，高架铁路在列车经过的时候撒下明亮的火花，行人匆匆，霓虹灯闪亮。

她和苏茜在芝加哥火车站的赛百味吃了晚餐。苏茜说列车晚上就到，她们又不能住旅店，在所有餐饮店都关门后，只好裹着毯子在候车大厅的长椅上坐等。好在苏茜有经验，两人缩在她带的毯子下，相互温暖。

“你读哪个专业？”乔尼薇问。

“生物基因学。”苏茜笑笑，“不太热门。”

“好专业不分冷热门！”乔尼薇商业互捧，“不知道学院有没有艺术系，我是个艺术生，读书是弱项，文法理工恐怕我都不够专业。”

“学校有很多系，你可以看看再选。”

再看一万遍这学校也不像会有艺术系。乔尼薇心中失落。

“每次回学校都得坐这趟车吗？”

“每个学期开学的时候都坐，否则只能乘直升飞机飞过去。校园在山里，只有这趟火车能到。没有人知道时刻表，反正芝加哥火车站是没人知道。不过别担心，总会来车的。你等级比较高，本来一到车站就该有车，今天大概有故障，延误了。”

对答如流，每个字都是汉字，拼在一起，乔尼薇脑袋就糊了。

“等级？什么鬼东西？资产阶级等级分化？”她努力跟上思路。

“类似于等级高的学生会有一些特权，学院的资源会优先向他们提供，比如优先派车。”

候车大厅只剩下她们两个了，说话声音不需要刻意压低也不用担心被人听到。

“还真是贵族学校。”乔尼薇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好感叹。

苏茜拿着手机在和什么人聊天，有一搭没一搭的，感觉乔尼薇没有那个网络另一端的人有吸引力。乔尼薇裹着毯子缩在她身边。几分钟前她跟鲁乔初通话，表示自己还在车站。鲁乔初有些愧疚，他以为此时此刻的深夜，乔尼薇应该已经到学校安排下来了。

“我该等你上车再走，”他说，“我此行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送你上学。”

“没关系，我遇见了我们学校的学姐，她也在等车。”

乔尼薇把毯子裹了裹，有些累，索性收起手机，蜷缩起来。她的意识渐渐有点昏沉，隐约听见远处钟声响起。

钟声回荡，似乎来自很远的地方。乔尼薇闭着眼睛胡思乱想，想到金色的流质，阳光跃出冰蓝色的海平面，她蜷缩在海平面上，心里想自己本来应该在那金色的暖流中沉睡。

为什么要在那里沉睡？她还得赶车去学校呢！

她从长椅上坐起，没有冰蓝色的海平面也没有初生的朝阳，只有昏黄的路灯照映着静悄悄的候车大厅，窗格的影子投射在长椅背上，一个青年沉默地坐着，抬头迎着月光。

“鲁乔初？”乔尼薇惊讶。

她环顾四方，苏茜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门口的警卫也不见踪影，远处赛百味的门店依然熄着灯。一瞬间，好像这里其他人都走光了，只剩她和这个长得和鲁乔初一模一样的青年。她觉得很奇怪，却不敢开口问什么。

奇怪的是，这么诡异的情景，她却一点也不觉得害怕。

“鲁乔初”穿着一身纯黑的西装，脸上映着路灯金黄的暖光，恰似故人来。

乔尼薇裹着毯子坐到他身边。两个人就这么默默地看月光，时间慢慢流失，无所事事。她又想起自己的梦里那充满着金色流质的温暖空间，仿佛一颗卵，沉睡在极北之地的冰封之下，每日，卵中的生命透过深沉的海洋和冰壳眺望日出。

