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敬回过神来,瞅准他荡回来的时机,一把搂住,从秋千上抱了下来,随众一起拜去:
“参见万岁。”
吉哥儿用力挣开他,急忙奔至朱见深面前:
“爹!”
朱见深俯身将他抱起,笑问:
“儿子,怎么眼睛红了?”
万贞儿步至近前,笑着接话:
“方才玩秋千不小心荡得高了些,给吓到了。”
朱见深瞟了一眼张敏脑门磕出的红印,却是什么也没问,只宠溺地刮了下吉哥儿的鼻尖:
“傻、傻孩子,怕什么?荡得再、再高也有人接着你。”
说罢,他另一只手牵上万贞儿,三人一道进了殿内。
“给我养?”
里间,万贞儿低声惊呼,不可置信地望向小自己十七岁的丈夫。
“对。”
朱见深含笑点头,目光温柔:
“你不是一直想有自己的孩子吗?那就让他认你作母,便算是咱俩的孩子了。”
隔着若隐若现的水晶珠帘,那在外间软榻上摆弄棋子的小小身影映入眼帘。
她的心境忽然起了变化。
“也许,他是上天派来补偿咱们的。”
朱见深的话又传至耳边,紧闭的心门像是被推开了一条缝,灵泉顺势流入,令她干涸已久的心有了复活的迹象。
窗外微风拂来,吹得水晶珠帘摇曳晃动。
叮叮咚咚,清脆好听,一下下敲击着她的心扉。
那眉眼,是有几分相似。
是呵,都像他们的父亲。
她的唇角不自觉地翘起,复杂的目光里多了一份慈爱。
圆润透光的白子被摆成“梦”字,当吉哥儿苦苦回想着“龄”字怎么写时,忽觉有人靠近,抬头一看,是那个人人畏惧的贵妃,脸上漾着和蔼可亲的笑容,亲自端了一碟精致的点心给他:
“玩累了吧?来,吃些点心。”
而他的父亲一脸欣慰地瞧着他们。
吉哥儿只觉莫名其妙,摇了摇头:
“我饱了。”
“哦......”
她也不生气,反倒贴心的替他找理由:
“许是在你奶奶那儿吃得太多,就不稀罕了。”
点心随即撤下,吉哥儿又低头去玩自己的棋子,暂时想不起龄字,他就用黑子摆出了个吉字。
一黑一白两个字并排放在一块,他托着下巴得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一股绵甜的奶香猝不及防地蹿入鼻中。
味蕾猛然被挑起,吉哥儿循着味道一看,是万贞儿端了一碗淡紫色的奶状食物过来,笑吟吟道:
“小厨房新做的桂花芋乳,尝一尝。”
青花瓷碗放至面前,金黄色的桂花点缀在绵软粉紫的芋乳上,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勾得吉哥儿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
万贞儿瞧在眼里,笑着用青花瓷勺舀了一块儿,送到他唇边:
“吃下一口,软糯丝滑,唇齿留香,别提有多美了。”
吉哥儿舔舔嘴唇,凑上去想吃,想到一处,半道上却又缩回,最后仍是摇摇头:
“我不吃。”
“为何?”万贞儿蹙额,声音里透着不解。
“我怕有毒。”吉哥儿也蹙额,声音里透着遗憾。
当啷——
青花瓷勺跌落。
殿内气氛蓦地变冷。
万贞儿愣在那里,僵住的面容再不见半点笑意,眸底一点点恢复冷意。
朱见深亦变了脸色,腾地掀开水晶珠帘,一个箭步来至吉哥儿面前,厉声指责:
“逆、逆子,怎么说出这等混、混账话来!”
万贞儿从袖里抽出锦帕,轻轻去擦被溅到的手背,唇边勾起一抹讽笑:
“小孩子决计说不出这样的话,只能是大人教的。”
朱见深怒目瞪向吉哥儿:“谁教的?”
