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对真龙九子的父亲是他这件事不满,接下来的车程里,鸣玉都在假寐。
扶川倒是一直在笑,没停过。
笑了许久,鸣玉终于忍不住法力传音∶“你怎么还在笑?很好笑吗?”
闻言,扶川佯装正色道∶“我错了,您继续睡吧。”
说完接着笑。
鸣玉实在是搞不懂他在笑什么,就转身朝向窗外,继续睡了。
扶川也不知怎的,就是想笑,倒也不是想笑,只是情绪来得莫名,不知该如何应对。
从前在寂川,他们的身份常常与现在颠倒过来,倒也算是个奇怪的笑点吧。
那时扶川刚化形没多久,对自己的月季形态与人类形态都不是很熟悉,常常伸了个懒腰就爆了好几朵花,走着走着就站定,继而就像是根扎进土地一般,不会走路了。
鸣玉笑话他是脑子和身体分家的一把好手。
说来也很惭愧,作为一棵藤本月季,扶川居然不会操控花的盛开。
午后,鸣玉躺在月季藤下,揉着扶川的花骨朵,力度略大,问道∶“疼吗?”
扶川抖抖花枝,不算疼,就是有点痒。
揉够了,鸣玉松开花骨朵,“你现在试试开花。”
扶川试了,然后失败了。
“哈哈哈哈哈怎么会有月季连怎么开花都不知道啊。”
鸣玉在花下无情耻笑着,笑得扶川想弑龙。
可能是接收了太多的混沌力量吧,有时扶川的所思所想都有些危险。
比如在鸣玉摆弄他的枝条时,扶川想把他捆起来挂着风干,做一条风干龙,然后把那条风干龙甩创世神脸上。
被如此嘲弄了许久,扶川终于能自主开花了,虽然暂时还无法做到同时开放三朵以上的花,但能开一朵,那就算是成功。
傍晚,鸣玉近距离观察着那两朵黑色的月季花,没说话。
扶川有些紧张,心想这头笨龙要是不欣赏他的花,他就趁死龙睡觉的时候把他绑起来,挂在寂川的一处洞穴上示众,虽然也没什么众可示。
看久了,鸣玉有了动静,他拍了拍那几朵花,欣慰笑道∶“有种孩子终于长大了的感觉。”
扶川气得没等他睡着,就把他活绑了起来。
鸣玉笑着解开身上缠绕着的藤蔓,却是一条没解完又来了三条,说∶“怎么这么粗暴,跟谁学的?你这控制藤条比控制花的能力要来得强啊,怎么搞的?故意针对我?”
“跟你学的,就是要针对你。”
“这样不好,而且捆我算什么本事,哪天把你送创世神那里,你捆他去。”
此话刚落,鸣玉就感觉身上的藤蔓捆得更紧了。
大概也就是在那时,扶川发现自己其实是个善妒的人。
他羡慕甚至嫉妒黑龙的强大,每当黑龙展示他那无与伦比的力量时,他都会看傻眼。
在寂川的那些年里,始终是黑龙走在前面,而他亦步亦趋,行动尽听他言,力量源于他,意识源于他,甚至赖以生存的寂川水土也源于他。
扶川想要追赶上他,便拼了命地问他讨要混沌力量,可他的傲气又不允许他过于低声下气,只好在黑龙给予混沌力量时,默不作声地多吸取一些,然后迫不及待地炼化为自己的力量。
他一直都没有和黑龙说过自己的力量。月季属木,木盛之人温和谦逊,所到之处万物生长。木衰之人则嫉妒不仁,人见人嫌。
他想他是木衰之人,面目可憎,不知廉耻,心比天高。
可与他这个木衰之人极其不匹配的是,他的力量是愈合力和几乎可以包容万物的亲和力。
说出来他自己都不信,可事实就是,温时竹所居住的玉沙山上的所有生灵都对他没有戒备,甚至无条件地信任他。
不止玉沙山,还有玄淞雾神的成神长阶,行事风格怪异的大寄宗。
简直是匪夷所思。
他想他骨子里还是渴望力量,就像他坚信自己是木衰之人一般,他的那一颗被藤条包裹的木制心脏是扭曲的,是肮脏的,是不堪入目的。
所以在黑龙给他注入混沌力量的时候,他总是会很开心。
谁会拒绝白来的力量呢?
