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雀 第118章 第一百一十八章 家眷

守在城门口的张三不甘寂寞，注意到城门口有个颤巍巍的老翁焦急地徘徊了许久，那老翁似乎也是因身份不明进不了城。

于是他主动上前攀谈一番，有一搭没一搭地与老翁闲聊，了解到老翁的儿子一家在城里做买卖，他独自一人生活在乡下。近来襄阳有战事，儿子不放心他一人在老家，就托人捎信让他到城里来住。可能传信时没交待清楚，老人到了城门口既没带证明身份的文牒又没有城中亲眷来接应，城门守卫不敢放人进去。

好在襄阳郡府不是不通人情，这样的事屡见不鲜，便有人专门帮这些需要进城探亲但身份不能确定的人传信。张三见不一会儿，老翁的儿子得了信就赶到城门口来接人。有城中户籍在案的百姓做担保，且两边口供又能对得上，守卫的兵士便放了人进去。

张三见状，突然福至心灵心生一计，认定此番一定要为郎君立功，不能老被精明奸诈的王五比下去。

于是他走上前，对上午那位兵士道，“若是城中有亲属，你们能帮忙传信请亲属过来，证明身份后就能进城是吗？”

那兵士摸不透张三意欲何为，只好道，“是又如何。”

张三一脸高深，“你可知，我家郎君的夫人就在襄阳城中，烦请你们跑一趟，帮忙给我家夫人带个话，就说夫人的郎婿就等在南城门外，请夫人出来接应。”

那兵士奇道，“你家夫人在襄阳城里？是谁？家住哪里？”

张三嘴角得意地上扬，“我家夫人乃襄阳郡守刘固之女，就是你们的主帅，接管襄阳城的刘将军。”

那兵士先是不可置信地瞪大眼，最后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爆笑，看张三像看奇葩，“你开什么玩笑！”并引来了周围无数好奇的群众围观。

张三，“此等话我岂敢在刘将军的地盘乱说，是不是真的，只需你带话给刘将军便是。”接着他又补了一句，“刘将军是在外游历期间，与我家郎君结为‘秦晋之好’的，你们不知道很正常。”

那兵士也拿不准，刘将军是何等人，岂容他人胡言乱语，这人敢这样说，说不定有些他确实不知的内情。于是他匆匆去找了刘都尉，请刘都尉拿主意。

刘安一听，觉得此事蹊跷，便一面着人传信给刘婉，一面又将‘御史大人到了襄阳’之事通禀了许长史。

没想到过了没一会儿，许长史还未到，刘家二郎、三郎和四郎先来了。刘安是刘氏族亲，虽然年纪比三个郎大了两轮，但辈分却比刘婉姐弟都小一辈。

刘安见三个郎过来了，连忙从城楼上迎下来，对三个郎恭敬地道，“二叔、三叔、四叔，是什么风把三位叔叔吹来了。”

三个郎手拎棍棒，个个一脸凶神恶煞，刘二郎走上前，“那自称是我阿姊的家眷之人何在？”

刘安指着城门外，正坐在一棵大树底下乘凉的王戬道，“就是他，他说是姑母的郎婿。还说是监军御史...”

刘安话还没说完，三个郎就掉头，气势汹汹地走向王戬。

王戬但见三位满脸严肃的少年郎君带着一队兵士压过来，最大的那个劈头盖脸就问，“你就是王戬？”

王戬对着三个小孩和蔼一笑，“正是鄙人。”

他尚未反应过来，三根棍棒就嗖地招呼过来。张三和王五也是好手，连忙拔刀相迎，二郎刘泰那一棒不为所动，三郎刘恒和四郎刘嵩一左一右同时挥开张三和王五，接着他们身后的兵士顿时涌上来，将张三和王五各自围住，与王戬分隔开来。

刘泰的棍棒砰地一声敲在王戬的肩上，王戬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刘泰紧接着又一棒敲在王戬的背上，王戬一个狗爬脸着了地。

王戬自己尚未支撑起来，刘恒和刘嵩一左一右两根棍棒跟着插入他的腋下，双棍一绞将他高高架起。紧接着，刘泰前后左右上下，棍棒毫不留情地来来回回招呼在王戬胸口背脊后臀大腿上。

刘恒和刘嵩毕竟力气小，架不了太久，二人又将王戬一抛，重重地将王戬摔在地上，随后三根棍棒接二连三密雨般落下，发出阵阵闷响。王戬哪里能招架得住，只能拼命护住头脸。

三个郎打架的经验十分丰富，知道打在哪里伤不了肺腑出不了人命，顶多鼻青脸肿断手断腿，何况王戬又不会武功，只任他三人来回摆布揉搓。

张三和王五见了自家郎君的惨状，想奋力劈开围攻的兵士救人，躲在暗处的刘安见状连忙使了个眼色，南城门的兵士跟着上前助攻，将张三和王五牢牢地押住。

王五大喊，“你们可知殴打朝廷命官乃重罪，你们胆敢殴打王大人，我们定要去告你们让朝廷治你们的罪！”

