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其他类型 > 笼中歌 > 第76章 危如累卵(一)

笼中歌 第76章 危如累卵(一)

作者:六耳圆圆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4-08-18 12:14:29 来源:文学城

轰隆——梦龄如遭雷击,呆立原地说不出话来。

映雪神色大变,满脸写着难以置信:

“怎、怎么会是你?”

“你偷看到的那个人,在你出门时就被转移走了。”

小宦的声音传来,映雪循声一看,不知何时,厨房烧水的周嬷嬷已被人绑住双手双脚,嘴巴塞上布团,也不知又从哪儿冒出一群宫正司的人来,随着小宦一起围到自己和梦龄身边,不由分说按住两人进了屋,押到万贞儿面前跪下。

映雪看看一侧的小宦,又看看椅中气定神闲的万贞儿,登时醒悟过来:

“你们——利用我?”

万贞儿像看中了圈套的猎物一般,唇角勾出玩味的笑:

“汪直素来谨慎,以他的作风,绝不会着了尚铭的道,所以——那五石散,只能是你下的。”

映雪始料未及:“原来你早就怀疑我了?”

“不错,我之所以没有戳穿汪直的谎言,留你在这里,便是为了有朝一日,借你之手,引她入瓮。”

说到最后,万贞儿得意的目光轻飘飘地落在梦龄身上。

梦龄面如死灰,指甲抠进掌心的肉里,满心都是太子怎么办。

映雪愧疚不已:“都怪我,连累了你。”

梦龄长长一叹:“她处心积虑诱我入套,陷阱即便不在此处,也会在别处。”

万贞儿双眸幽幽,也轻轻叹了口气:

“去年也是在西苑,我曾邀你改换阵营,若你那时把握住机遇,又怎会掉入今日陷阱?”

“去年——”

梦龄缓缓抬眸,炯炯有神的目光澄明通透:

“就在这间小院,汪直曾与我有过黑白之争,他向我论证,一个人,在此间为白,别处是黑,算不算白?在此间为黑,别处是白,算不算黑?世人大多活成了灰色,黑白并存,如何分得清其中界限?”

万贞儿轻轻颔首,以示认同。

“您也曾问过我,我就那么肯定,自己走的是纯白正道?”

万贞儿抬起眼皮。

“那时我没想透,不知该如何作答,可是,经历过这许多事,我心中已有了答案。”

万贞儿挑眉:“哦?”

梦龄迎视着她:“这世上的纯白至黑之人的确很少,如汪直所言,世人大多为灰,黑白混杂,然而——灰与灰之间,并不能等同而论,因为每个人所沾染的黑,深浅有别,所坚守的白,大小不一,就拿娘娘来说——”

万贞儿双眸冷冷一眯,寒光无声射来。

梦龄微微一顿,继而不屑一笑,接着讲道:

“您身上背负的冤魂数不胜数,为一己私欲,不惜血流成河,便是您对心腹重义,爱子如命,这一点点白,放进那深重的黑里,怕是连万分之一都抵不过。再来说太子殿下,他有私心不假,手段也未见得全都光明,可他善待下人,不视人命如草芥,那一点点黑,放进广阔的白里,占去的也不过小小一角。梦龄无法肯定自己选的就是纯白正道,但,深灰与浅灰相比,必然是浅灰更白,梦龄自然选择后者。”

万贞儿静静听着,幽深的眸底竟浮上一抹伤痕,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过往,待梦龄讲完,也不生气,默了片刻,轻声道:

“不要小看浅灰,浅灰有时比深黑更致命。”

梦龄怔神一瞬,目光又恢复如初:

“任你巧舌如簧,我也不会倒戈相向。”

万贞儿哑然失笑,也不欲和她争辩,只摆了摆手:

“罢了,我同你说不着,有些事情,此时的你不会懂。”

梦龄琢磨着她的话,只听万贞儿顿了一下,又道:

“小姑娘,你不该动摇初心,你该坚守离宫这条路才是,可惜,被情爱蒙了眼。”

许是如她所言,两人路径颇为相似,又许是她的语气带着些惋惜,梦龄垂眸,不由自主的讲出心声:

