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与藤本月季 第13章 迟到

得了重屹的消息后，牁释楼没停下来，转而飞去了玉沙山。温时竹最近出关，得了闲，扶川大人让他去找温大神仙借罗盘。

玉沙山常年雾气不散，巍峨高耸，雪一直挂在了半山腰，任雨打风吹，也未曾撕下半分，远远望去，朦胧如玉砌。

过了晌午，玉沙山茶室大开，出关多日的温时竹抱着暖烘的玉杯，等壶中的雪水烧开。

温时竹受了创世神点拨，终身不暑不寒，但为了应和这萧瑟冬景，他还是煞有介事地烧了水煎了茶。

牁释楼来的时候，刚好撞见温时竹使唤着一只丛林猛兽给他摘脆柿子，背影慵懒又嚣张。

飞至半空，牁释楼突然有点不太确定那人究竟是不是温时竹，毕竟按照东方寻的情报来说，温时竹是个哄骗能力很强的人，话语轻佻，语气欠揍，想来应该气质猥琐，不应该像现在这般冷质出挑。

还好摘了脆柿子之后，温时竹便将丛林猛兽打发走了，还抬头招呼了下牁释楼。

原来他早就看见了。

进了温时竹的竹楼，牁释楼突然想起扶川大人以前说过，温大神仙原是创世神养在身边的凤尾竹。

重建世界时，仅存的生灵量近乎为零，就点了那凤尾竹成神仙，所以温时竹随性潇洒，又有些木性子，不好冲动。

“扶川大人让我来借罗盘。”牁释楼开门见山道。

温时竹指了指几案旁的矮柜，说∶“在那发脾气呢，不肯出来。”

牁释楼心生疑窦，想罗盘会发个什么脾气，就上前开了矮柜。

一开柜门，一坨黑乎乎的东西就冲了上来，夹杂着他听不懂的语言，听语气，应该是骂得很脏。

温时竹拿着梅枝逗它，语气轻快∶“你怎么舍得出来了？”

那东西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大堆，摇了摇身子，显出原先的样子来，又蹭蹭牁释楼的袖子。

就这样，牁释楼带着四处乱奔的罗盘飞出了玉沙山。

扶川大人说这罗盘近来才醒，能力非凡，许是能追踪万物生的下落。

牁释楼回头看了眼骂得正脏的罗盘，有些怀疑这说法的真实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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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贰跟着流沁在丛林中兜转多日，又下河扑腾几时，终于是赶在牁释楼进门前截胡住了他。

牁释楼皱眉看着眼前神采奕奕的流沁，有些无语∶“你又去摸泥鳅了？”

流沁骄傲得瑟∶“不，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游得比你飞得快。”

牁释楼没功夫和她扯皮，绕过她直接开了门进去。

扶川大人仍在路上，他刚好有时间和其他几位交换一下已知的信息。

首先被拷打的是赛宁。

重槃明明在他口中已经死了，又怎会突袭漠北呢？况且，几日前他刚预言过涅槃的可能性，赛宁也肯定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凤凰涅槃的严重性。

赛宁的黑脸都白了∶“我我我我不到啊，这，我确实是见了他的尸骨和凤丹。而且那日你说完重槃涅槃的可能性以后，我又去那地方找了很多天，都没有发现什么目生鬼……”

赛宁老实憨厚，不像是会骗人的性子。

牁释楼便问∶“位置在哪？”

赛宁立马回答∶“在不归山。”

墨贰一直坐在屏风后看折扇，没参与到其中的对话当中。

他还是不太能接受蛟龙一族将衰这件事。

墨叁虽一意孤行，但终究还是兄弟，现蛟龙一族背叛黑龙，肯定逃不了清算。念往日旧情，墨贰于心不忍。

蛇族巫师齐三白的头越过屏风，趣味盎然地盯着墨贰郁闷的后脑勺。

“齐三白。”牁释楼警告道。

白蛇这才笑着回身，说∶“我的错我的错。”

梵屈看了眼屏风，又收回视线，说∶“蜘蛛蛟龙族中四人，现在门外候着，要请进来吗？”

