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雁 第4章 第 4 章

我随便洗漱一番，就出去了。

Alena很有眼色的不说话，只管开车，

到了影视城，我先去化妆，

化妆师看见我，十分惊讶，问：“你自己化了病妆么？”

我摇头，她不信，伸手在我脸上摸了摸，随即说：“你这个状态能行么？”

我说：“不要紧，你做你自己的事情。”

化妆师一边摇头一边给我化妆，嘴里嘟哝：“小姑娘也好好保养一下咯，看看人家楚璃，气色好的不得了咧！”

我没说话，觉得很疲惫，任由化妆师摆弄。

过了一会，我换了戏服，化妆师帮我挂上发饰，Alena磨磨蹭蹭的走进来，说：“顾总要来探班，你出去接一下？”

我坐着不动，闭上了眼睛。

我听到了关门的声音，大概是Alena出去了。

过了一会，化妆师说了一声好了，

我睁开眼睛，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白衣胜雪，发饰如云，

脸上几乎没有涂抹什么，只描了眉和眼影。

但却透露出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悲凉，

这个化妆师的技术很不错。

我慢慢的站起身，往外走。

这时，门开了，

顾斯年站在门口，

他的神情很严肃，看我就像看一个旷工的员工。

我很厌烦他这样的眼神，轻声说：“借过。”

他没让开，而是伸手似乎想触碰我，我后退一步，假笑：“顾总，这是工作场合。”

他皱眉道：“你今天不舒服就不要拍了。”

我摇头：“这点小事上不得台面，没什么。”

顾斯年的脸色一下子沉了，我用尽全力推开他，往摄影棚走。

他没有再阻止我，而是跟在我身后。

到了摄影棚，何似君连忙迎了上来，先跟顾斯年打招呼，又夸我：

“苏小姐这个妆造真是弱柳扶风我见犹怜楚楚动人.......”

顾斯年淡淡的说：“动作快一点，我们赶时间。”

何似君的夸奖戛然而止，大呼疾呼让众人准备，

于是大家都忙碌了起来，裴宣走了过来，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说：“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我勉强笑了笑：“通宵背词嘛。”

顾斯年的眉头越发的紧锁，他问我：“你一晚上没睡？”

我不想理他，见灯光打的差不多了，就直接往片场去了。

片场是宫殿的内景，

雁南殿三个字映衬着人造的月光，越发的清冷幽深。

我坐在宫殿前的石阶上，静静的看着月亮，

偶尔余光撇过顾斯年，他站在不远处，看着我。

我把视线挪开了。

这时，一人踱步而来，是裴宣，

他的身影遮住了我的月亮，

我慢慢的站起身，定定的看着他，

他轻笑一声，说：“雁南，你很清楚我不会放你离开，何不安安心心做我的贵妃呢？”

我也笑了，说：“我知道，所以我没打算离开。”

他脸上的欢喜如三月春风一般，整个人都和煦了起来，他拉起我的手，说：“你我虽非结发，实在情深，我，必不负你！”

我抽出手，问他：“你如何不负我？”

他昂首道：“我如今位登九五，必让你锦衣玉食，一生荣华。”

我轻轻的问：“还有呢？”

他疑惑了，问我：“这世间女子所求，莫过于此，或是爱妃还有所求，我有求必应！”

我笑着说：“你连我想要的是什么都不知道，谈何情深？”

他的脸色有些不愉，我又看了一眼月亮，说：“我要仗剑走马，驰骋天涯，我要学海纵横，诗酒年华，我还要登高望远，赏月折花，你可愿成全？”

他的声音冷了：“说来说去，你还是要离开我！”

我觉得视线有些模糊了，低下了头，轻轻的说：“是你离开我了，你早就离开我了，不是么？”

他猛的背过身：“我与你说了多少回，立后乃是权宜之计，我的心一直在你身上，不够么？”

我无力的摇了摇头：“我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我说这些话的时候，眼泪一颗一颗的滑落，我自己都觉得有些奇怪。

我怎么可以有这么多的眼泪啊？

看，我果然是个天生的演员。

我绕过他，慢慢的往外走，他有些慌了，追到我面前，对着我高声说：“我绝不放你走！”

我笑着说：“你留不住我了。”