吉哥儿头一次见他发脾气,吓得一哆嗦,怯怯地答:
“奶奶。”
万贞儿冷冷一笑。
朱见深顿时泄了气。
吉哥儿见父亲缓了脸色,没有迁怒到自己头上,当即跳下榻,拉住朱见深的手往外拽:
“爹,咱们回去,回娘那里。”
朱见深拗不过去,情知这会儿继续待下去也无益,自己也无法调解这等婆媳关系,只得道:
“从、从长计议。”
留下这句话,便随吉哥儿去了。
薄薄的窗纱映出他们离开的背影,是如此扎眼。
扎得万贞儿烦躁非常。
哗啦啦——
她袖袍一拂,棋子连着瓷碗一起摔下,砰砰落地,碎的碎,溅的溅。
“韦敬。”她冷声下令,“把梁芳、汪直叫回来。”
汪直、梁芳一经召唤,立马赶到万安宫,听从万贞儿调遣。
两人虽同为万贞儿做事,行事作风却大不相同,汪直自恃其才,不爱做媚上之态,梁芳则爱做小伏低,一进来就为万贵妃端茶倒水捶肩捏背。
听完整个过程,梁芳满不在乎地笑:
“依奴婢说,这孩子既已被教坏,还留着做什么?一并除了便是,总归万岁死活离不开娘娘,绝不会拿您怎么样。”
话才说完,万贞儿还未表态,汪直先嗤笑一声,目露鄙夷。
梁芳狠狠剜了他一眼,不爽至极。
万贞儿倒不以为意,含笑望向汪直:
“你有何看法?”
汪直平日里顶看不上梁芳这类只会阿谀奉承没有真才实学的人,此时万贞儿发问,也不藏着掖着,直截了当道:
“奴婢以为,梁公公的见解未免太过短浅,竟然丝毫不为娘娘的将来打算。”
梁芳冷笑:“奴婢一心为娘娘绝除后患,怎地到了汪公公这里,就变成不为娘娘的将来打算了?”
汪直不紧不慢道:“娘娘无子,现下恩宠虽盛,却只系于万岁一身,再无其他依靠,以如今这仇家遍地的局面,将来岂不遭人清算?”
梁芳噎住,无言以对。
万贞儿笑了一下,挑眉问道:
“那依你所见,该当如何?”
汪直道:“陛下既有子,不如就把孩子从纪氏那儿接过来,一点点培养感情,反正小孩子忘性大,只要让他远离纪氏和太后,渐渐地就和娘娘一头了,将来继承帝位,谁敢来寻娘娘的麻烦?”
万贞儿眸光一闪,显然被说动。
梁芳忙道:“培养感情哪有这么容易?你说得轻巧,那孩子万一养不熟怎么办?”
不等汪直反驳,万贞儿声音淡淡:
“先把他接来试一试吧。”
心爱的女人主动提出抚养儿子,皇帝自是非常乐意,立刻下了道圣旨,命纪氏将吉哥儿交由万贞儿抚养。
小娃娃的哭闹、纪氏的眼泪、周太后的叱责,都阻止不了这场分离,吉哥儿终究是离开了母亲的怀抱,被迫送至万安宫。
为了便于拉近感情,万贞儿特意安排吉哥儿住在与自己卧室相连的碧纱橱里,奈何吉哥儿并不领情,坐在床上哭闹个不停,喂东西不吃,说话也不理,只一个劲儿哭着喊着要找娘。
万贞儿被他哭得脑壳疼,愣是拿他没辙,倚着门框轻揉眉心。
韦敬凑了过来,低声道:
“娘娘,瞧这模样是捂不热了,干脆就让他凉了吧。”
万贞儿拿不准主意,烦躁地摆了摆手:
“不管了,先睡吧。”
无人再去理会吉哥儿,把他一个人丢在那里,任由他折腾,直到哭得累了,没力气了,又饿又困的吉哥儿一头栽倒在床上,沉沉睡了过去。
约莫睡至半夜,吉哥儿忽然被噩梦惊醒,忘了自己身在何处,下意识地喊:
“娘!娘!”