牁释楼点头。

门开，三女一男便走了进来。

蜘蛛劣须尝目光锐利，声音尖而细，她首先开口道∶“梵屈大人，蜘蛛族族长执迷不悟，我和多名长老劝阻，也劝不回来。”

梵屈颔首。

四人落了座，蛟龙臣首汇报道∶“族长墨叁已决定和黑龙大人同一战线了……”

听到墨叁的名字，墨贰耳朵一支。

“只是族长罪孽已深……怕是此时倒戈，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臣首面露痛色，“如今大部分的蛟龙已经出逃，他捉不到新生蛟龙，就抓了城中剩余的蛟龙，去给凤族上供，以拖缓凤族逼迫的步伐。除此之外，他又去偷猎人类幼孩了，我们……拦不住，他是真龙九子，能力高出我们太多了。”

墨贰蹙眉，心中暗骂墨叁不识大局，想投诚就好好投诚，非得自以为是，搞这么一出。

蛟龙数量众多，若一心抵抗，岂能被凤族拿捏、美美把玩？

真是一坨烂泥，扶不上墙。

四人各自汇报完，回了准备好的房间，余下几人继续梳理。

瞬清仍未摹出凤族宫殿，但好在她策反了一名凤族守卫，倒也不失为一种方法。

白鸽雅明始终沉默着，坐在桌尾。

几人将该说的都说完，归拢几下，她才开口∶“凤族昨日对鸽子一族下手了。”

众人一震，梵屈忙问∶“如何？”

雅明眼圈瞬间通红，颤音道∶“族中半数暴毙，族长在今日清晨就亡了……我也是半个时辰前才知道，二长老擅自撤了扶川大人设下的屏障，可族中居然没有一人注意到，连我都没有注意到……他原来一直心向凤族，现在怕是得了我族生灵的力量，逃到凤族那儿去了……”

鸽子虽种群众大，但没有什么攻击性与防御力，法力也不甚强大，唯一能说道的就是情报勘探能力，但若将半族生灵的力量聚集在一起，也将是一团极其强大的力量。

没想到，内忧外患，竟是全都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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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淅淅沥沥的雨又下起来，凤汀在雨声中汲取着万物生炼化的力量。

凤魂拄杖在旁，也贪婪地沐浴在银光之下。

万物生已吞下了数十位婴凤，百名蛟龙和万只鸽子，灵力爆棚。

凤魂的脸越来越年轻，身体也逐渐轻盈。

凤汀放出千根金丝，探着凤族所有人的状态，她笑了几声，“鸽子果真力微。”

凤魂随口应了∶“不如蛟龙。墨叁资历深，若让他来烧这万物生，肯定是十分磅礴的。”

“可惜没什么志气，烧起来不好闻，不如那只二长老，以为自己机关算尽，实际上，呵呵，只是助攻我凤族的一枚小小棋子罢了。好在志气不错，能烧得旺一些。”

话罢，凤汀看着凤魂，若有所思。

凤魂虽为长老，但未免过于痴愚，前几日他还说什么君子当应独善其身，愚蠢的老家伙，怕是早就有了逃跑的心思，简直是凤族的耻辱。

说着心向田园，结果今天就来汲取力量，口是心非。

凤族绵延至今，一位神都没有出过……创世神不待见他们，世道不待见他们，气运不待见他们，就连族中凤凰都不待见自己，居然没有几只凤凰有成神梦，简直是朽木不可雕也。

这些年来她为凤族的未来殚心竭虑，图谋万年，就为了有朝一日凤凰成神，位居万人之上，结果那些后辈都志气短小！

今日不称霸，明日倒在黑龙脚下委屈称臣！

凤汀望着噼啪作响的万物生，一股悲愤涌上心头。

凤族仅有千只凤凰，综合战力虽高，但月季与黑龙实力深不可测，不能轻举妄动。

回想起曾经与月季的一战，凤汀冷冷笑着。

这一次，谁都不可能阻止凤族高居神位。

“我们的动作需要加快。”凤汀手指微动，金线颤振，守在殿内的一名守卫顷刻暴毙，随后尸体与凤丹一起出现在了万物生中，“不自量力。”

“探子？”

