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吟剑心 第5章 亡魂

姜凛后背贴着大门，和一具眼眶空洞的尸体面面相觑，呼吸之间仿佛都能闻到焦糊味。

空气中传来异样的微动，顷刻明符便被利落地切成了两半。

微弱的火光瞬间熄灭，姜凛瞳孔中映出光明前的最后一幕。近在眉睫的焦尸毫无征兆地扑在她身上，尸体背后，那只断臂自黑暗中伸向她的眉心。

「师妹，师妹！」林琤向心口的传音符注入灵力，然而回答他的只有一片沉寂。

「不行，没有回应！」钟淮冷汗浸透了后背，「师妹进来之前是贴上了传音符的，她现在要么已经失去了意识，要么已经不在传音符作用范围内了！」

「钟淮，冷静。我们进入这里能起作用的唯一阵法就是屋外的压制阵，我们先去查看一下檐角处的阵法，说不定能找到端倪。」林琤也深感蹊跷，一个大活人，怎么会瞬间就消失了呢？

钟淮定了定神，走到檐角处，阵法从窗外延伸进来，密密麻麻的像蛛网一般铺开。

他观察了片刻，倏尔瞪大了眼睛，这种阵法与他熟识的任何一种都对不上！

「我们之前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钟淮喃喃道，「我原道是十年间阵法效力减弱，才导致亡灵重现。但这阵法灵力运转正常，没有丝毫凝滞。」

「你的意思是，阵法与十年前并无二致，但其中封印的亡灵却无故逃逸？」林琤看向钟淮。

「是。」钟淮冷汗直冒，摇了摇头，「抱歉，师兄。我见识浅短，这阵法太过复杂，我...无法解读。」

二人一时陷入诡异的沉默，一件简单的除祟案竟变得如此扑朔迷离，小师妹现下又不知所踪，唯一的线索也断在此处，这下真是跋胡疐尾了。

姜凛重新抽出一张明符点燃，刚才那只断臂伸向她眉心的时候，强行闯入了她的神识，竟是想行夺舍之事。

但没成功。

光亮重新燃起，姜凛轻手轻脚地把倒在她身上的焦尸放在一边。焦尸扭曲的面庞直直对着自己，炭化的表面随动作扑簌簌落下。

姜凛将明符拉近地面，才看见刚刚袭击她的是什么——

一具尸，哦不，一只鬼魂。

那鬼魂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若隐若现得仿佛一阵轻风都能叫它魂飞魄散，整个后脑勺都写着“再起不能”四个字。

相比之下这只吸饱了灵力断臂倒是比本体更滋润饱满，在明符移近之前还拼命揪着那鬼魂的领子，被符光照到之后就五指一张躺下装死——还躺错了位置。

鬼魂的状态和和刚碰到断臂的时候一样虚弱，右手臂处有一齐齐的断面，想必应是那断臂的主人。

“原来喊救命的，就是你啊。”姜凛轻声道。

她用脚尖戳了戳那鬼的胳膊，顿时一大团灵力便不知所踪。

姜凛：“......”

你是饿死鬼来的吧。

姜凛将他翻了个身，掌心抚上了他的额头，缓缓地渡着灵力。那断臂见姜凛愿意救，立刻又活蹦乱跳起来，自告奋勇地接过了明符，充当了一个暂时的烛台——虽然这场面看上去有点诡异。

不知过了多久，这位鬼魂先生似乎被明符的光亮晃到了眼睛，微微皱了一下眉。

还没等他完全恢复神智，浑身的痛感就争相恐后地冲入大脑，刺激着他的神经。他不记得上次还有清醒的意识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在混沌中无主地游荡了许久，仿佛做了一场漫长又无法醒来的噩梦。

他茫然地睁开了眼睛，模糊的视线缓缓聚焦，瞳孔中映出一抹清瘦的身影。

看样子应是位年纪不大的姑娘，而且还长得挺好看，就是周身透露着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意。

“你不会是，天庭的仙女吧？”刚复苏的感官草草连接上四肢，他想抬手，却感觉手臂处空空如也。

“不，我是地府的无常。”姜凛目光微移，随口胡诌道。

“感谢提醒，差点真以为自己飞升了。”他挣扎着坐起身，眼带桃花似地一弯：“我听说无常都是青面獠牙的模样，怎得阁下如此与众不......”

