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张士乾先前找铁匠打剑,约好了取剑的日子,一早他便来到了那铁匠铺子。
那铁匠还记得他,看见他就转身将打好的剑取了出来,“俺这是第一次打剑,没分寸,你看看。”
张士乾取了那把铁剑在手细看,就如那铁匠所说,他只是个打铁的,不是什么铸剑师,这铁剑模样是有了,但是有些厚重,剑刃也并不够锋利。
那铁匠道,“俺给安了个桃木柄,本来还想用桃木再做个剑鞘,没做像。”
张士乾握着剑柄在手里掂量了一下,觉得这木柄做得还挺顺手,他本就没有对这铁剑有多高的要求,和那把菜刀一样就是个随手用的兵刃,能做成这样已经很是满意。
从那铁匠铺子出来后,张士乾去了一趟广盛号,也不知是不是那蝎妖确实有所察觉收敛了起来,之后都没有生舌底疮的人出现。
他说要等一个时机,这一等便是三日后,等来了洛都千佛寺的功德舍利。
彭兆英因蝎毒剜肉的脚伤尚未大好,不过也一同上了宝林寺,舍利入佛塔后,宝林寺所有的僧人都在佛塔诵经直至入夜,寺内香客已经全部离开,张士乾和那住持打了声招呼,他四人留在寺中,埋伏在了佛塔顶层。
夜深人静,和尚们群声诵经,声音显出了几分悠远,彭兆英想起张士乾说舍利塔丢的那些舍利是寺内老僧久离淫|欲,圆寂后精气所化而成,咕哝了一声,“听多了,当真是会提不起劲来。”
身边三个年轻人不约而同地看了他一眼,他转移话题道,“那蝎妖肯定会来吗?”
张士乾道,“那些幼蝎可以为了长生饭不顾雄黄造成的伤害,可见这些佛门之物对那蝎妖的吸引力非常大,我相信她不会放过这颗舍利。”
到了子时,诵经声突然出现了停顿,人声不再整齐,变得有些凌乱,而后渐渐停了下来,却是佛塔每一层檐下的风铃发出了不断的撞击声,并且越来越响,打乱了和尚们的诵经。
彭世泽突然道,“可是,今天没有风啊。”
张士乾反手握住了斜背在后背那把铁剑的剑柄,“来了。”
彭兆英问了他一声,“和尚们在会不会碍事?”
张士乾道,“我白天同那住持说过,不过他说功德舍利请来那天必须念一宿经文供养,这是他们佛门的规矩,我们也不好多插手。”
他说完这句话,隐约听到细碎的声响夹杂在风铃声中逐渐靠近,于是伸食指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风铃声还在响,通往佛塔顶层的楼梯上传来了爬虫爬行时发出的悉悉索索的响声。
彭兆英凝神听去,小声道,“这声音不对啊,不像是人,怎么像是很多很多…蝎…”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并不是人形的蝎妖,而是无数红蝎,沿着楼梯爬了上来,几乎铺满了佛台前的地面,那些蝎子爬得很快,最前面的几只已经爬上佛台,往供养着舍利的莲座爬去。
张士乾在蝎子出现的瞬间拔剑引火,彭兆英三人也祭出了雷火符,火焰落在蝎子身上,顿时烧着了一大片,燃起阵阵火光。
爬上佛台的蝎子被火烧到,掉落下来在地上翻滚,楼梯上悉悉索索的声响渐渐变轻,这次传来了人踩踏梯级的吱嘎一声,紧接着是一道尖锐的女声,“道士?天师?我最讨厌的。”
楼梯边上,一道人影半藏在阴暗中,隐约看得出来是一个女人的身形,张士乾虚空一剑斩下,她一个闪身避开了朝她飞去的火焰,落在了佛台烛火的光线之下。
那女人一身衣服红的发黑,生得十分瘦削,一副和她那尖锐嗓音极不般配的慵懒病弱模样,张士乾听见彭世泽发出一声惊呼,他眼角余光扫过去,发现不止彭世泽和严冲分了神,竟连彭兆英都愣了一下。
看起来彭兆丰那语焉不详的话果然不假,这蝎妖的模样还真与彭家有着牵连。
彭世泽手指指着那女人,语带惊惶,“她…爷爷的画像。”
彭兆英眯眼道,“不管她像谁,你只要记得,这是一只害人无数的蝎妖。”
几人分神只在瞬间,就是这么一个眨眼的功夫,那女人双手化成一双长长的螯足,蝎钳夹起了莲座上的舍利,螯足瞬间收回,将舍利吞回了口中。
几乎是舍利被她吞下的下一个瞬间,她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嘴巴像是被火烧到了一样,一张人脸若隐若现出了蝎子的模样,声音比之前更加尖锐,“你们骗我,这不是舍利!”