“内鬼罢了，正好给万物生做养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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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雨逐渐停了，泥土潮湿的气味散在空中，城中高树的叶子落得很快，堆在地上，因为雨水粘合着。

东方寻站在河道旁，手里提着一串刚买的灯笼，百无聊赖地等着扶川。

站得久了，也不见路上有马车来，东方寻就坐在一块大青石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灯笼。

她倒是想随机抓取一名路人跟她扯天扯地聊东聊西，但四周空旷得很，没有多少行人。

不知过了多久，东方寻才远远地看见一辆马车，马车上似乎还有几十只蛟龙盘着。

东方寻擦了擦眼∶“哇浪……见了鬼了……”

鬼自然是没有的。

马车停在小楼前，扶川下了车，走向东方寻，说∶“马车上有些蛟龙，你和流沁负责安顿好他们。”

东方寻愣愣地点头，然后张牙舞爪地去找流沁了。

鹤与蛟龙曾经起过冲突，仗着数量压鹤一头，蛟龙就耀武扬威十分嚣张，时至今日，两族仍不融洽。

鸣玉和扶川上了楼，走进和牁释楼约定好的房间。

房中人不多，雅明与瞬清回了白鸽栖息地，她们要带着余下的白鸽去白鹿圣地避难，赛宁则是去了漠北，和阿尔齐莫汇合，虎熊合作。

墨贰坐在桌前，心中不安地等着扶川的到来，扶川来了，心中又更加的不安。

牁释楼拉开两把椅子，说∶“大人，中原地区布好线了。”

扶川点头，问∶“罗盘呢？”

“借来了。”

“好。半月后立即执行。”

墨贰听得不自在，但又不敢直接高声问，只好语气别扭地问道∶“你们，要干什么？”

或许是因为路上和鸣玉的玩笑，扶川现在对墨贰的印象很不错，加之以前温时竹对墨贰的评价，即使墨贰现在没有明确地加入他们，扶川也认真地解答了∶“中原将在半个月后彻底对反叛的凤凰进行扑杀。”

墨贰心里一咯噔∶“那蛟龙呢？”

“蛟龙，我只会猎杀助纣为虐的那些。”

那完了。

墨贰垂头丧气地坐在位上，估计墨叁是凶多吉少了，即便如此，他仍然想要挣扎一下：“墨叁，已经决定要投向黑龙了。”

言下之意，就是希望扶川能放墨叁一命。

对于墨贰的求情，扶川没有让步：“墨叁身为一族之长，献祭蛟龙，偷窃人类婴孩，这已经不是失格的问题了。黑龙造物时就警告过各族，非必要不得干涉人类活动。如今他退凤族而跳黑龙，你觉得他是真心的？”

墨贰沉默片刻，低声道：“自然不是……”

“也不只是他有这种投机的想法，当然，黑龙也没要求全种族都必须信仰于他。我的意思是，墨叁必须为他做出的错误选择而付出代价，这不是无妄之灾，这是清算。”

许久，墨贰才低下头，“我明白了。”

扶川看向他，没说话。

墨贰是个聪明人。

在玉沙山时，真龙九子中，墨壹最为聪慧，智多近妖，斡旋于多方之间仍不见慌忙，看透了世间百态，为人处世总带着一种莫名的疏离感。

墨贰则不同，墨贰是真龙九子里最晚破壳的，虽天资聪颖，但总懒于修炼。

温时竹评价他为能力仅次于墨壹，勤奋仅次于芸芸众生。

但也或许是因为他没什么大的追求，他总是一副知世故而不世故的样子，有些事情看透了，他不会点明，有些事情碍他眼，他便不会追问。

扶川所说，墨贰不会不懂。

至于重屹所说的万物生，应该就是之前扶川见的可以吸取生灵魂魄的鼎，这一点也是得到了证实。

那鼎应当是和寂川有些关系，但黑龙陨落以后，寂川不知去了何处，连封十八姨都驻守错了地方。

凤族之心，众人皆知，凤族先对白鸽下手，算是一个信号。想起白鸽半族的死，扶川就感到惭愧后悔。

收回万物生，剿灭叛徒，迫在眉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