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泉抱月 第12章 借住安王府（四）

安王听他这么一说，心里顿时就没了底，可是想着那日李正明连他的银子都不愿意收，看着倒像是个公正不阿的人，他又觉得他不太可能做这种事。

和他夫妻多年，安王妃深知他的为人脾性。

她叫管家去找个仵作过来，这时候说再多，远不如证据摆到他面前更有说服力。

管家隐约猜到了她想做什么。

他点头应着，急忙就要出门去寻，看着他就要离开，安王妃叫住他在他耳边低语了两句，管家了然地点点头，然后就着急忙慌地离开了。

差不多过了一个钟头的功夫，管家终于把仵作给请回来了。

安王妃把他叫过去低声问。

“从哪里请来的？”

管家如实回答道。

“是从城外请来的。”

安王妃放心地点了点头，这才看着地上的尸体对仵作吩咐道。

“你好好验验，这人到底是怎么死的。”

仵作拱手作揖应了一声是，马上就开始验尸。

只是当仵作解开盖在尸体上的白布，怀曼拿着糖葫芦的手一抖，看着糖葫芦就要掉在地上，一道黑影从眼前闪过，转瞬就落到了男人的手里，高大的身影跟着就移到了她的跟前，遮去了她的视线。

怀曼为了能看清楚一些，强忍着心头的恶心，往旁边挪开了一些。

远远地瞧着地上，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她的心里又慌又怕。

这些日子在安王府，她听昆平说过马梁的事，当时她只说他杀了人，也没有说是谁，所以她也就没怎么关心，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是李大。

回想起那晚在城门口的事，怀曼转头看着身边跟个没事人一样的男人，在他不解的眼神里，她顺手接过他递过来手里的糖葫芦，抓着他的手慌里慌张地就走。

她突来的举动，让男人一时感到猝不及防，等到回过神来，他感受着掌心柔软的温热，只觉手心一阵滚烫，瞬间就抽回了手，向来没有什么表情的俊脸，也多了几分少见的波动。

“你做什么？”

怀曼急得不得了。

“我们快走吧，不然待会儿被人发现了，我们就走不了。”

青阳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怀曼四下看了看，随后抬手示意他走远一些，等到避开周围的人群，她这才道。

“你杀了李大，待会人验完尸如果发现是你杀的，你又要被他们追杀了……”

男人轻轻掀了掀眸子，终于开了口，神情一如既往地冷漠。

“谁告诉你我杀了李大？”

怀曼瞬间怔住。

“不是你吗？”

青阳面无表情地斜她一眼，转身就走开了。

怀曼站在原地暗自思索了一阵，赶忙跟了上去，一脸好奇地问道。

“若不是你，那会是谁？难道真的是马梁？”

青阳脚下微微一顿，没有说话。

怀曼还欲问些什么，身后已经响起了仵作的说话声。

“回王爷王妃的话，小的刚刚仔细检查了这具尸体，小的发现这个人身上只有喉咙上的一道伤口，想来应该是被人用刀隔断喉咙，一刀毙命。”

安王定定地盯着地上的尸体，神色复杂不明。

“你可能看出凶手是用的哪种凶器？”

仵作似有些犹豫，在安王妃的催促声中，他小心看了一眼安王，缓缓开口道。

“是横刀。”

仵作此话一出，怀曼瞬间就愣住了。

普通老百姓不知道横刀是什么，可是怀曼一直生活在宫里，她比谁都清楚。

横刀，那是皇宫内卫的专属佩刀。

锋利无比、削铁如泥。

安王妃一脸不明所以。

“横刀？那是何物？”

仵作没有再多说，安王吩咐管家取来了一些银票过来给了李家父母。

李家父母数了数手里的银票，至少都得有五千两，像他们这样的人家，别说一辈子，就说几辈子，都赚不到这么多钱。

二人拿着银票，连儿子的尸体也不管了，欢欢喜喜地就回家去了。

“那人说得真没错，找安王府果然能拿到银子。”

“幸亏我们没有听衙门那个狗官的话，他之前还骗我们说安王府不给银子，我看就是他想独吞。”

“……”

等到二人走远，安王吩咐管家把尸体装上马车，带着仵作就要去衙门，安王妃看他神情有异，小心跟上去叫住他道。

“王爷，我同你一道去。”

安王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放心吧，我们去去就回。”

安王妃想着他的脾气，不放心地嘱咐道。

“把人带回来就是，切莫和衙门的人发生冲突，以免多生事端，过几日等昭儿醒了，我们就离开这里回西南。”

安王脸上的有了片刻的呆滞，过了好半晌，才开口应了一声好。

……

李正明这些日子为了逼马梁画押招供，各种手段都用上了，奈何他就是油盐不进，而且他的家眷都在西南，一时间也找不到什么威胁他，眼看着距离升堂提审的日子越来越近，他心里也越发焦躁不安。

“大人，安王来了。”

官差忽然来报，李正明脸色微微变了变，心里总觉着有些不妙，可是想着自己早已让刘承把一切打点好，他稍微平复了一下情绪，这才让他把人请进来。

“安王爷，您今日突然过来，可是有线索了？”