那女人化出了原型,舍利滚落在地上,她变成了一只巨蝎,趴在地上扬起蝎头比他几人还要高,蝎尾粗如铁链,扫过来时在地面上发出砰砰的响声,彭兆英吃过蝎毒的亏,一边避开蝎尾一边喊道,“小心她的蝎尾针。”
张士乾见这巨蝎个头太大,火焰很难将它整个烧着,喊了严冲一声,“剑诀。”
严冲心下不解,这蝎甲坚硬无比,不是削铁如泥的宝器根本劈它不破,之前他的剑诀用在幼蝎身上就碰了壁,更不要说这蝎妖。
不过他自从见识过张士乾用引火诀引空中火过后就对他有种对待前辈的景仰心态,一听他说话便下意识照做。
张士乾喊严冲的同时自己也举起了铁剑,看似也在用剑,但其实用的并不是剑诀。
严冲的斩妖剑诀和多数剑诀一样,依仗剑刃的锋芒,重在一个斩字,必须要剑刃锋芒先破了妖物□□,剑诀才能发挥出杀妖的威力。
张士乾这铁剑有些钝,不太适合用剑诀,五行诀之中对应金行的灵诀破金诀与剑诀本有相似之处,有摧金断玉之意,用时手指掐诀,以指为剑,指间生出剑气,所以破金诀又有个俗称,叫做剑气指。
破金诀不需要借用剑刃的锋芒,但指间生出的剑气有限,威力通常也不如剑诀。
不过张士乾用这种最基础的灵诀,就和他用引火诀时借剑锋金引空中火一样,一向不太循规蹈矩。
严冲的剑往那蝎妖身上斩落,并不意外地被蝎甲震退了两步。
那蝎妖受到攻击,就和普通蝎子攻击敌人时一样,横甩在地上的蝎尾下意识地朝上卷了起来,往后翻转出了一个弧度,原本贴地的下腹部暴露了出来。
蝎妖的腹部并不像她的蝎甲一样坚硬,张士乾等的就是这一刻,他左手掐诀,两指擦过剑锋边缘,手指被割破的鲜血沾上剑刃,将破金诀的威力转嫁到铁剑身上。
铁剑上突然间泛过发白的银光,一时间剑气大盛,张士乾口中念了一个轻身咒,一跃而起,踩着那蝎妖的背落至她身后,往那蝎尾与下腹连接处的软肉位置斩下去。
佛塔中顿时全是那蝎妖的尖利叫声,蝎尾断在地上,黑黝黝的尾巴尖仍在甩动。
蝎尾一断,那巨蝎突然间缩小,变得和地上其他蝎子一般大小,倒是紧挨在佛塔窗边的一只蝎子在同时间变大起来,尖锐的女声从那蝎子身上传来,有些气急败坏,“走着瞧。”
话音未落,那蝎子一下子撞毁窗户跃了出去,张士乾追过去,只看到夜空中红光一点一闪而过。
张士乾提着剑走回来,手指上的血和铁剑上的血一起滴落下来。
他执剑引火,烧光了地上尚且残存的蝎子,火光中,那颗琥珀色的功德舍利有些显眼。
他俯身捡起那颗舍利,眉眼有些凝重,“这蝎妖比我想象中要难缠,本来以为那些蝎子不过是她产卵孵化的幼虫,眼下看来,她修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妖法,那些幼蝎,每一只都可以做她的化身。”
彭兆英因为动作幅度太大脚上的伤口有些崩开,痛得不轻,这会两手都撑在拐杖上,问道,“她为什么说这不是舍利?”
张士乾将舍利放回莲座,“我本就一直奇怪为什么这蝎妖身为妖物会对佛门之物如此情有独钟,怎么想这种带有功德的佛门之物都对妖物有害无益。”
“现在我想通了,那些精气所化的舍利对她来说确实大有裨益,让她误以为这些佛门之物对她来说都是大补之物,却没想到这颗不是石塔林中的那种舍利,而是一颗功德舍利。”
“高僧一生功德所化,她一只蝎妖,自然承受不住。”
张士乾说完,回身看向三人,“来聊一聊刚才说的画像?”
彭世泽道,“是爷爷的一幅画像,那蝎妖和画像上的人,太像了。”
“我问过他,他也不告诉我,还是二叔有一次同我说过,说那是我奶奶的画像。”
彭兆英对张士乾道,“这事,他两可能不是太清楚。”
“你还记得不记得,在南越时,我曾和你说,我家老爷子的身体每况日下可能撑不过太久,我上南越遍寻蜃蛤,想用蜃蛤的肉熬油制成蜡烛,给他制造一个幻象,圆了他耿耿于怀的遗憾。”
张士乾点头,“记得。”
彭兆英道,“老爷子这辈子娶过两个妻子,那画像上的人是他的发妻,是我大哥的生母。那时我大哥尚且年幼,她被妖物所害,老爷子没来得及救下她。后来,老爷子才在宗门长辈的撮合下又娶了我的母亲。”
“老爷子一直无法释怀的遗憾,便是当年没能救下他的发妻。”
“这人年纪越大,越是临了,就越是放不下当年的事,所以我才想找蜃蛤,让他不要走得过于遗憾,只是没能找回来。”
“大哥将那蝎妖化形的女人养在外头,只怕是看见了她的模样,动了和我一样的念头。”
彭兆英看向窗口,皱起了眉头,“我不明白,这蝎妖化形的模样,为何会和我家老爷子的发妻长得一样?”
张士乾也眉头微蹙,“二哥,你可知道当年杀害彭老爷子发妻的是什么妖物?彭老爷子可有同那妖物交手过?”
彭兆英摇头道,“老爷子不爱提这事,我也不清楚。”
张士乾道,“本想等此间事了再去拜会彭老爷子,眼下看来,我们得提前走一趟了。”
一边码字一边正在被动看汪汪队立大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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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蝎吻(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