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士乾在房间外替殷无晦守门,都护府的侍女替他送了碗茶来,他喝了一口后将茶盏随手放在旁边石桌上,拉开胸口的袋子看了眼。
自打那日出海回来后,这几天敖羲一直在沉睡中未曾睁眼,当中被他从腕上挪到了袋子里都没有醒,他有些摸不准是不是她之前吃下那几颗海青珠有问题,直到刚才在屋里他同殷无晦说话的时候才感觉到袋子里有了一点不太明显的动静。
光线透入袋中,敖羲掀了掀眼皮,张士乾叹道,“你总算醒了。”
“你再睡下去我准备要来揪你龙角叫醒你了。”
“你敢。”四下无人,敖羲飞出来盘旋在他跟前,睥睨视人的眼神垂眸落下,“谁告诉你我在睡觉了?”
张士乾反问道,“难道你不是在睡觉?”
敖羲道,“入定罢了,把那几颗月魄珠吸收了。”
张士乾闻言轻声笑了一下,“是我浅薄了,你在修炼我却总当你在睡觉。”
“月魄珠?不是海青珠吗?”
敖羲道,“那是你们凡人的叫法。”
她飞下来落在石桌上,张士乾伸手握住了茶盏,茶水凉得很快,杯盏摸上去已经温凉,他正想要端起杯盏,敖羲用一只前爪按住了杯沿,张士乾低头不解看她,她突然问了声,“那把伞是你的兵刃?”
张士乾一听就知道她果然是在屋里就已经醒了,他点头,“算是吧。”
敖羲不满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张士乾道,“我本来有其他兵刃,只是…不当首座弟子后我将兵刃还给了师傅,后来就用了这把伞。”
“这伞的的伞柄和伞骨都是庚金煅烧而成,削铁如泥,伞面用的纸则是用丹木所造,丹木火烧不化、水浸不烂,这伞面也是遇水不濡,遇火不燃。”
敖羲问他,“既然是宝器,为什么要送人?”
张士乾看了紧闭的房门一眼,道,“偃师的规矩,是不能用活人炼制傀儡的,那太监不算身死,其实,还是半个活人。”
“若没有足够吸引他的宝器,殷兄不会破了他的规矩替我炼制这个傀儡。”
“何况,我要这傀儡回南都有用,还要拜托殷兄随行操控他。”
敖羲嗤了一声,“你炼制这个傀儡,难道就不是为了不相干的人?”
顿了顿,她松开了按住杯沿的前爪,慢吞吞道,“你这人,十分…奇怪。”
殷无晦炼制傀儡没有那么快,日照西斜,天色渐黑,很快就入了夜,张士乾还是守在门外,屋内时常有动静传出,他若不守着,怕有人听见动静误入查看。
弯月爬上了中天,敖羲飞上了屋檐,张士乾看她停在屋檐一角的脊兽铜像上,沐浴在月光下的银白色鳞片仿佛有一层淡淡的光晕。
这时,屋子的门被推开,殷无晦站在门内放下撩起的衣袖,“小张爷,你要的…成了。”
张士乾随他进了屋,关上房门,谭昌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神情自若,没了先前呆滞无神的样子,完全看不出异样。
殷无晦看张士乾在观察那太监,问道,“你要这傀儡做什么用?”
张士乾道,“你知道南越采珠人吗?”
殷无晦道,“来时路上略有耳闻,你炼制这傀儡与采珠人有关?”
张士乾道,“这些采珠人都是世代的珠民,记录在册的贱籍,终生不得改业。”
“以血肉之躯蹈不测之渊,每每死伤不计其数。”
殷无晦叹道,“这世道不就是如此,王孙贵族斛珠买婢时,谁又会管海底下有多少亡魂。”
张士乾问他,“殷兄控制傀儡,最多可以离开傀儡多远?”
殷无晦道,“飞鸟走兽可稍远,若是人就不能太远,二三十里已是极限。”
张士乾看着谭昌道,“这是皇帝派来南越监采珍珠的监采内官。”
“他需要回南都面圣,还要拜托殷兄同行操控他。”
“让他去见皇帝,劝皇帝取缔采珠,永除珠民贱籍。就说,以人命易珠,有违皇帝仁政治国之道,况且南越穷山恶水,珠民在大肆征采之下容易铤而走险,难免出现暴|乱。”
“大意就是如此,殷兄文采斐然,你看着措辞便好,怎么有说服力就怎么来。”
殷无晦听完,没什么好气道,“你少给我戴高帽子,我就知道你这把伞没那么好拿。”
不过他也没拒绝,“行吧,拿了你这么一件宝器,我就送佛送到西,再走一趟建邺城。”
张士乾的视线又回到谭昌身上,“若是劝说不成,就让他当着其他朝臣的面再奏请一回,撞柱死谏。”
“若是成了,就…悬梁了罢。”
殷无晦挑眉,“我这么辛苦炼制的傀儡,你说悬梁就悬梁?”
张士乾道,“建邺城毕竟是南都,也是天子脚下,不缺能人异士,时间长了怕被人看出端倪,未免夜长梦多。”
第二天,“恢复正常”的谭昌告诉宗溥,他即将启程前往南都。
宗溥大惊之下问他采珠之事,谭昌让他莫要再派珠船出海,“我会禀明陛下,请罢采珠。”
谭昌带着一行人离开后,宗溥问张士乾,“小张爷,你确定他这是好了?我觉得他撞邪得比之前更厉害了。”
张士乾道,“也许是鬼门关走了一回,怕再遭报应,顿悟了。”
写作奇怪,读作特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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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鼋珠(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