乔尼薇心中一动。

“是你？”她试探道。

青年没说话。空着那么多排长椅，他偏偏坐在乔尼薇身边，还偏偏长得跟她哥哥一模一样。

“是我。”青年说。

“你谁啊？”乔尼薇问。

“我？我就是……”青年慢慢扭过头来。他黄金般的瞳孔里流淌着火焰般的光，仿佛一面映着火的镜子。

乔尼薇所有的意识在一瞬间被那火光吞噬，她全身猛地一震，仿佛什么东西被激发出来，身体里生出一股巨大的暖流。她挣扎了一下，就缓缓沉入温暖的湍流。

乔尼薇被人晃醒了。

苏茜的笑容在她眼前放大。嘈杂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行人脚步声、汽车鸣笛声，车轮和铁轨的摩擦声。大都市深夜的一切声音都有，两名警卫靠在门边打瞌睡，远处的赛百味确实下班了。

“睡得这么沉？车来了！”苏茜说。

乔尼薇来不及思考自己为什么会受惊，金色的眼睛并不奇怪，动漫社的女孩子什么颜色的美瞳都带过。

她听见了铃声和火车汽笛的声音。一列火车刚刚进站，车辆的光芒在月台上闪过，凌晨两点，在一个没有加班车的夜晚，CC1000次快车进站。

黑影出现在空无一人的检票口边，那是个穿着墨绿色列车员制服的人，手中摇着金色的小铃，帽子上别着金色的列车员徽章，一手打着手电，一手拿刷卡机。

“CC1000次快车，乘客请准备登车了，乘客请准备登车了。”列车员的声音在大厅里回荡。

乔尼薇四下张望，发现似乎只有她们俩察觉到这个列车员的到来。深更半夜，一个衣着古雅的列车员出现在现代化的芝加哥火车站里，是一件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

乔尼薇打了个寒颤。

这人有点可怕，但苏茜说这只是言灵效果，他是个活人，也是卡塞尔学院毕业的，他这种言灵可以降低存在感，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学校说包分配，”乔尼薇难以置信，“毕业出来就分配个列车员？！”

“这里，苏茜和乔尼薇。”苏茜挥手，回头对她笑，“我实习时还做过动物园的鳄鱼饲养员。”

乔尼薇小心翼翼地从口袋里摸出车票，拖着大包小包，跟在苏茜身后走向检票口。当她看清列车员的脸，才相信苏茜的话。那家伙嚼口香糖的动作比枯等一整天的她还要百无聊赖，鬼是不会无聊的，它们要么在吓人，要么在赶去吓人的路上。

列车员接过苏茜的车票划过验票机。绿灯亮起，发出欢快的音乐声。

“欢迎回来，二年级学生苏茜。”

“谢谢。”苏茜回答，“暑假过得好吗？”

“托您的福。”列车员说着，接过乔尼薇的票划过验票机，绿灯亮起，声音是同样欢快的音乐声。

“好玩吗？”乔尼薇问，“饲养员。”

苏茜稍微思考了一秒钟，回答：“还蛮有意思，鳄鱼是一种很悠闲的爬行动物……”

“乔尼薇？！”列车员打断了她们的对话，“真抱歉。你的阶级是‘S’，本来应该优先派遣列车来接你。”

“S？”苏茜吃惊，扭头看她的眼神都变了，“诺玛发给我的是A。”

乔尼薇无辜又惶恐。

“谁知道她怎么想的，”列车员说，“快上车吧，靠站时间不长。”

乔尼薇举手。

列车员顿了顿，“还有什么要问，这位同学。”

“我想问个问题……为什么列车表上都查不到这趟车，那我怎么知道什么时候能坐上车？万一错过了呢？”

“唔，如果你错过列车，坐直升机返校也是一样的。S级有这样那样的特权，”列车员抠着下巴回答，“等你多坐两次就知道了，不用担心。”

乔尼薇槽多无口。他已经带头走上月台，高速列车停在铁轨上，亮着刺眼的头灯。车是黑色的，流线型车身，耀眼的银白色藤蔓花纹在黑色的漆面上展开，华丽极了。唯一一扇滑开的车门外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古德里安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