“我也想过,待他地位稳固,就功成身退离宫嫁人。可是殿下说,等我离宫,多半已蹉跎成老姑娘,说亲的对象啊,不是去给人做填房,就是当小妾,即便招个入赘的,也是泼皮光棍之流,一个个能好到哪儿去?不若跟了他,凭着患难与共的情分,定然善待于我。若是不应了他,他就发脾气,以自己相逼,我心中本就对他有情,如何舍得伤他?加上他说的确实有理,便答应下来。这点情爱是蒙了我的眼,但我心甘情愿,如今落你手里,便是命丧此地,我也不悔。”

不悔二字掷地有声,梦龄复又抬眸,以为会对上万贞儿嘲讽的脸,却见她怅然若失,眼圈儿红红,又似被什么击中,静了须臾,抬手摸上梦龄耳垂,轻抚那颗白玉雕刻而成的兰花耳坠:

“今日你会不会命丧于此,不在我,全在太子怎么选。”

梦龄一凛:“你要用我要挟殿下?”

万贞儿不答,摘掉她左耳那枚兰花耳坠,接着站起身,徐徐现出一个百感交集的笑容:

“希望他对得起你的不悔。”

说罢,她纤手一挥,扣押梦龄和映雪的几名小宦立即动手,这个往嘴里塞麻布,那个往手腕绑麻绳,两个女孩毫无还手之力,被捆成一团抬起,分别扔进两个大木箱里。

娇嫩的脸庞擦着粗糙的箱板,梦龄顾不得疼,下意识地寻觅万贞儿身影,对方已在一众宫人的簇拥下浩浩荡荡离去。

薄暮冥冥,残阳余晖洒在空荡荡的门槛上,愈显苍凉凄清。

砰——

箱盖关上,连那点微光亦被隔绝,她的世界顿时被黑暗包围。

却说太子这边一觉醒来,恰至黄昏。

冬日的霞光蕴着淡淡的清冽,打窗纱洒进来,令他褪去先前的疲惫,精神不少。

穿好衣服,步至外间,林林一面摆着晚膳,一面道:

“那会儿姚尚寝来找过您,见您还没醒,便只留了几句话,让奴婢转告给您。”

太子撩袍坐到黄花梨圆桌前,拿起象牙箸夹菜,漫不经心地问:

“什么话?”

林林盛好一碗奶白的鱼汤,捧至他面前:

“她说,从前那位跟着汪直的映雪,通过尚寝局给梦龄姑娘递了话,要她去西苑一趟,梦龄姑娘临走前,托她来知会您一声。”

夹菜的象牙箸停住,太子眼睛一亮:

“映雪一直住在西苑,难道——她发现了张留涣的踪迹?”

林林想了想道:“若真是这样,那梦龄姑娘必会找借口再来看您。”

“大晚上的,她一个姑娘家不好过来,咱们还是直接去奶奶宫里找吧。”

“是。”

林林退出殿外差人准备轿撵,趁这档口,太子快速扒了几口饭,喝了碗汤,漱过口,拈帕擦了嘴,披上狐裘大氅,乘着轿撵去往仁寿宫。

仁寿宫,太子自然是扑了个空。

“奴婢本来派了人远远跟在姑娘后面,可是尚食局的人不知打哪儿冒出来,提着食盒和她们撞到了一处,还不依不饶,非拉着她们去了宫正司,不赔食盒不罢休。这不,奴婢刚捞完人回来,听说梦龄姑娘也没回,正打算去找殿下呢。”

听完姚灵香的禀报,他皱起眉心,语气里满是担忧:

“这么久了,她还没回来,不会遇上什么闪失吧。”

林林宽慰:“陈公公他们也在西苑,见到梦龄姑娘定然会留心一二,若真有什么突发情况,他们也会出面护着梦龄姑娘。”

“嗯。”

太子点点头,略略放下心,这时一名小宦来禀:

“殿下,陈公公派人求见。”

“快传!”

“是。”

小宦退下,须臾,一名锦衣卫着急麻慌进来,正是先前跟太子去过兴济的范千户,还未来得及行礼,太子已主动迎上,先开口问道:

“梦龄呢?”

