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吟剑心 第2章 下山

众人皆是震惊不已，连掌门都停止了摇扇，双眼微睁。

“住手！”柳长老怒不可遏地喝道：“谁让你用这么阴狠毒辣的招数的！”

张乾还躺在地上揉着眼睛呻吟，被熟识的弟子扶到了一旁。

姜凛闻声抬起了头，仿佛不理解柳长老为何如此愠怒，脸上仍然没有任何表情。

“剑修之道讲究的堂堂正正，刚劲风骨！你尽使些阴招！浑身煞气！唐长老是这么教你的吗？”

“柳长老，”姜凛回道：“弟子以为，能赢即可。”

“为了胜利不择手段，又是抛土又是扔剑鞘的，你是剑修还是街头打群架的混混？”

“好了好了，柳师弟，她毕竟才入门不久。”姜掌门向柳问风使了一个眼色，微微摇了摇头。

柳长老见状也没有再说，只是气得把头扭到一边。

“凛儿，你柳师叔也是为你好。剑道需得澄心静意，否则以后境界难提事小，走火入魔事大。”

姜凛一礼：“是，弟子谨记。”

“嗯，都散了吧，试剑周练到此为止。”姜掌门收了折扇，众弟子捂着几里哇啦的肚子，撒腿直奔食堂。

夜晚，掌门居所。

柳问风接过掌门沏的一杯茶：“师兄找我可是为了早上那个姑娘？”

“正是，”掌门也给自己沏了一杯，用杯盖拂了拂表面的茶末：“你还记得她是怎么来沧月谷的吗？”

“记得，掌门师兄那日下山，在途中碰见她的吧。”

掌门点点头：“是，她当时极度虚弱，又发着高烧，我只好先把她带回来。”

“门中女药修去给她看伤，但她说什么也不肯。只是坚持说自己长途奔波未进吃食，要了一碗粥。”

“膳房弟子送去时，见窗户大开，怕她着了风寒，转身去关窗户。就在这个时候，她把粥碗给摔碎了，然后就陷入了昏迷。”

“那位女药修之后找过我，说她的针灸包无故失了一根银针，以为是自己无心之失，怕扎着那姑娘，拜托我留心些。我随口问了问窗户的事，她却说窗户在她离开前是上了锁的。”

柳问风皱眉，一股异样感攀上心头，但还是静静地等待着后续。

“听说她昏迷，我连忙赶了过去。在地上还未来得及打扫的粥中，我发现了那根银针。”

“不仅如此，那粥碗的碎片还少了一块，我假装没有发现，悄悄探查了她的识海。”掌门神情严肃：“即使虚弱成那样，她的意识还是清醒的。也就是说，她是假装昏迷的。”

“修为到达一定境界能探查识海这件事她应该不知道，我也没有戳穿。几天后她‘醒’来，便一求拜入我派修剑。她说她单名一个凛字，希望能暂挂掌门姓。”

“我倒是无妨，便让她随我姓了。收她为徒后，她将旧衣服丢弃了。我多了个心眼，让弟子前去查探，发现衣服的口袋里正是缺失的那块瓷碗碎片，边缘很锋利，还有陈旧的血迹。”

“师兄的意思是，”柳问风瞪大了眼睛，有点难以置信：“她先是偷拿了女药修的银针，然后要了一碗粥。在膳房弟子端来之前把窗户打开，并趁那个弟子关窗期间用银针试了毒。打碎粥碗后假装昏迷，实际上一直捏着一块碎片在手里？”

“你跟我的推断一样，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这是最有可能的真相。”

“所以说她接连试探了你两次，确定你不会害她之后，才决定拜入师门的？”柳问风收敛了神色，“她才多大，竟防人到如此地步？”

掌门点了点头：“应是她以往经历的缘故。收她入门，也是不希望她走歪了路。依我这些天的观察，虽然她举止略异于常人，但本性并不坏。若是师弟能多注意、宽容她一些，那就再好不过了。”

师兄弟二人对视良久，最终还是柳问风深吸一口气，打破了沉默：“她现在在哪？”

姜掌门展开折扇：“午前她说顶撞了师叔，自己去祠堂罚跪了。”

“嗯，孺子还算可教。”柳问风抿了一口茶，突然想起什么：“午前？她不会到现在还没吃饭吧？”

掌门闭眼点点头，柳问风觉得一阵头疼。

“我去叫叶霜霏给她送点吃的，吃完赶紧让她回去睡觉。”柳问风告辞后，推门离去。

“师妹？小师妹？”叶霜霏端了一餐盘的热菜，敲了敲祠堂的大门。

门扉并未紧闭，透过门缝能看见蜡烛的微光。

叶霜霏轻轻推开门，看见堂前隐约有一个瘦小的人影，“柳师叔让我送的菜，他说你不用跪了。”

堂前跪着的人影披散着长发，缓缓侧过头，蜡烛映照着她的脸荧荧泛幽光。

“等一下，别进来......”人影如是说。

可惜为时已晚，叶霜霏已经踏进祠堂，感觉脚背似乎爬过了一大团毛绒物。

低头一看，竟是一只肥硕的耗子，甚至还在顺着她裤腿往上扒拉。叶霜霏脊背一凉，整个人僵在原地。

肩上突然一沉，一只两眼冒绿光的蝙蝠正在耳侧扑棱，叶霜霏手中餐盘哐镗一声摔在了地上。

“啊啊啊啊啊啊！！！”尖叫划破夜空，震飞了林中歇息的鸟群。

掌门才刚躺下，闻讯又匆忙披着衣服赶来。

“掌门，我发誓那只是个意外，我也不知道二师姐那个时候会来。”

