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其他类型 > 笼中歌 > 第32章 借篷使风(二)

笼中歌 第32章 借篷使风(二)

作者:六耳圆圆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4-07-05 12:40:15 来源:文学城

“啊?”汪直蓦地抬首,“干爹您的意思?”

“不错。”赵琮点头。

汪直怔了片刻,复又垂下脑袋,闷声道:

“既是干爹的意思,儿子不再追究三哥便是。”

“不!”赵琮的音调高了两分,“我要你追究,而且普通的追究可不够,得把他贬到南京去,弄得人尽皆知才行。”

汪直再次抬首,目中满是不解:

“这是为何?”

赵琮微微一笑,缓缓吐出三个字:

“为了你。”

“我?”

汪直彻底懵了。

“老九啊。”赵琮抬起枯树皮似的手掌,轻轻摸摸他脑袋,“你要做名震天下史书留名的权宦,干爹不拦你。但咱们既认了父子,干爹得问问,你是要权,还是要命呢?”

汪直不假思索道:“自然是都要。”

“哈哈,贪心的孩子。”赵琮笑着摇摇头,“干爹再问你,权宦能得善终的,能有几个?”

“这——”

“不说远的赵高、张让之流,就说本朝的王振、曹吉祥,他们的下场——你可晓得?”

“儿子自然晓得。”

“老九啊,咱们做宦官的都知道,司礼监掌印大太监有内相之称,是内廷的头把交椅,权势最高最威风,你干爹我为何从不去争呢?是我争不到吗?”

“以干爹的眼光和才智,只要您想争,哪有争不到的道理,是您求稳,不稀得去争罢了。”

“对喽,月盈则亏水满则溢,你干爹我不去争,它便满不了,满不了,又怎会溢出去呢?王振、曹吉祥就不明白这个道理,一味的贪,一味的爬,爬到最高,一跌下来,那就是摔一个粉身碎骨。”

枯树皮似的手掌拍在汪直肩膀上,赵琮语重心长:

“老九,干爹不想你步他们后尘呀。”

汪直鼻子一酸,道:“干爹放心,儿子和他们不一样。赵高是被新君所杀,张让是受权臣所逼,王振死在瓦剌的铁骑下,曹吉祥更不用说,私养军士还谋反叛乱,他不死谁死?儿子就不同了,儿子忠于圣上绝无二心,何况圣上对儿子也是宠信有加,只要防好太子,遏制权臣,便无甚大碍。”

“哈哈,天真的孩子。”赵琮又笑着摇摇头,“常言道,伴君如伴虎,帝王心难测。今儿个宠信你,明儿个可未必,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全都寄托于圣心,与天下为敌,老九,你这是在走钢丝呀。”

汪直神情一震,犹遭电击,登时说不出话来。

枯树皮似的手掌收回,赵琮靠回椅背,慢声道: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既想留命,就该未雨绸缪,给自己备好后手才是。”

汪直仔细咂摸着他的话,忽然间醍醐灌顶,深深拜去:

“儿子懂了,干爹一片苦心,儿子感恩不尽。”

“明白便好,明白便好。”

赵琮欣慰地笑笑,抬臂招了下手。

正在揉臂捏肩的许构、艾望远会意,立刻停下手中动作,与汪直一起跪伏在赵琮膝前,乖乖听候指令。

慈爱的目光一一掠过他们的脸,赵琮微笑感慨:

“宦官无根,所以都爱认儿子,有的能收上百个,可那么多儿子,走心的能有几个呢?出事的时候,还不是个个躲得远远的。所以啊,我就不喜欢随便认儿子,儿子在精不在多,我这一辈子,拢共也就认了十个,其中,最看重的,就是你们三个。”

三人道:“能得干爹赏识,是儿子三生有幸。”

“你们可知道,为何我在逢三、六、九之数时,选你们做儿子吗?”

三人道:“儿子不知,还请干爹解惑。”

赵琮缓缓道:“三六九,在牌九里,是至尊宝,是赌徒们梦寐以求的组合。你们三个,便是我一手培养出来的至尊宝,缺一不可。”

“啊?”

三人皆是意外万分。

赵琮又道:“老三,有耐力,老六,讲情义,老九,最聪明。你们各有所长,又彼此互补,唯有组在一起,才可稳操胜券,保住各自性命。”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齐声应道:

“是。”

赵琮仍不放心,把他们三个的手交叠在一处,先对汪直道:

“老九,你三哥虽然没出头,但他只是时运不好,非是能力不行,你不要看他年纪大了,就生出轻慢之心,更不要挟恩自重,骑到他头上。人的运势如舟,起伏不定,没有谁会一直好或一直坏,你好的时候呢,就罩罩他,他好的时候,就罩罩你,如此,才是兄弟。”

“是,儿子谨记。”

“还有你六哥,你六哥退居南海子,成了一枚闲棋,但——不要觉闲棋无用,闲棋,有时可定生死。他重情义,会为了在意之人与你翻脸,但若你同他好好做兄弟,哪天你遇到危险,他也自会为你挺身而出。”