同字还没说出口，他发现自己浑身上下都被捆了个结实。

姜凛扯着捆绳的另一端，扬了扬下巴，一脸冷峻地问道：“姓甚名谁，何方人士，因何而死？”

你别说，还真就有那索魂无常的风范——至少民间小说的话本是这样写的。

“周昀，大概就一败家少爷，不记得了。”周昀的头还是很疼，低头缓了片刻后，余光兀然发现了他那被“奴役”成烛台的断臂。

“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姜凛站在一尺外，暗中捻着几张灭却符，定定地看着周昀。

周昀被捆着行动不便，用另一只手捞了半天也没捞回断臂，认命地往后一靠：“我当时灵体虚弱，意识不大清明，无神无主地游荡到此处，似乎被一股力量强行带了进来。”

“我的记忆只有零碎的片段，具体前因后果我也不知。”周昀望天回忆了片刻：“我依稀记得我碰到了一个很聒噪的东西，不知什么时候它消失了。我的整个视野一片灰暗，朦胧中瞧见前方不远处似有白光，我迫切地伸手想要触碰，却冷不防地撞在了一堵墙上。”

姜凛：“......”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没有生前的记忆？”姜凛奇道。魂魄会游荡在人间通常是因为执念，按理来说生前记忆最为深刻才是。若不记得生前事，那自然不知执念为何，怎会一直停留在此？

“生前的经历我的确不知，不过其余的记忆我还是有的，比如......”周昀一边说着，目光灵动地打量了一下四周，“比如我那只断臂所持之物叫明符，注入灵力即可燃烧；比如单凭绳子是没法捆住鬼魂的，所以你应该是对我施加了束缚一类的符咒；又比如你身上的校服应该是沧月谷的，对吧？这位剑修妹妹。”

全中。

姜凛松开了捆绳的一端，任它垂落到地面。捆绳当然对魂魄无用，她在周昀背后贴的束缚符才是真正起限制作用的那个。他既能在短时间内点出这些仙界物品，生前应是同道中人，但自己似乎从未听说过他的名字。

周昀眼角微妙地一弯，坐直了身子：“道友，打个商量呗，我俩现在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就不用捆着我了吧。”

“少来，谁知道解开的是不是一头中山狼。”姜凛无动于衷地转身，她向来习惯独自解决事情，更不可能轻信一只刚见面的残魂。

周昀哑然片刻，斟酌了一下语言：“实不相瞒，我这个魂魄有点特殊，你给我渡了灵力后，我只能靠你的灵力续命。”姜凛闻言身形一僵，周昀继续道：“所以如果你没了，我也会魂飞魄散。”

姜凛：“......”

自己这是救了个什么麻烦精！

姜凛闭了闭眼，装作没听到，把周昀晾在一堆焦尸旁边，重新燃了一张明符，自顾自从左侧的卧室开始搜寻起来。

十年前烧毁的房屋，竟然完全没有日晒雨淋的痕迹。姜凛把明符靠近床榻和梳妆台仔细察看，这情形简直就像是不久前才发生的一样。

走出卧室，中堂的墙壁上遍布着蛛网似的阵法，应当是富商此前请来的修士绘制的，但阵眼本该有的文字却不翼而飞。姜凛本是剑修，又刚入门两个月，自然看不出其中的门道。

来到厨房，姜凛一眼就看到了角落的火盆，县志所记便是屠夫家生火御寒，结果不慎意外走水。若真如此，火盆应该在卧室附近才对。还有这根柱子，明明距离火盆不远，烧毁程度竟然还不如床榻和梳妆台。

看来当年的走水一案另有内情，卧室才是走水的源头。姜凛抬头，那一檐角上密密麻麻的阵法应该就是钟淮师兄先前想要察看的，或许这阵中便藏有破解现下困境的关键，可是自己对阵法知之甚少。

要不......问问他？

姜凛还站在原地举棋不定中，突然意识到某人已经很久没出声了。她默默将身体转了个方向，从厨房的拐角探了个头出去，用一只眼睛偷窥了一下大门的方向，全程没法出一点声音。

这一瞧，目光正好撞上周昀似笑非笑的眼睛，仿佛把周围细碎的微光都收敛进来，映出了一汪桃花似的潭水。

丝毫没有偷看被抓个正着的窘迫，姜凛浑若无事地走到周昀旁边，在袖中悄悄抽出了所有的灭却符，另一只手解除了周昀身上的束缚，缓缓退开。若是对方突然发难，大不了鱼死网破。

周昀终于是能自由控制自己的身体了，他胳膊一抬，握着明符的断臂便严丝合缝地接回了本来的位置。

他二指夹住明符，整个屋子立刻明亮了不少：“这位剑修妹妹，我怎么称呼你啊。”

“姜凛。”

姜凛随周昀重新走了一圈，最后还是来到了檐角的阵法。思索片刻后，周昀微微蹙起了眉头：“我好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此章稍后会补字数，先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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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亡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