殿内守夜的宫女听见声音,唯恐吵到睡梦中的贵妃,赶忙起身,持着烛台往他这儿赶来,还未到近前,便见一个人影一个箭步到了床边,忽地又停住动作,竟发起呆来。
这人不是别个,正是她们畏惧害怕的贵妃娘娘。
原来万贞儿梦中被哭声吵醒,迷迷糊糊中以为是自己逝去的孩子在喊娘,想也不想就着急赶了过来,到了跟前儿才看清,那是别人的孩子,登时愣在那里,静静地不发一言。
像极了暴雨前的宁静。
宫女们素知她的脾性,一个个战战兢兢,皆不敢近前。
电光火石间,未看清来人的吉哥儿突地张开双臂,像抓了救命稻草般,紧紧抱住了她,嘴里轻声地叫:
“娘,娘。”
万贞儿身子整个僵住。
那软乎乎的小手,搂在自己后腰的触感,有种说不出的奇异感觉,唤醒了她血脉里的绵绵温情。
她离开母亲这个角色太久了,久到生疏。
怔了好一会儿,方回过神来,自记忆里牵出一缕做母亲时的模样,试着抬起双手,缓缓回抱住怀里的小娃娃,轻拍他的后背,低喃回应:
“别怕,娘在,娘在。”
后知后觉的吉哥儿听出了音色差异,忍不住仰起小脸,借着不远处昏黄的烛光,去辨认她的脸。
果然不是母亲。
那搂在后腰的小手就此撤走,悄悄往前绕,想推开这个迫使自己与母亲分开的女人。
万贞儿浑然不觉,掌心依旧停在他的后背,带着某种留恋,轻轻地,柔柔地,一下一下拍着,仿佛这样,便可回到过去的时光。
小手来至她的腹部,蓄好势,正要去推时——
吧嗒。
一滴泪骤然滑落,正正砸在他的手背上,溅起小小的水花。
吉哥儿懵住。
吧嗒,吧嗒,泪珠接连掉下,水花在他小小的手背上开出一片小小的水洼。
不知所措的小手停在那儿,吉哥儿抬眼望去,那个女人泪流满面,怔怔发着呆,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伤心的气息。
“你怎地哭了?”他奶声奶气地问。
万贞儿愣愣地垂下眼眸,瞧着这个不谙世事的小娃娃,从他的眉眼里找寻自己儿子的影子:
“我想我死去的孩子了。”
她的手情不自禁地抚上他的小脸,眷顾流连,轻柔地摩挲:
“如果他能长你这么大,也会来抱我的吧。”
说罢,泪水又簌簌而落,像个无助的、找不到出口的大泪人儿。
吉哥儿心生不忍,忘记了要推开她这件事,抬起小手,学着母亲的样子,贴心地为她抹去眼泪,好声哄着:
“不哭了,不哭了。”
软乎温热的小手来给自己擦泪,比搂在后腰抱住的威力更大,万贞儿再也忍耐不住,一把将他紧紧拥入怀里,泣声道:
“也许,你真是老天派来补偿我的吧。”
吉哥儿不大明白她话中意思,但能从这炽烈的怀抱中,接收到她汹涌的情感。
这一刻,眼前的女人不再可怕,甚至让人可怜。
吉哥儿还对她多了一份理解,她和自己一样,都是在暗夜里想念亲人的人罢了。
他像对待梦龄那样,开始与她平心静气的沟通:
“你想你的孩子,我也想我娘,你让我去见我娘好不好?”
万贞儿的整个身子又僵住。
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良久,晦暗幽深的眼神变了几变,她换上亲和的微笑,爱怜地摸摸他的小脑袋,柔声道:
“你娘生病了,是会传人的那种。把你接过来呢,是不想你染上病,这也是为你好,等你娘病好了,我自会带你去见她。”
“那她会病多久呢?”