安王阴沉着脸看了他一眼，让管家把李大的尸体给抬了进来。

“李大人，你不是说你找人验了尸，结果证明人就是马梁杀的，为何本王找人验出来却并非如此？”

李正明看着地上的尸体，顿时就慌了神。

他不是让李家的人把尸体带回去埋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李大人，你今日最好给本王一个满意的解释！”

到底是在京城这个权贵云集的地方摸爬滚打的人，李正明很快就镇定下来，他脑子里飞快地打了一个转，腆着脸道。

“王爷，下官确实让人验了尸，不过可能是衙门的仵作疏忽大意了，所以出现了差错……”

其实当时他并没有找人验尸。

他之前想的是反正人证物证都有了，他双下嘴皮一碰，谁知道他验还是没有验，所以他直接让李家父母把尸体给领回去埋了，没想到却被他给发现了。

安王看他这时候还在这里推脱狡辩，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管家生怕他冲动之下惹出事来，赶紧上前劝道。

“王爷，先救马护卫长要紧。”

安王想着那日自己还拜托他好好照顾马梁，如今看他这态度，马梁指不定在里面受了多少罪。

他努力压下心头的愤懑，咬牙切齿地道。

“事情既然已经水落石出了，本王命令你，马上把马梁放了！”

看着加官进爵就在眼前，现在就这么放了马梁，李正明自然是不甘心。

“王爷，即便那人不是马护卫长杀的，可是也说不准是马护卫长指使旁人杀的，所以这人暂时可能还不能放。”

安王冷笑一声。

“你的意思是本王的人，如今还指使得了皇宫的内卫？”

李正明本来还想再挣扎一下，乍听他提到皇宫内卫，他心头狠狠一震，再也没有办法维持淡定，就连说话都磕巴起来。

“安王爷，下官说的是马护卫长的事，你忽然牵扯到内……内卫做什么？还是你有别的什么目的？”

谁不知道内卫是皇上的人。

他刚刚说这话，若是传了出去，到时候他就算有几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安王示意仵作把验尸结果和他说说。

仵作小心翼翼地看了二人一眼，这才上前把刚刚验尸的结果告诉了李正明。

李正明完全没有想到事情会是这样，一时间完全忘记了该如何反应。

“这怎么可能？”

安王也不再和他多费口舌，他反手拔出官差腰间的佩刀，刀刃直抵他的喉咙。

“这人你是放还是不放？”

尽管他如今已经年近五旬，头发也白了，可是因为常年习武的缘故，手脚也还算干净利索，以至于管家想拦都拦不住。

“王爷，切不可动手……”

李正明这会满脑子都是内卫为何杀李大的事，一时间也没有注意到他的举动，等到他回过神来，乍见脖子上架了一把刀，他顿时吓得不轻，连连说了好几声放放放，吩咐官差赶紧去大牢把人带出来。

因为在牢中遍受酷刑的折磨，马梁这会儿早已没了人样儿，就连正常的走路都只能靠两个官差架着，特别是那一身的血迹，所经之处流得到处都是，看得人心惊胆寒。

虽然刚刚已经猜到了他在牢中的情况不太好，可是这会儿亲眼看到他，安王顿时痛心不已，他赶忙把人接过来。

“马梁，你受苦了。”

马梁这会儿人已经奄奄一息，可是这会儿看到他的时候，他强忍着身上的痛楚，抬起头看着他，一脸无所谓地道。

“王爷，您……您别担心，属下还死不了。”

看着他一身的伤，安王气得两眼通红，那眼神恨不得现在就把李正明给千刀万剐。

自他去了西南，马梁就一直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下来，他早已把他当做了自己的亲人，如今他受到这般对待，他如何能不心疼？

刚刚被安王用刀架了脖子，李正明这会儿也没有刚刚那么放肆，他不着痕迹地退到官差身后，讪讪道。

“安王爷，你也知道，衙门审问犯人时常得用一些手段，下官这也只是公事公办，如果有什么对不住的地方，还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

虽然都知道他是故意的，可是他这话说的却挑不出任何错，就像他说的，衙门审问犯人，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顶多就是手段过了一些，如果他们再继续闹下去，反而不占理。

管家担心再待下去，王爷又会忍不住动手，他从他手里接过马梁，然后对他道。

“王爷，我看护卫长伤得不轻，我们还是先带他回去给他治伤吧。”

安王看着已经昏迷过去的人，他一时间也顾不上别的，急忙同他一道扶着马梁就离开了衙门，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回过头死死地瞪着李正明，恶狠狠地道。

“李正明，今日之事我们没完！”

事情至此，二人几乎是彻底撕破了脸。

等到一行人走远，李正明啐了一口，再也不掩饰对他的不屑。

“我呸！不过一个被陛下流放到西南的王爷，你以为你还是先皇在世时时备受宠信的八王爷？还和我没完？真是可笑！”

刘承一进门，就看到他拉着个脸叫骂那些什么，他忍不住上前问道。

“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李正明憋了一肚子的气没处发，他这时候撞上来，他气得破口大骂。

“都是你干的好事！说什么把李大的死嫁祸给安王，回头就能讨到陛下的欢心，现在可好，陛下的欢心没有讨着，回头没准儿还得讨一顿骂，本官被你这厮害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