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王不好惹之封神榜 第6章 第六回

陈塘关，杨府——

杨君一袭青衣长袍，负手立在庭院中，正仰望天色，他眸中情绪翻涌，神色却是一派平静，良久，轻声叹息：“风雨欲来啊。”

风吹竹声萧萧，屋檐下的一串风铃也跟着轻轻摇晃，细碎的叮铃声不绝于耳。

起风了。

杨君忽然回首，正对上佩剑而出的妻子平静的眼神，夫妻静静对视了片刻，杨君缓缓伸手，瑶姬走过去，握住他的手，回以一个微笑。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杨君拢着妻子的手，眉目间满是柔情，“怕吗？”

瑶姬轻轻摇了摇头，正要开口，天边突然有金光一闪而过，耳边依稀响起战鼓声声，她立即警惕起来，拔剑出鞘：“他们来了。”

“不怕，我陪着你。”杨君抬手一招，青色光芒乍现，宝剑已握在手，“同生死，共进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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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

李靖这日要出府去巡视，刚出府，忽觉天气炎热了不少，也不是很在意，不料仅仅过了半个时辰，士兵来报，城中井水莫名干枯了。

李靖大惊，忙派人出城查探，不多时来报：附近溪流也已干涸！

这一惊可非同小可，李靖匆匆奔到井边，看着黑黝黝的干枯的井，半晌说不出话来。

城中一时陷入缺水的恐慌，百姓议论纷纷，说这是惹了上天了，上天把水收回去了，这是上天的惩罚，等等，诸如此类。

李靖初听闻只觉荒谬，后来渐渐察觉出不对来，这很明显是有人捣鬼，联系三日之前的事，他第一个想到的，却是敖臻。

此事虽不是龙族主谋，却也与敖臻脱不了干系。

数千年前涿鹿之战轩辕黄帝对战蚩尤时，曾请求过龙族与天庭的帮助，代行族长之职的敖臻经过多方考量，派敖与谦前去襄助，而天庭派出的是神女姬献，又称旱女魃。他二人既同营共事，天长日久不免相互欣赏，暗生情愫，遂结为道侣，有一子，便是敖明。敖明出生不久，敖与谦在对战九黎部落时不慎中了埋伏，被困在杀阵中，生机断绝而死，涿鹿之战结束之后，姬献带着敖明回到北方大漠。姬献天生火炎之体，敖明却属木系、水系，又无父亲灵气庇护，无法跟随母亲一同生活，姬献无法可想，只得送子回东海，托付于敖悯，自己仍旧折返大漠，每隔一段时间至东海探望其子。

敖明枉死，敖臻既自责又难过，意欲报仇却被迫中断，正愤懑不平，正巧姬献再次来探望敖明，便据实相告，约定合力报仇。

暂时掐断一处水源，令其地下水改道，对于执掌天下水脉的龙族来说轻而易举；而姬献天生火炎之体，所到之处，河流干涸，草木枯萎。

此法有伤天和，龙族在三界举重若轻，有天道警示，敖臻轻易不敢妄动；而姬献悲愤交加，道侣与独子皆丧，她已无可顾忌，自然一口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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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了陈塘关近半旬的水，姬献来至陈塘关上空，炙热的炎气立刻笼罩了陈塘关，百姓本就渴的不行，天气一热，立时便奄奄一息了，姬献一出现，都以为她是救苦救难的仙子。

姬献漠然地看着底下的百姓，内心毫无波动，直奔总兵府。

她挚爱的道侣，她爱护的儿子，都因人族而死，连她自己，也是因为人族才不得回天，她又怎么会管人族的死活呢？

李靖走出屋子，近半旬无水，他也十分憔悴，拿着兵器，他抬头看向空中：是一位极美貌的仙子，琼花玉貌，面若冰霜，足踏烈焰，青衣飒飒。

最近找上门的有点多，他谨慎道：“这位仙姑，可有事吗？”

姬献语气森然，如冬月寒冰：“李靖，你纵子行凶，致使吾儿枉死，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李靖太阳穴突突直跳，不免有些迁怒哪吒，逆子做的好事！

这都第三个来寻仇的了！莫非那逆子又闯了祸事不成？

李靖勉强打起精神：“仙姑之子，小儿未曾见过，怎会——”

姬献冷声打断他的话：“不久前你儿打杀东海之青龙，便是吾儿！”

李靖一听，更是头疼，那龙君没有再来寻仇，太乙真人临走前也没有特地交代什么，本以为这事儿就了结了，没想到还没完，人家亲娘找来了。

人家为子报仇，自家理亏。

哪吒到底还是自己的儿，百姓都快渴死了更不能不管，思来想去，这事儿还得自己担着。

主意已定，李靖长叹一声，当啷一声扔了兵器，上前几步，朗声道：“李靖教子无方，酿成祸事，情愿代子赴死，还请仙姑高抬贵手，放过家小及百姓，李靖虽死无憾！”

姬献冷冷地瞧着他，半晌，抬手，掌心烈焰熊熊燃烧，她正要砸向李靖，陡然一声稚气的声音响了起来，打断了她的动作：“别杀我爹！”

姬献垂眸看向那个小童：不过七八岁的模样，生的粉雕玉琢，颈上套着金圈，腰上缠着红绫，任他再是玉雪可爱，在姬献眼里也是面目可憎。

她简直不敢相信，就是这个人族的小娃娃杀了她数千年修为的儿子？

李靖慌忙斥道：“哪吒！回去，没你的事！”