掌门赶紧把姜凛拉到一边：“你二师姐差点没晕过去。”

“真的十分抱歉，我去给二师姐赔罪。”说完，姜凛拿出了两支被固定成十字的树枝，上面捆着一只肥硕扭动的老鼠和扑棱翅膀的蝙蝠。

掌门一滞：“这又是何意啊？”

姜凛严肃道：“将罪魁祸首交由二师姐处置，或许她会喜欢烤着吃。”

这姑娘是认真的。掌门反复确认，连忙驳回了这个提案：“打住打住，那什么，门派明日有个委托，你和师兄们一起下山。另外，快把这俩神通收了吧女侠。”

“哦，”姜凛默默收回了未遂的烤串，收进了自己的乾坤袋：“弟子遵命。”

鸡飞狗跳的一夜总算过去了，至少姜掌门是这么想的。

天刚亮的时候，沧月谷门外，两男一女已经背好了行囊。

“灵石可带够了？”掌门捏着折扇背在腰后。

“够的，请掌门放心。”领头的正是大师兄林铮，与他搭档的叫钟淮，算是谷中颇有心得的符修。

“嗯，你们小师妹是第一次下山，多照拂她一些，这次的任务不难。林铮，钟淮，你们也是执行过不少任务了，相信会顺利完成。”掌门对师兄师姐叮嘱道，又看了看一旁的姜凛：“结束得快的话也可以在外面玩玩再回来，但是要注意安全。”

“是。”三人告辞后，顺着山路出了沧月谷。

姜凛还是那副裹得严严实实的打扮，不远不近地跟在两位师兄后面。

此行的目的地安平镇四面环山，唯有几条小路与外界相通。镇中地势低洼，西北方向的山顶却有一湖名为镜。

“委托人是当地的一名富商，和我们约定在茶楼的雅间详谈。”林铮领在前面上楼说。

推开雅间的门，里面却空无一人。林铮招呼二人入座：“奇怪，时辰早该到了，为何不见委托人？”

钟淮倒了一杯温茶，推给一旁的姜凛：“或许是有什么事耽搁了，无妨，我们等等便是了。”

姜凛坐在窗边，捧着茶杯一口口抿着，一路走来也着实渴了。

“师兄，这次委托的内容是？”约莫是等得久了，姜凛忍不住问道。

“哦对，你还不知道。”林铮拿出委托书递给姜凛：“左右委托人也没来，我先给你讲讲。”

“这事儿还得从十年前说起，委托人是此地的一名富商，继承了父辈的矿石生意。喏，这里有一镜湖，周围矿石富集，也就是矿石的产地。镜湖附近的山中之前还住着一户人家，是世代以打猎为生的猎户。但十年前的一天夜里，屠户家意外走水，房屋又是木质结构，夜晚为了防狼都是将门窗紧闭，走水时一个人都没跑出来。”

“我查了一下当地的县志，描述并不多。对于走水一事的推断是，屠户家生火以御夜寒，不慎有火星爆出，一家人尚在睡梦中，注意到时已经来不及逃出了。”

姜凛翻了翻委托书，又翻了翻县志，突然停在了其中某一页。

“有什么发现吗？”这位小师妹神情严肃，林铮不禁紧张了起来。

姜凛沉默片刻，合上县志推还给林铮：“没有，我不认字。”

林铮哑然片刻，默默收好委托书，继续了之前的话题：“屠户家离镜湖不远，悲剧发生后，矿工采矿时就常常听见不知何处传来的呻吟声、火焰灼烧声和拍门的声音，多人都看见有鬼魂游荡。矿工们整夜做噩梦，一个接一个的请辞了，没人愿意继续采矿，富商的生意也没法做了。”

“十年前的事了，为何今日才提出委托？”

“实际上，这位富商十年前就已经请过修士镇压。据他描述，那修士围绕凶宅布下阵法后，鬼魂作祟事件便再未发生了。但就在前不久，富商家里一位老矿工守夜时，发现那间凶宅周围突然爆开血光。消弭了十年的呻吟和亡魂又再次出现，甚至比十年前更甚。”

“听上去不是很复杂，既然之前镇压成功过，或许现在只是因为阵法效力减弱了。”姜凛抱着茶杯淡淡地说。

钟淮点了点头：“我和大师兄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我们决定依照当时的阵法再加固一遍。”

言毕，雅间的大门被店小二恭敬地推开，委托人终于是姗姗来迟。

富商一脸歉意，连连拱手道：“各位仙师久等久等，实在对不住。仙师远道而来，在下有失远迎。”

林铮起身礼道：“无妨，大人日理万机，还请入座。我们询问一下具体情况，不出意外的话，最晚明日就能解决。”

富商支支吾吾地站在门口，仍然维持着抱歉的姿态：“呃，仙师，这......”

林铮抬手道：“大人可是有何顾虑？”

恰巧此时，富商背后缓缓踱出了三名衣着华贵的男子。

三名男子均气度不凡，白底长衫绣着金色云纹。领头的姿态傲慢，腰间系着一把长剑，耀武扬威地反着日光，显然也是修道中人。

“徐大人不便开口，就让我来替你做了这个恶人吧，”富商闻之连忙毕恭毕敬地退到一旁，那修士睨了三人一眼，向外面扬了扬下巴：“这桩事我们雾天阁替你们办了。诸位，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