“这要看你表现了。你乖乖听话,好好吃饭睡觉,顾好自己的身子,你娘才能放心养病,自然也会好得快。你要不听话,整日里哭闹,哭坏了身子,传到你娘那里,她一着急,哪还有心思养病?”
“那我以后不哭了,我乖乖的,你千万别告诉我娘。”
“好~快睡吧。”
“嗯!”
吉哥儿火速钻进被窝,老老实实闭上眼睛,变得乖顺无比。
万贞儿被他这天真可爱的模样逗笑,不由自主地俯下身子,在他额间轻轻一吻,接着仔细给他掖好被角,才带着满腹柔情回至自己卧房。
持烛的宫女们看呆在当地,只觉那个阴森狠厉的贵妃似是被人夺了元神,完完全全变了模样,令人陌生不已。
第二天清晨,吉哥儿坐在黄花梨罗锅枨方桌前,望着青花瓷碗里诱人的桂花芋乳,主动拿起勺子舀了一口吃下。
真如她所言:软糯香甜,唇齿留香。
“好吃!”
他冲万贞儿绽出一个满足的笑颜。
万贞儿也由衷地绽出一个满足的笑颜。
接下来的日子里,两人相处融洽,素来行峻言厉八面威风的贵妃,竟心甘情愿矮下身子,主动给一个小娃娃穿衣、梳头、擦脸,还陪他一下一下地荡秋千。
欢声笑语填满万安宫的角落,贵妃日日展颜心情快活,好似获得了新生。
秋千荡腻了,就牵着他的小手去宫后苑玩,耐心的教他辨认各种花树,小娃娃被飞舞的蝴蝶引开注意力,她当即不嫌麻烦,亲自拎着网兜追逐,费劲套到一只,喘着气带着笑送到他面前。
他稀罕非常,摸了一会儿,忽地抬头问:
“贵妃娘娘,我娘的病什么时候好啊?”
笑容僵在脸上,她吐出两个字:
“快了。”
马上,汪直被单独召唤过来,她下达了新的命令:
“解决掉那个女人,我要做他唯一的母亲。”
长乐宫。
伺候纪氏的宫人都被换上新的面孔,汪直给她送来两样食物:红枣银耳汤、清蒸鲶鱼。
那是万贞儿少女时期在孙太后身边学得的法子:
食杀。
有些食物单独吃没有问题,放在一起食用,则会送人归西。
红枣与鲶鱼,便是她所亲历且记下的食谱之一。
屏退左右,汪直的眼底划过一抹伤感,还有些许无奈,长长一叹:
“打你们离开安乐堂起,就注定了是条死路。不过看在咱们同族的份上,我给你的孩子谋了个好去处,只要你吃下这些,乖乖地走,你的孩子就能得到贵妃娘娘的辅佐,未来一片坦途。”
纪氏目中没有畏惧,只是狐疑:
“贵妃娘娘真的能善待我儿?”
汪直点头。
纪氏却仍不信,语气不容置疑:
“你让她亲自来,当着我的面发誓,保证善待我儿,我就遂了你们的愿。”
彼时万贞儿正陪着吉哥儿在宫后苑玩耍。
澄瑞亭下,溪水潺潺,鱼儿游弋,一会儿聚,一会儿散,自由自在地吐泡泡,一串接一串,好不快活。
吉哥儿挨着万贞儿坐在亭中,倚着栏杆向下俯看,目光聚焦在韦敬那里。
韦敬立在池边,手里握着一杆渔网,专注地盯着水中动静,说时迟那时快,他瞅准时机,渔网一抄,一只红色的小鲤鱼在水花中被兜起。
“抓到了!”
