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泉抱月 第17章 雨困云台寺（三）

“曼儿怎么样了？”

安王妃见大夫给怀曼看完了诊，迫不及待地追问着情况。

大夫收起手里的药箱，拱手道。

“小姐这是淋了雨感染了风寒，不过因着她本来就体弱，这才导致一直高烧不退。”

“你可有办法医治？”

手里的帕子有些烫了，安王妃赶忙又叫丫环换了一条凉的来，继续给她擦着手。

大夫神色间难掩难色。

“有倒是有，只是我刚刚来得急，身上也没有带多少药材……”

安王妃偏过头看向窗外。

外面的雨依旧在下，这会儿甚至还刮起了风，豆大的雨滴打在窗户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听得人心里越发惶惶不安。

“你现在可还能下山？”安王妃转过头问青阳。

青阳掀起眸子隔着帐幔看了一眼床上昏睡着的少女，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安王妃让大夫写好药方，拿过来就递给了他。

“这雨越下越大，路上多注意些，早去早回。”

青阳不咸不淡地嗯了声，接过药方就要出门，刚走到门口，正好遇到冒着雨夜过来探望怀曼的方丈，与他一同来的，还有白天见过的那个哑僧，视线不经意间一个交错，他很快就避开了。

“王妃，不知小姐现在如何了？”方丈问。

安王妃大概和方丈说了一下怀曼的情况，方丈双手合十轻念了声阿弥陀佛，这才道。

“慧明早前在山上采了一些草药，老衲让他现在去取来，看看你们可否用得上。”

慧明就是哑僧的法号。

“既然如此，那就再好不过了。”安王妃连连和他们一阵道谢，马上就把青阳叫了回来。

没多一会儿，哑僧把草药取回来了，经过大夫的鉴别，大部分都能用，安王妃长吁一口气，赶忙让丫环去把药熬出来。

“还是让慧明去吧。”方丈说，“寺中的伙食都是他负责，这些事他做起来也算顺手。

这次出来安王妃只带了几个伺候的丫环和护卫，熬药这些事他们还真不一定能做多好，如今听方丈这么说，她便欣然应下。

“那就麻烦慧明师傅了。”

哑僧双手合十和他作了一个揖，便拿着草药离开了，青阳看着匆匆离开的哑僧，目光愈渐晦涩不明。

趁着哑僧去熬药，安王妃又按照大夫说的吩咐丫环赶紧准备药浴，哑僧熬好药回来的时候，怀曼还在房间里泡着，他一介男子不便进去，便让丫环送过去，看着丫环接过药碗就要进到房间，青阳忽然拦住了她，眼角的余光若有似无地扫了一眼哑僧，跟着从袖子里摸出一根银针，只见他在碗中轻轻搅了搅，这才让她送进去。

就这么折腾了一整夜，怀曼总算退烧了，不过可能是还在生着病，她的脸色十分憔悴，看起来格外的虚弱，就连吐气都变得有些困难。

“婶婶，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你这丫头，说什么傻话？”安王妃轻握着她的手拍了拍，脸上都是毫不掩饰的关心与慈爱，“只要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注意到她脸上的疲惫，怀曼关心道。

“婶婶，我已经没事了，你去休息吧。”

照顾了她一夜，安王妃确实有些累，不过还是等她彻底退了烧，这才放心的回房休息。

……

这雨一下就是好几天，再加上怀曼现在又生了病，一行人只能暂时先在寺中留住。

“也不知道这雨什么时候能停。”

安王妃望着窗外的瓢泼大雨正发着愁，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她赶忙过去关心着。

“曼儿，这都过去好几天了，你这身子怎么还是不见好？”

连着病了好几天，怀曼看着神色恹恹的，眼皮轻轻耷拉着，白皙的小脸瘦得只剩下了一幅轮廓，却又带着几分不正常的红。

“婶婶，你不用担心，我这身体遇到刮风下雨就这样，等过些日子天晴了就没事了。”

安王妃轻拍着她的后背给她缓着气。

“说起来你母妃当年身子也不差，你这身子怎么会虚成这样？”

怀曼抿着唇扯了一下唇。

“我母妃说她当初怀我的时候身子不怎么好，所以我身子才不好，在宫里的时候我也吃了不少药，不过好像一直都没什么用。”

安王妃一脸奇怪地瞥着她。

“我怎么记得当初你母妃怀着你的时候身体挺好的，反倒是你姨娘……”

话到这里，戛然而止。

“我姨娘？”怀曼一脸茫然地眨眨眼，“我母妃以前从来没有和我提过我有姨娘。”