扶川想快点强大,他想暴打讨人厌的黑龙,他羡慕黑龙生来就被创世神钦点,也嫉妒黑龙与生俱来的力量。
如果不是因为黑龙强大,或许在扶川化形的那一天起,他就会连声招呼都不打直接离开寂川吧。
创世神曾经营失败了很多个世界,其中有一个世界发展程度很高。
也许是为了防止其他神重蹈他的覆辙,创世神就将他的毕生见识与智慧传授给了众神。
见识与智慧一脉相承,鸣玉有时闲下来了,就给扶川讲那些见识与智慧中比较逆天的部分。
“为什么大灰狼对小兔子那么好呢?哎对,为了吃它。”
“小孩子总是哭闹,怎么办呢?哎对,喂他吃鸡蛋,一吃就睡。长大了就不能吃了,为什么呢?哎对,小孩儿知道自己对鸡蛋过敏了。”
“过敏是什么?过敏是一种异常免疫应答。你对什么过敏?让我想想,氮肥?磷肥?钾肥?”
“哎,你开的花是黑的,我是不是违反事物发展规律了啊?”
“为什么中年夫妻亲一口,噩梦要做好几宿?嘶——不清楚,可能都对彼此感到厌烦了吧。”
“我?我这,天将降大任于是龙也,没功夫谈恋爱啊。”
诸如此类的对话每天都在上演,神奇的是每天都不重样。
扶川对龙脑的构造产生了深深的好奇。
当然,每次遇到爱情友情生死之类的问题,两人都显得十分生疏。
要说爱情,寂川中的活物就他俩,其他的要么还没开化,要么没有自己的意志。他们没产生爱情,也没观察样本的,没法细说。
再说友情,他们也不觉得他们是朋友,顶多算是伴生甚至寄生关系,毕竟扶川能诞生,还是承了黑龙的点拨。
生死就别提了,黑龙与天同寿,对生最大的概念就是他长于创世神之手。自然,黑龙一天不死,扶川就受他一天照拂,也死不了。
探讨了许久,扶川抛问题,鸣玉甩理论,最后两人都探讨不出来什么,然后不约而同地转移到了别的话题。
那些深奥的问题,就交给后人去探讨吧。
说起来,扶川和鸣玉这两个名字,也是两人在一次打闹中得出来的。
那段时间扶川很喜欢听玉石被敲打的声音,觉得悠长曼妙,比起龙的呕哑嘲哳,简直不要太好听。
黑龙肯定不认同这个观点,他想好好膈应一下扶川,就给自己起名为鸣玉,意为,我就是玉,我说的话就是玉在被敲打,怎么,你觉得我说话不好听?那你就是在嫌弃玉被敲打的声音太难听。
扶川气得三天没玩玉。
第四天,鸣玉觉得有些过了,就纡尊降贵,说他觉得他的声音和与击玉声不分伯仲。
看着死活不肯低头格外高傲的黑龙,扶川想开了,就借寂川的川,与随便一个字组成了自己的名字。
鸣玉如此评价道∶“这么狂啊。”
后来这两个名字也算是定下来了,原本的意义也忘得差不多了。
鸣玉偶尔会给他讲故事。
不用想,都是些不太健康的故事。
扶川听着那些极其奇怪的故事,一边听一边给鸣玉编头发,听完了,也编完了。
有次鸣玉起得猛了,没注意到扶川的花根距他很近,一起,就把半棵花从原地直接拔起来了。
扶川疼得直呲牙。
鸣玉赶紧施法安抚,轻柔地解了藤蔓枝条,把那半棵种了回去。
“你还真会疼啊。”鸣玉拨着扶川的藤,很是惊奇。
扶川没好气道∶“你试试被人拽头发啊。”
鸣玉若有所思,问∶“头发?你是倒着长的?那不应该是你的腿脚吗?”
扶川彻底地对龙脑的构造绝望了,也不想和他继续进行这弱智的话题了。
在寂川的日子总是懒洋洋的,好像说说话,打闹一会儿就过去了。
仔细想想,好像也确实。
每天鸣玉都要在造物上花掉很长时间,扶川和他相处,也不过寥寥几小时。
每天都是如此。
马车晃晃荡荡地到了目的地,装睡的鸣玉也醒了。
扶川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唏嘘。
几万年过去,他们都性情大变,说不定还要死别,谁能想到呢。
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崽啊,类似于,能量溢出,有了自我意识,跟女娲甩泥点子的性质差不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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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寂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