范千户从清宁宫一路追到仁寿宫,颇有些气喘,听到这个问题,先愣了一下,答:

“听底下的人说,梦龄姑娘跟着那个叫映雪的走了。”

“然后呢?”太子追问。

范千户赶忙跪下:“殿下恕罪,底下的人本要跟过去看看,但陈公公那边忽然发现张留涣被偷偷带进西天禅林,要带大家进去查,梁公公的人却守住大门不许进,我们所有人便都去支援陈公公,冲开守卫进去找人,实在无暇顾及梦龄姑娘。”

“找着了吗?”

“还没有,大家正在里边找呢,梁公公带人围过来了,以冲撞皇长子石浮屠为由,要把大家都带走,陈公公唯恐张留涣被转移,便留在那里与他僵持,派卑职来给殿下传信。”

太子眉心皱成一团,吐出四个字:

“事有蹊跷。”

姚灵香忙道:“奴婢这就找个借口,带人去映雪那里看看。”

“嗯。”太子又向林林吩咐:“你一起去,一有消息,立马来西天禅林禀报。”

“是。”

林林和姚灵香退下,太子也快步出了门,坐上轿撵,在范千户的陪同下急急忙忙赶往西天禅林。

到了地方,一下轿,便见龙撵停在前边,一名小宦奔下台阶来迎:

“殿下,您可来了,陈公公和梁公公推搡时,不小心碰翻了供奉皇长子的香烛,惊动了万岁爷过来,梁公公把错全推到了陈公公头上,万岁爷正在里边发火呢。”

太子一面提袍上阶一面问:“张留涣呢?”

“梁公公的人一直拦着,陈公公手下的人压根没法找,不过幸好提前派了人在外边守着,免得他们偷偷转移,现下还藏在里头呢。”

“好,我知道了。”

穿过院门,绕过殿宇,远远便见樱树林里跪了一大片人,石浮屠前,朱见深气得指着陈准骂:

“平、平日里你们之间暗暗较劲,朕不愿多管,谁、谁知竟纵得你愈发没个规矩,西天禅林也敢闯,扰我、我儿清净,可恶至极!传、传朕的令,罢了陈准的职,打入大牢!”

“万岁息怒!”

陈准膝行两步,扯住朱见深的袍角哀求:

“奴婢非是有意为之,实在是事出紧急,不得已才闯入此地,您要怎么处罚奴婢,奴婢都无怨言,只是切莫被梁芳这小人蒙骗,他藏了人证在此,不过是想借您的手拦下奴婢!万岁,求您准许奴婢先行搜查一番,过后再罚奴婢不迟。”

“万岁明鉴!”

梁芳伏地大拜,亦是言辞恳切的模样:

“什么搜查人证,不过是陈准的借口!他仗着有太子殿下撑腰,就谁也不放在眼里,今儿个带着人在西苑横冲直撞的,大家伙都看着呢,您若不信,找个人来问一问,便知他有多嚣张了!”

话音方落,太子清亮的声音打后方传来:

“爹爹,不如您来问一问孩儿吧。”

梁芳暗暗皱眉。

陈准松了口气。

朱见深循声望去,只见太子越众而出,大步流星到了近前,施施然行了一礼:

“见过爹爹。”

朱见深蹙额:“陈准是、是奉你的命?”

“正是。”

太子毫不隐瞒,一派大方磊落。

朱见深语气微缓:“怎么回事?”

太子侧掌示意:“爹爹,请借一步说话。”

朱见深心中虽有疑虑,却还是随儿子走到墙角,站定,太子从袖中掏出一个信封,双手呈上:

“这里面是熊保的供词,爹爹请看。”

自信封里抽出纸张,展开,一行行证词映入眼帘,朱见深越看脸色越难看,一双手微微抖动,纸张差点拿不稳,忽地,揉成一团,怒声道:

“一派胡言!贞、贞儿姐姐怎么可能谋害舅舅?来人啊,立、立刻斩杀熊保!”