哪吒执拗地看着他：“爹……”

李靖叹了口气：“听话，去找你娘和哥哥们。”

哪吒不仅没听，而且把乾坤圈取了下来，冲姬献娇喝道：“你儿子是我杀的，那是因为我以为他要杀我，如今才知滥杀无辜，是我一人之过错，你要我的命就拿去，莫要伤害不相干的人！”

李靖大惊失色：“哪吒！”

姬献沉默了几息，缓缓开口：“你放心，我定不会杀害你父母。”

“哪吒！！”

殷夫人和金吒木吒着急忙慌赶回来：“不可！”

殷夫人抢上前，一把将小儿子护在了怀里，冲姬献喊：“用我的命换他的命好不好？我求求你了，他还那么小啊！”

姬献丝毫不为所动：“我的儿子也那么年轻，谁把我的儿子还给我？”

向一个失去了骨肉的女人请求饶恕凶手，可能吗？

“他还小”什么时候成了作恶的理由了？

李靖不忍看妻儿，再次道：“是我教子无方，仙姑要杀就杀我吧！”

哪吒推开殷夫人，抢着道：“你杀了我，别动我爹娘！”

李靖怒斥：“哪吒！你是我与你娘的骨肉，我们不答应，你怎敢轻易就死！”

哪吒听着这句话，脚步顿了顿，李靖刚松了一口气，不料哪吒转身，将父母兄长挨个唤了个遍，道：“爹，娘，哥哥，哪吒不孝，要先于爹娘而去了，他日地府相见，任爹娘打骂出气……”

他使出混天绫，将家人捆到了一起，捡起了李靖扔到地上的剑。

李靖他们拼命挣扎，哪里能挣脱，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小小的身影挥剑，剃着身上的血肉，泪眼模糊中，化成了一堆碎肉。

此情此景，任是铁石心肠也该化了，姬献却只是冷眼旁观，默默看完了全程，双手托着敖明的龙筋，仰天叹道：“吾儿，凶手已然伏诛，你可有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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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献遵守承诺，只要哪吒一人之命，哪吒一死，她就径自离去，与此同时，陈塘关恢复了水源。

东海，水晶宫——

敖臻挥手打散了眼前的光幕，哼笑了一声：“纵子如杀子，想必如今李靖已然深深体会到这个道理了。”言罢，他向下首坐着的青年道，“凶手已死，敖悯大帅，此事便就此罢了？”

寰海卫大帅敖悯一袭深青色绣苍龙水波纹滚金边的圆领宽袖服制，眉眼温和，面如冠玉，坐姿端正而恭谨，目光深沉而明锐，自有一种不可忽视的杀伐之气，他欠一欠身，声音温和沉稳，只回答了两个字：“遵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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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吒死后，混天绫自动松开，殷夫人踉跄着扑上前，看着那一堆碎肉，两手直哆嗦，眼泪扑索扑索往下掉，顷刻间打湿了衣襟。

李靖也心中酸楚，热泪盈眶。

金吒木吒亦哭的凄惨，亲弟弟死在面前，怎能不伤心呢！

哪吒魂魄在旁看着，对着至亲拜了三拜，正不知往何处去，不知打哪儿来了一阵清风，哪吒魂魄就飘飘忽忽地跟着风去了。

一直到了乾元山，哪吒恍恍惚惚，不知身在何处，直到面前来了一个臂挽拂尘的道人，他才惊觉：“师父！”

太乙真人知晓此事时为时已晚，他看着爱徒魂魄，叹道：“罢了，也是天意送你一场造化，徒儿莫怕，为师必竭力救你，且先随为师回洞府罢。”

哪吒虽然是灵珠子转世，此世到底还是个七岁的孩子，只得含泪应着，随太乙真人回金光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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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姬献那边，报完了杀子之仇，正要回北方大漠去，一个白胡子老神仙拦住了她的去路。这老神仙自称是太白金星，她私自动用法术致使陈塘关大旱，触犯了天条，玉帝降罪，让她上天领罚。

天庭，凌霄宝殿——

玉帝与瑶池金母端坐宝座，居高临下，问罪姬献：“女魃，汝本为神女，昔日朕命汝下界助轩辕氏讨伐蚩尤，且不论汝私自婚配触犯天条一事，单凭汝为报私仇，降下旱灾，置百姓性命于不顾，更逼死稚子，天怨人怒，朕欲降罪，汝可还有甚话要说？”

姬献昂然道：“当然有话说！吾亦为神女，亦曾立下战功赫赫，缘何，神力尽失终生不得返回天庭，囿于北方大漠，荒凉之地？缘何，夫死子丧，连为子报仇都要降罪？天道不公！”

瑶池金母道：“汝为子复仇，本也天经地义，奈何殃及无辜？这却是汝之大过。”

玉帝即刻降旨：“女魃姬献，祸乱苍生，触犯天条，本该重罚，今念汝昔日战功，责命汝折返北方大漠，终生不得出。汝可有异议？”

姬献闻言怔了一怔，继而低低哼道：“好一个天庭！好一个玉帝！果真凉薄……”

瑶池金母于心不忍，吩咐左右侍女：“好生送神女回去。”

姬献自己起身，道：“不必了，怎敢劳烦娘娘的侍女？”言罢径自拂袖离去。

敖明既死，姬献从此孑然一身、心如死灰，本就打算回到北方大漠再也不入世，玉帝这个处罚，于她而言自是可有可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