按照剧情，这时他应该上前一步，而我要在此时抽他一个耳光，然后痛骂一顿渣男，再服毒自尽。

接着镜头就会只拍裴宣了。

不过此时我太累了，脑海里几乎是一片空白，

只记得最后那一句词，

疲惫排山倒海而来，我踉踉跄跄，摇摇欲坠，

裴宣反应极快，上前一步接住我，

我俩一起跌坐在地上，

我痴痴的看着他，

他的脸那么的清晰，又那么的模糊，

似乎和他重合在了一起，

我心中所有的痛苦和不甘就在这一瞬间爆发了出来，

伸出手，拽住了他的衣领，我探身在他的唇上印上了轻轻一吻，

泪水从我的眼角源源不断的流淌，绝望而悲凉。

这是剧本中没有的剧情，

我听见周围一片惊讶的抽气声，

这一吻如同蜻蜓点水一般，很快就结束了，

却让我觉得有一种报复的快感，

我很想看看顾斯年的神情，可惜我还在戏中，

而我的搭档似乎也很意外，不过他也没有出戏，

他揽着我的腰身，也深深的看着我，神情一半欣喜一半茫然，

两两相望，

咫尺天涯，

我的声音带着委屈的哭腔，一字一顿的说：“下辈子......你再也困不住我！”

说完这句对白，我心满意足的闭上了眼睛，

最后的眼泪滑落，我的手适时的松开了，一个珐琅掐丝的小罐子掉落在地。

这是皇后送来的毒药，名叫不悔，

从此皇帝绝情断爱，死而不悔！

接下来是裴宣的发挥时间，

他颤抖着手，试探了我的鼻息，随即爆发出一阵疯狂的大笑：

“死了！死了好！你死了，朕再无牵挂！这世上，还有谁能伤朕一丝一毫？只有你！只有你啊！”

他的声音仿佛狂喜又仿佛恸哭，我听了都觉得不忍心。

而月光也渐渐暗淡，

这一幕戏，终于结束了。

何似君颤颤巍巍的喊cut，

我懒洋洋的睁开了眼，不出意外的看见顾斯年站在我和裴宣的身前，

面色是前所未有的难看。

他很少有这样喜怒形于色的时候，

我慢慢的从裴宣怀里起来，斜睨了顾斯年一眼，准备去化妆间卸妆，

顾斯年粗暴的扣住我的手臂，大步拽着我往外走

Alena像个太监，跟在后头，

这时，一个身影挡在了顾斯年的面前，

是裴宣。

裴宣平静的看着顾斯年，

他就那样站在那里，黄袍加身，仿佛他真的是个皇帝，

顾斯年冷冷的看着他。

裴宣说：“她不想跟你走。”

顾斯年神情阴冷：“滚开！”

裴宣淡淡的说：“她已经被你逼的抑郁了，再这样下去，你会害死她。”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顾斯年，他把我推到Alena身上，挥拳狠狠的砸在裴宣的脸上，

裴宣被打的跌坐在地，

所有的人都惊叫了起来，

我没想到顾斯年会动手，急忙上前想去扶裴宣

顾斯年理了理衣襟，几乎是连拖带拽的把我带离了摄影棚。

他的车就停在门口不远，

Alena一溜小跑去开车，

我们出大门的时候，那辆迈巴赫正好停在我和他面前，

顾斯年一言不发的打开车门，把我推了进去，

然后自己也坐了上来。

车门被重重的关上，

Alena识相的把驾驶室的挡板升了起来，发动了车子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的死寂，

他的手紧紧的扣着我的手腕，

很疼，

可是我没有挣扎，

我的心里也没有一点儿波澜，

反正，我只剩下一个任务了，

拿掉楚璃的代言，然后我会开始新的人生。

我们应该是平行线。

一路上我们没有一句交流，

倒是顾斯年的手机响了一次，

他如往常一般接通，

是生意场的事情，

顾总一如既往的谈笑风生，

倘若不是他扣着我的手从不曾放松，

我几乎以为他的心情很好呢。

过了一会，到了住的地方，Alena停好了车，

顾斯年打开车门，松开了我的手，

他先走下车，然后又向我伸出手，

似乎等着我与他恩爱如初，十指紧扣。

我扫了他一眼，从另一侧下车，径自往电梯走去。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是顾斯年快步追了上来，

他粗暴的拽着我进了电梯，

我实在没力气反抗他。

很快到了楼层，刷开指纹锁，

他推搡着我进了客厅，

我踉跄了几步，勉强站稳了身形，转身，我终于正眼看向他，

却见他此时神情里皆是压制不住的怒火，

那凉薄的唇微启，却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他说:“解释。”

我挑衅的笑道：“一个吻而已，顾总怎么发这么大的火？”

他的眸光愈冷，道：“你似乎很乐在其中。”

我连连点头：“你从楚璃那里得到的快乐，现在我也体会到了。”

他的眉峰骤然拧起，上前一步，伸手揽住我的腰，将我紧紧的扣在怀里，眸光危险而灼热：“暖暖，我说过我不许你越界。”

我冷笑着抬手，抚过这个男人完美的轮廓，轻声说：“你凭什么管我？”

顾斯年面色沉了下来，

我狠狠的推开他，大步往房间去，从床底下拖出我的行李箱，

顾斯年很快走了进来，他一把从我手上夺过行李箱，甩了出去，

行李箱砸出巨大的声响，散了架，

我从来不知道一向冷静自持的他居然会失控成这样，

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

顾斯年面色阴鸷的看着我，厉声问：“你不愿意跟我了？”

这句话让我想起初见时的景象，身上一阵一阵的冷，冷的让我开不了口，

我扭过头，不想看他。

他伸手将我环在臂弯，另一只手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与他对视，声音狠戾：

“就为了一个楚璃，你要跟我分手？”

我听他这理直气壮的语气，突然觉得无比的荒缪，

不过他提醒了我楚璃的存在，我就顺着他的话说：

“对，我就是要跟你分手！我不要别墅！我也不要你......”