吉哥儿兴奋地喊,一双眼睛亮晶晶地。
鱼儿放至盆中,端到他面前,清澈明亮的瞳孔里装满了好奇,试探着伸手戳了下,鱼儿一个弹腾,溅起一圈涟漪,滑溜溜游走。
“哈,真好玩。”
吉哥儿抚掌而笑,这满足的小模样教万贞儿越看越喜欢,含笑捏捏他圆鼓鼓的腮帮子:
“只要你喜欢,不管是天上飞的,还是水里游的,我都命人给你弄来。”
吉哥儿听在耳中,想了一会儿,眨巴着眼,一脸认真道:
“你对我这么好,以后我也拿你当朋友。”
万贞儿一怔,笑着摇摇头:
“真是个孩子。”
这时汪直疾步过来,附在万贞儿耳边低语几句,只见她脸色微凝,看了眼一心玩鱼的吉哥儿,向随侍的两名宫女使了个眼色,便带着韦敬同汪直一道去了。
直到去得远了,吉哥儿无意间一抬头,才发现亭中已不见她的人影。
“咦,贵妃娘娘人呢?”
他起身便要去寻,两名宫女赶忙挡住他的视线,笑道:
“娘娘有点事情,去去就来,殿下别乱跑,不然一会儿她就找不到你了。”
“哦。”
吉哥儿乖乖回过身来,却不小心踢到了水盆,那水盆一斜,水哗啦啦流出,小鲤鱼顺着水流一个蹦跶,从亭中跳到了池子里,立时重获自由,摆着鱼尾逃之夭夭。
“鱼,鱼!”
吉哥儿急喊,宫女忙劝:
“殿下莫急,奴婢再给您捞一条去。”
说罢,她提裙来到池边,拎起那杆渔网去捞水中的鱼,只是方才那一溅,鱼儿四散游走,一时间难以找到目标。没得办法,另一名宫女只好也加入进来,帮她一起寻找游鱼。
吉哥儿坐在亭中百无聊赖地等着,忽见不远处的假山后冒出一颗小脑袋,仔细一瞧,竟是平安在冲自己招手,还做了个嘘的动作。
四下瞅瞅,没有旁人,捉鱼的两名宫女也背对着自己,正专注地找寻目标,完全留意不到那边的平安。
吉哥儿便悄悄跑出亭去,来到平安跟前儿,刚要张口打招呼,平安一把拽他到假山后,低声道:
“贵妃娘娘要毒杀你娘呢,你快去吧。”
“什么?”吉哥儿大惊失色。
平安急忙捂住他的嘴巴,小声解释:
“自你被接走后,长乐宫的宫人就全被换掉了,我也回到了原来的衙门。方才在外头扫地,听见皇后娘娘宫里人议论,说贵妃娘娘要杀了你娘,这样她才能当你的娘,现已在长乐宫了,你娘怕是活不成了!”
吉哥儿五雷轰顶,一颗心扑扑乱跳,当下也说不出话来,甩开平安的手,撒丫子急往长乐宫奔去。
平安犹疑片刻,终是不放心他一个人,一跺脚,一咬牙,拔腿追了过去。
宫后苑离长乐宫并不算远,可对吉哥儿来说,那是人世间到阎罗殿的路,世上再没有比这更远的距离了。
他用尽全身力气奔跑,一刻也不敢停,生怕被黑白无常甩在后头。
两侧红墙快速的从耳边掠过,长乐宫的宫门终于现在眼前。
一草一木,一砖一石,还是原样。
母亲也会是原样吧?
迈过门槛,守在院里的宫人见到他俱是大惊,一个个赶紧来截,他身子小,学得鱼儿的本领,滑溜地从腋下逃脱。
奈何对方人数众多,躲得一个,又来一个,眼见就要落网,平安猛地从后蹿出,把自己脑袋当石头使,不管不顾地撞过去,硬生生撞出一个口子,吉哥儿顺着那口子奔上台阶。
吱呀——
他推开殿门。
啪——
已喝干净的汤碗在此时落地,摔了个粉碎。
咚——
毒性发作的母亲疼痛难忍,一头栽倒在地。
噌——
安坐在玫瑰椅中的万贞儿起身,不可置信地望着门口那个小小人影:
“你怎么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