安王妃冷笑一声，只是那笑里夹杂着几分旁人未曾察觉的自嘲。

“她可能是觉得自己没脸提。”

怀曼隐约感觉到她好像不太喜欢她母妃，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她和她母妃还有那个姨娘之间有一段不为人知的纠葛。

“好了，不说这个了。”安王妃担心她继续追问下去，赶忙扯开话题，“曼儿，说起来你身边那个侍卫还真不错，之前我还担心你这次出宫，身边就带着他一个人没办法护你周全，昨晚才发现他的身手还真不一般，而且心思也十分缜密，和那些一般的侍卫还真不一样。”

怀曼心头一个咯噔，目光明显有些闪躲。

“婶婶，你这话是何意？”

安王妃觉得她的反应有些奇怪，不过这时候也没顾得上多想，随后就把那晚青阳冒雨去给她请大夫，还有用银针给她的药试毒的事一五一十全都告诉了她。

怀曼轻轻扯动了一下双唇，连连点头附和道。

“他人是挺不错的。”

只是目光不知不觉就落到了门外的那道黑影身上。

因为房间的门关着，她看不到他的模样，只能看到他挺拔颀长的轮廓。

就在这时候，丫环推开门从门口进来了。

“王妃，药熬好了。”

安王妃接过她手里的药碗，转过头正要喂怀曼喝下，却见她一直抻着脖子盯着门口瞧，她抿着唇看着她忽然笑了起来，怀曼略显慌乱地收回目光，带着几分病容的脸上悄然染上了些许红晕。

“婶婶，你笑什么？”

“没什么，喝药吧。”

安王妃见她好像害羞了，这会儿也就没再逗她，等到她喝了药睡下，她这才带上门离开。

看着一直守在门口的青阳，她不放心地嘱咐着。

“看好你家主子，切莫再出现任何闪失。”

青阳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安王妃虽然对他这幅态度实在是不喜，不过想着他为了怀曼到底也还算是尽心，这时候倒也没再多说什么，偏过头对身边的丫环吩咐了两句，就回了房。

青阳站在门口，微微侧头看了一眼丫环离开的方向，又看了一眼身后紧闭的房门，漆黑的眸子微敛着，犹如古井一般深不见底。

……

丫环端着药碗，越过香客借宿的寮房，一路来到了后厨。

哑僧正忙着给大家准备斋饭，看到她来了，赶忙过去接了过来，手里还在不停地比划着。

【小姐现在如何了？】

和他打了这么几天的交道，丫环现在大概也能看懂他的一些手势。

“多谢慧明师傅关心，只是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家小姐这药也吃了好几天了，就是身体一直不见好，王妃昨天还和我说等雨停了，就让人下山去给小姐找个好点的大夫，偏偏这雨又一直下个没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真是愁死人了……”

哑僧偏过头看着窗外还在下个不停地大雨。

【这雨都下了好几天了，应该也快停了。】

丫环轻叹一口气，“希望如此，对了。”她从袖子里摸出两锭银子递给哑僧，“慧明师傅，这两日辛苦您一直为我们家小姐熬药，这是我们王妃给您的。”

哑僧不停地摆着手，却是怎么也不肯收。

【这都是贫僧份内之事，谈不上什么辛苦不辛苦，而且贫僧是出家人，得遵守清规戒律：不捉持金钱，若是今日收了你的银钱，便是破了戒。】

虽然知道他说的有理，不过想着自家王妃的叮嘱，丫环把银子随手给他搁到灶台上，马上就跑开了，等到哑僧拿着银子追出去，那丫环早已经跑没了影。

“师兄，你在找什么？”小和尚看见他过来问。

哑僧轻轻摇摇头，随手就收起了银子。

小和尚高举着手里扑腾个不停的鸟儿给他看，“师兄，你看这是我刚刚召来的鸟儿。”他挠了挠自己的小光头，眉毛都跟着拧在了一起，“不过我还是没办法召来百鸟，师兄，你能不能再教教我？”

哑僧一边往屋里走，一边和他比划着。

【这两天不行，我还有事要忙。】

“你是说给寺中新来的那个姐姐熬药吗？我可以给你帮忙。”小和尚紧紧抱着他的大腿，怎么也不撒手，“你就再教教我嘛，师兄。”

周围有僧人和香客路过，注意到了他们这边动静，纷纷往他们这边看过来，哑僧只能先答应他，不过还是不放心地嘱咐他说。

【那你切记，学会了之后绝不能去人前卖弄。】

小和尚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

“我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