他的眼神骤然暴怒，疯了一般吻住了我，我咬破了他的唇，

他大概没想过我会这样激烈的反抗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是伤心，更多的则是震怒和冷峻。

他抹去唇边的血渍，看着我的眼睛，声音如寒风凌冽：

“你不是第一天跟我了，这两年我哪里亏待了你？嗯？”

我听他这话，简直要笑出声了，事实上我也确实是笑着的，

我问他：“你除了会欺负我，你还会干什么？”

顾斯年的眸光如漫天的冰雪，他几乎是控制不住的咆哮：

“我欺负你？苏暖，你真敢说！你知道不知道林浅的手段有多脏！我费了多少心思才找到一个楚璃替你挡灾，不然你早被她吃的骨头都不剩了！”

我高声反问他：“除了我，你身边难道只有一个楚璃么？”

他冷冷的说：“你怎么知道我身边还有人？”

这句话让我觉得无比耻辱，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他似乎觉得说错了话，抬起手，想安抚我，

我隔开他的手，眸光空洞，

我觉得我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的声音沙哑，充满了自嘲与悲哀：“顾斯年，从我跟你的第一天开始，我就反复的告诫自己，千万，千万不可以变成一个怨妇。”

顾斯年想说什么，

我没有给他机会，我抬起头，看着天花板的某一个点，麻木的说：

“可是，你看，我终于变成了自己最不愿意成为的人。”

我说话的时候，觉得天花板似乎旋转了起来，

我听见了顾斯年的声音，可是我什么都听不清，

这人世间的一切似乎都在离我远去，

我陷入了彻底的黑暗之中。

再一次睁开眼睛，

我已经身处在医院里了，

顾斯年握着我的手，靠着床沿，

那双狭长深邃的眼此刻是闭着的，

下巴上有星星点点的胡渣儿，

眼底也有了淡淡的青。

我沉默的看着他，突然想起初见时，

男人眉眼俊朗，何等风流，

我们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也许一开始我就不该答应林浅的。

我有些惆怅，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大概是我的动静被他发觉了，

他的眼睛睁开了，

目光黝黑又亮，

四目相对，我不知该说什么，只好把手抽了回来

他没有阻止，而是坐起身，沉吟片刻，然后开口道：“暖暖，我们聊聊吧。”

我微微点头。

此时的他恢复了以往的风度，体贴的把我扶起身坐着，

他俯身扶我的时候，笼罩的身形让我不由自主的躲了一下，

他的眼神有了些许黯然，不过很快恢复了从容，

在床边坐下，他看着我的眼睛，几乎是侃侃而谈：

“我能猜的到林浅跟你说了什么，但是你要知道，酒桌上的话，是当不得真的。”

我点了点头：“所以呢。”

顾斯年顿了一下，继续说：“楚璃的事情，是我没处理好，我向你道歉，如果你接受不了她的出现，那么她永远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至于林浅，我会另外想办法。”

我定定的看着他：“她现在是顾氏的代言人，你说的不会出现在我面前，是让我躲开她么？”

顾斯年淡淡说：“昨天我已经通知法务部和她解约。”

我有些愣住了。

任务完成的如此迅速，我几乎没有任何的准备。

突然，我觉得唇边一阵温热，

是他在吻我，这个吻带着一些小心翼翼的温柔。

这一次，我没有拒绝，

这样的顺从让他得寸进尺，

他的身形再一次笼罩了我，激烈而缠绵的吻几乎将我淹没，

许久，他才微微松开一些，

这时，我觉得手指微凉，低头一看，

一枚钻戒套在我的中指上，

钻石很大，也很冰冷。

男人抵着我的额头，声音有些沙哑，

他说：“暖暖，明天我们先去登记结婚。”

我睁大了眼睛，觉得脸上有些热，

他的心情似乎更好了，声音多了一些愉悦：“我本来想解决了林浅的事情再办婚礼，可是我忽略了你的感受，我应该给你安全感。”

我想起林浅，脸上的那些热意很快就消散了，

我低下头，小声说：“我要考虑一下。”

顾斯年在我的额前轻轻一吻，扬起一抹矜贵自傲的浅笑：

“顾太太，你会同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