“是,儿子也谨记在心。”

赵琮见他应的诚恳,点了点头,又瞅向许构、艾望远:

“老三、老六。”

许构、艾望远忙应:“儿子在。”

“老九年纪轻轻就大权在握,难免心高气傲了些,对你们若有不敬,看在他这些年也算保着你们,还老实孝敬我的份上,你们多担待些,不要同他计较。倘有一日,他真走了下坡路,该帮则帮,全了这份兄弟情义吧。”

“是,儿子谨记干爹嘱托,定不负您所望。”

“好,好,不愧是我的好儿子们。”

赵琮的一颗心总算放下来,拍拍他们的手背,含泪笑道:

“只盼你们好好的,我这爹——才不白当,活一辈子,也算有个根。哪天到了黄泉下,至少有人烧个纸钱不是?”

三兄弟皆是动容不已,一个个也湿了眼眶,哽咽道:

“干爹福德深厚,得活百岁呢。”

“对,您好好的,儿子们才算有个家。”

“莫说儿子,便是儿子的儿子,也得敬您孝您。”

说罢,三人又来分工伺候。

“好啦。”赵琮笑呵呵地摆摆手,“我年纪大了,愈发嗜睡了,你们去吧,我再眯会儿。”

三人见状,便各自收了手,起身道:

“是,那干爹您休息,儿子们下回再来看您。”

“嗯。”

赵琮把脑袋枕在椅背上,眼皮缓缓坠下,微微歪过脑袋,便睡过去了。

日常侍奉的小宦忙拿了条薄毯来披上,瞧着他的脸,忽觉有些不对,伸指往鼻下轻轻探去。

三人躬身后退,退至门口,刚要转身,便听小宦惊呼:

“老祖宗去了!”

三人大惊,扑通跪倒在地,望着醉翁椅中熟睡的老人,泪水夺眶而出:

“干爹——”

借着赵琮去世的悲伤,汪直跪在朱见深面前声泪俱下:

“万岁,近年以来灾荒不断,是您谕两京大臣同加修省,未闻大臣进何贤才、退何不肖,以固国本。亦未闻群臣革何宿弊、进何谋猷,以匡治理。奴婢缉捕杨华、吴荣等之奸恶,高崇、王应奎等之脏贪,又奏释冯徽等冤抑之军囚、禁里河害人之宿弊,是皆允合公论,足以服人警众。万岁,他们如今结党攻讦,哪里是冲着奴婢,分明是要打您的脸呐!”

朱见深越听脸越沉,将手中那份联名奏疏往御案上一摔,高声唤道:

“怀恩!”

怀恩连忙躬身走进:“奴婢在。”

帝王眸底仿佛结了一层寒冰,冷声道:

“到内阁去,传朕的旨。”

内阁,太子面现歉疚,语气惋惜:

“许构是个好的,二话不说答应我暗中照拂大家,谁曾想,汪直一发现,直接将他调到了南京去。”

“殿下莫急,联名奏疏已经递上去,众臣一心,或许能改变万岁的心意。”

商辂的话才说完,外面便有人通传:

“怀恩公公到。”

众臣连忙迎去,只见怀恩面色凝重,厉声道:

“圣上责问尔等:朝廷用汪直缉访奸弊,有何坏事?”

众臣一惊,互相对视一眼,商辂第一个道:

“汪直屡造冤狱,致使人心汹汹各怀疑虑,若不加惩戒,长此以往,恐引起大患。”

怀恩又拿出那道联名奏疏,晃了一晃:

“圣上还问:这份奏疏是何人主使?”

众臣更惊,一时间心下惴惴,万安试探着问:

“公公,圣上看完奏疏,可是龙颜大怒了?”

怀恩不答,又问了一遍:

“何人主使?”

无人敢应声,商辂欲要跨步上前,手臂却一紧,扭头一看,是太子将自己拽住,不由得低声苦笑:

“三位阁老皆与万岁有师生情谊,唯有臣是景泰旧臣,万岁这是怀疑到臣头上了。为了不牵连他人,这滔天之怒,还是由臣担着吧。”

太子摇头轻笑:“你若认了,岂不坐实圣上猜测,教大家功亏一篑?”

商辂登时无言以对。

接着太子越众而出,不卑不亢地向怀恩道:

“公公,圣上此问,未免太过小看内阁,在场的,哪个不是经多见广老成持重?众人一心的事,何须主使?”

“不错。”商辂响应,“汪直违祖宗法,坏朝廷事,失天下人心,我等同心一意,为朝廷除害,无有先后。”

怀恩似是无动于衷,又扫向三位阁老:

“你们呢?”

万安、刘珝、刘吉被架在这里,只好一齐表态:

“我们四人一体,无有先后,贬谪黜罚,在所不避。”

“好,好。”

怀恩一改先前的冷漠态度,面色缓和不少,坦诚道:

“其实咱家也不满汪直所为,但奉命而来,不得不例行公事,诸位勿怪。待会儿你们面圣之时,也请坚持这一立场,唯有咱们共同努力,此关方可平稳度过。”

万安忙道:“公公言之有理,我等必当遵行。”

乾清宫。

面对四人坚定如一的立场,朱见深气得微微冷笑:

“同心一意,无有先后?”