张三也不停地大叫，“你们可知我们王大人是何人？你们打了我们王大人，就等着后悔吧！”

刘泰见王戬头破血流鼻青脸肿，揍得也差不多了，一个眼神示意，刘恒和刘嵩手中棍棒一左一右交叉穿过王戬后颈压在王戬后背上，死死地将他扣在地上。

刘泰走到王戬五彩斑斓的脸前，用手中长棍指着他，“听说你妄称是我阿姊的郎婿，那你要知道，想做我刘家的郎婿，得先过我们这几个弟弟这一关。今日先给你点小小的教训，今后胆敢再污蔑我阿姊的清白，就没这么简单了！”

刘泰话音刚落，许长史终于赶到，见了这般情形，吓得冷汗直流，一边奔走一边高喊，“你们快放开王大人！快放开王大人！”

许长史身边的人连忙抢过去扶起王戬，许进走上前，一边行礼一边道歉，“请王大人恕罪，下官今日诸事繁杂，没来得及前来接驾，请大人恕罪！”

又一边训斥三个郎，“谁让你们乱来的，你们可闯下大祸了！还不给王大人道歉！”

刘泰理直气壮，“此人口出狂言，到处宣称是我阿姊的郎婿，污蔑我阿姊清白，没宰了他算是好的了。”

听到刘泰说王戬到处宣称是他阿姊的郎婿，王戬和王五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转向了张三。

张三知道惹了祸，当即跪下求饶，将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王戬也没责罚他，只训斥他先斩后奏，行事之前为何不向他禀报。

许长史在一旁连忙说和，说都是误会，还说要责罚刘家三个郎。

王戬又拦住，说既是误会，不知者不罪，就不要再责罚他们了，况且他们是为了维护自己姐姐挺身而出，这份情谊实在可嘉。

许长史当即对王大人的宽容大度和高风亮节大加称颂。

刘都尉也适时出现，连忙请王大人进屋休息，颠颠地端茶递水，连医士都到了，当场给王戬看病裹伤。

待王戬收拾停当，一直陪伴在侧的许进连忙说要带王戬下去安顿，并为他设了接风宴。王戬却道，他要先去郡守府，有要事拜见刘夫人。

刘夫人看着坐在面前顶着一张猪头脸的王戬，心中滋味一时十分复杂。

南城门外的事她大概都听说了，传闻王戬自称是刘婉的郎婿，是刘婉在外游历时结为连理的。刘夫人了解刘婉外出游历的真相，听了此话立马想到眼前人的真实身份。

然则，她的心情是喜忧参半，喜的是她家的千年铁树终于开花啦，她一直忧心刘婉的婚事应该是有了新眉目。她是过来人，一看王戬再加上传闻，便立时嗅到这其中的暧昧。知好色而慕少艾，郎情妾意男欢女爱是人伦正理，‘私定终身’这种事在她看来都是无稽之谈，想当年她可是陪着自家女君为爱奔走之人。

只是心中又疑惑，看刘婉的态度，好像对此人很生气。她担忧对方仗势欺人，刘婉受了委屈，若真是如此，作为刘婉的养母，她会坚定不移地站在刘婉这一边。若刘婉真是被他辜负，不用三个儿子出手，她会亲自将他打出襄阳城。

再联想到此人的真实身份，她一时不知该拿出什么样的态度来接待王戬。到底该对他热情款待还是冷面以对，她犯了难，在心中几经周转，只能尴尬又不失礼貌地招呼他用茶。找不到话说就训斥了三个郎两句，说他们不该如此鲁莽去打人。

三兄弟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梗着个脖子不肯低头认错。

王戬却并不在意，开门见山地道明来意，“听闻刘襄阳与敌军对阵时遭了暗算，身负重伤卧床不醒，戬此趟来是有药相送。”

说着，王戬拿出一个巴掌大的小木匣，“这枚雪芝丸是由清凉山雪芝炼制而成，据说有起死回生的奇效，此药或许能救刘襄阳。”

刘夫人和在场的许长史都是中原人，对清凉山上的雪芝早有听闻，如何能不识货，立马意识到此药之贵重，或许能让刘固苏醒。

许长史本就对王戬颇有好感，眼见他送这么贵重的药，忙开口帮腔，“清凉山雪芝极为珍贵难得，据说是胜过千年人参的名贵药材，这雪芝丸可是有‘仙丹’之称，都说是仙人所赐的灵丹妙药，包治百病，药到病除，是能让人死而复生的救命药啊！”

看许长史说得这么夸张，刘泰三兄弟看王戬的目光立时变得柔和许多。

王戬上来就送这么大礼，刘夫人却有些犹豫，不敢冒然接下。

王戬看出刘夫人的顾虑，说，“刘襄阳是为守卫梁国而守了重伤，此药再名贵也不及我梁国大将名贵，若能以此药挽救刘襄阳性命，才是此药得用其法。”

“再则，阿婉于我有恩，就算戬以命相报也不为过，不过是枚区区药丸，若刘夫人不接，那戬实在羞愧难当无以为报。”

王戬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刘夫人便将雪芝丸接了过来，“那我就代婉儿谢过王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