“爹爹息怒!”太子忙道,“御史赵敔巡按江西,接到龙虎山弟子张留涣密奏,当年舅爷离开龙虎山实属迫不得已,乃贵妃娘娘与张元吉暗中联手,欲要取其性命,他先一步觉察,才不告而别,临走前留给张留涣一封信——”

“他留了信?”朱见深蓦地看来。

“对。”太子点点头,“他让张留涣静待时机,亲自面呈给您。赵敔拿不准主意,将此事禀报给孩儿,关系到贵妃娘娘,孩儿也不敢轻举妄动,便让他带张留涣一起回京。谁料却碰上梁芳带人堵在城门口,只好费了一番心思,把人从西苑悄悄送进来,不想还是被梁芳的人劫走。没法子,孩儿只好一边让陈准找人,一边去东厂审问熊保,熊保所供,果然与赵敔所禀一致。”

朱见深越听眉心拧得越紧,整个人渐渐虚脱,不由自主扶住墙壁,却仍是摇头:

“不,不,贞、贞儿姐姐没有理由害舅舅。”

许是冲击太大,他几欲喘不上气,太子赶紧一手扶稳他的腰,一手轻轻为他顺气,声音关切:

“爹爹,您要保重身体呀。”

这个档口,也不敢讲万贞儿不好,以免触碰父亲逆鳞,惹火烧身,想了想,太子反其道而行之,故意叹了口气:

“唉,都怪孩儿处事不周。一开始孩儿闻听此事,也不敢相信,本不想理会,可一想到爹爹的思亲之情,便又觉着,万一是真的呢?若置之不顾,岂不让舅爷一直处于危险之中?作为晚辈,怎可如此怕事?这才冒险召人进宫,谁料却惹得爹爹身体不适,孩儿、孩儿真是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此招果然管用,朱见深虽不愿相信万贞儿会有此举,却也心系舅舅安危,纠结片刻,缓缓转过身,一双眸子暗含精光,直直盯着自己儿子眼睛:

“你所说之言,句句皆真?”

太子二话不说撩袍跪下,仰起一张坦诚的脸:

“爹爹若不信,让陈准带人仔细搜查一番,只要找出张留涣,您一见他便知真假。”

“好。”

朱见深袖袍一挥,大步回到石浮屠前,冷声下令:

“梁芳退下,陈准去搜。”

“是!”

陈准一喜,赶忙起身带人四处去搜。

梁芳面色如土,整个人塌了下来,有气无力地应了声:

“是。”

梁芳率人退出,没多一会儿,听见有人大声喊:

“在这儿!”

太子很快辨别出声音来源:“是贵妃娘娘平日用来休息的那间禅房。”

不等陈准来请,朱见深先迈开双腿,急步奔往禅房,可到了门口,又忽然顿住脚步,不敢再向前。

双拳不自觉握起,脑袋有些眩晕,身子一歪,他连忙又扶住墙,轻轻匀起气息。

“爹爹。”太子握住他的手,“要不咱们回去吧,只当这事没有发生过。”

朱见深苦笑:“都、都到这儿了,怎能回去呢?朕、朕也想知道真相。”

“可您的身子——”太子泛起一丝哭腔,“儿子已没了娘,决计不能再失去爹爹了。”

朱见深眼圈儿一红,欣慰又感动,伸手轻抚儿子的脸:

“不、不愧是我的好儿子,值了。”

太子也红了眼眶,哽咽不语。

朱见深冲他笑笑:“扶我进去吧。”

“嗯。”

太子含泪点头,搀着父亲一步一步迈进禅房。

最里间,陈准刚为张留涣解开身上绳索,见了他们,立即退至一侧:

“万岁,殿下,此人便是张留涣。”

张留涣抖掉绳索,拖着满是勒痕的身躯,行了道家最为隆重的三跪九拜礼:

“贫道张留涣,见过万岁,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扶着朱见深坐进太师椅,朱见深朝张留涣轻轻按了按手:

“起来吧。”

“谢万岁。”

张留涣撑着手肘艰难起身,朱见深又向太子、陈准等人道:

“你们退下,朕、朕要单独问话。”

“是。”

太子、陈准及一众锦衣卫依次退出,门扇合上,放下暖帘,里面的人讲话再也听不清楚,众人一道守在廊下,少顷,前院有人通传:

“贵妃娘娘到——”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