商辂昂起下巴:“不错。”

那边厢跪地的汪直满面泪痕犹未褪去,抬手一指商辂,愤声道:

“万岁,奴婢前不久审理杨华一案时,杨华、董琪所开的行贿名单上,第一个就是商辂!况且他还是浙江人,与杨华邻省,很有可能他就是幕后主谋,以此公报私仇!”

朱见深鹰隼般的目光攸地射在商辂脸上,沉声道:

“商辂,你怎么说?”

商辂深吸一口气,缓缓摘下官帽,凛然道:

“臣愿辞官,以证清白。”

朱见深与汪直皆是一惊,尤其是汪直,万万没想到商辂为了参他,竟不惜辞官。

万安、刘珝、刘吉到底是同一战线,面现不忍之色,怀恩则忍不住出声:

“商学士,您若有冤屈,直陈圣上便是,何须辞官呢?”

商辂淡然一笑,上前一步,跪下双膝,手中官帽举过头顶,道:

“若能以商某一人之官职,令圣上看清眼前之事实,莫说是商某这顶官帽,便是拿去商某的命,也在所不惜!万岁,汪直违祖宗法、坏朝廷事,失天下人心,唯有革西厂,废汪直,才可安天意,回人心!”

说罢,咚咚朝地上磕几个响头。

汪直被震慑住,一时间想不出旁的话反驳,只能眼泪汪汪的冲朱见深喊:

“请万岁明鉴!”

万安、刘珝、刘吉唯恐皇帝动摇,也扑通扑通跟着跪下,齐声道:

“请万岁圣裁!”

两边将朱见深夹在中间,不禁烦躁非常,当下也拿不定主意,摆摆手道:

“都退下吧,容朕想想。”

清宁宫。

太子倚在玉石榻上,轻揉着眉心,苦思无果后,长长一叹:

“撼山易,撼人心难,圣心偏向汪直,集群臣之力也难撼啊。”

正在浇花的梦龄闻言,停下手中动作,回身问道:

“也就是说,此事的关键,不在群臣立场,不在天下民心,而在圣心所向咯?”

“嗯。”太子点点下巴,“群臣立场也好,天下民心也罢,都只能给爹爹施加压力,动摇不了他的本心。”

“原来如此。”梦龄恍然,想了想,又问:“那以前保国公朱永一定不得圣心咯?”

“以前——还好,爹爹言语间并不反感,甚至还偶有夸奖。”

“啊?”梦龄挠挠头,“阿丑不过唱了台戏,万岁便让人去查他,我还以为万岁不喜欢他呢。”

此话一出,太子猛地从榻上起身,一脸兴奋: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梦龄一头雾水:“想到什么?”

太子满面如风,下榻到了她面前,摸摸她的脑袋:

“虽说你这脑瓜子爱乱转,但有时转的还挺是地方,哈哈。”

梦龄愈发不解了:“你在说什么啊?”

太子不由分说的抢下她手中的天蓝釉瓷壶搁在一旁,推搡着她的肩往外走:

“去,换件衣服。”

“干嘛?”

“搭台,听戏!”

戏台上,阿丑捈了白脸,穿着一件滑稽的官服,坐在案前,将手中醒目一拍,对下属们训话:

“老爷我是六部派遣委任官员,你们一定要严格选拔官员,精挑细选,优中择优,知不知道?”

众下属齐应:“是。”

“去,把人带过来,老爷我给你们打个样儿!”

“是。”

不一会儿,带上来三个人,齐齐作揖:

“见过老爷。”

阿丑略点了点头:“开始吧。”

第一个人上前跨出一步。

阿丑装模作样的捋捋胡须,慢悠悠地问:

“姓名?”

“公论。”

阿丑不屑:“如今公论可没用,你连名字都没起对,怎么教我用你?下一个!”

“啊?”

第一个人失望退下,第二个人出列,道:

“启禀老爷,小的名叫公道。”

“现在公道也难行!”

阿丑嫌弃的一摆手,第二个也无奈退下。

轮到第三个人,他陪上笑脸:

“启禀老爷,小的姓胡名涂。”

阿丑一听,抚掌大笑:

“糊涂现下最吃得开,老爷我看好你,将来必定高升,就你啦!”

玉阶上的朱见深听到这里,微微一笑,也跟着鼓起掌来。

坐在旁边的太子见状,含笑道:

“看到爹爹重展笑颜,儿子便放心了。”

鼓掌的双手一顿,朱见深缓缓侧过脸来,暗含精光的眸子直盯到他脸上,别有深意道:

“安排这、这样一场戏,你——也有心了。”

太子微微一怔,只听父亲又问:

“如此用心良苦,是也想、想劝朕革去西厂、废黜汪直吗?”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