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第二天深夜,夜琴终于醒了。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伸了个懒腰,缓缓坐起身来。瞬间,她美目圆睁,发现自己竟然睡在一张陌生的榻上。
不远处,应蒙正身姿挺拔地坐在案前,处理着公务,烛火映照下,他的侧脸棱角分明,硬朗中透着深邃。
夜琴拼命在脑海中回溯,啊,终于,想起来了,那模糊的片段渐渐清晰 —— 她明明只是被他拉住衣袖,而后乖乖坐在旁边守着他,怎么此刻却躺在了他的榻上?这是怎么回事?她绞尽脑汁,怎么也拼凑不出完整的记忆……紧张、慌乱,又夹杂着一丝羞怯,夜琴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醒了?”应蒙的声音传来,低沉而平静。
“啊?哦,嗯,是。”夜琴有些语无伦次,手也不自觉地轻轻抚了抚鬓角凌乱的发丝,试图掩饰内心的局促。
应蒙抬眸看了她一眼,问道:“睡好了?”
“对,对不起,我刚刚一不小心睡着了。”夜琴还未完全清醒,语气中带着几分懵懂。
应蒙神色淡然地说道:“刚刚?你已经在我这儿睡了一天一夜了,你是昨日来的。”
“啊?我在你这睡了一天?”夜琴心中一震,一骨碌起身,匆匆走到应蒙身旁,满脸吃惊,“我不是刚刚才来的吗?”
看着夜琴那慌乱无措的模样,应蒙心底忍不住泛起一丝笑意,但面上仍不动声色,生怕被她察觉。
夜琴急于逃离这尴尬境地,忙道:“那个,殿下,我想起来了,我还有点事,我就先走了。”说完,她匆匆往外走,突然,她猛地停下脚步,回头说道:“对了,谢谢你上次救了我。”因为她觉得大恩必言谢。
“上次?”应蒙剑眉微蹙,显然有些意外。
“就前两天在山上,你还把我带到一个山洞里。”
应蒙疑惑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夜琴微微笑道:“你身上的玉环吊坠告诉我的。”
“玉环吊坠?” 应蒙下意识地垂眸看向腰间。
“嗯!总之谢谢你!” 夜琴眉眼含笑,仿若春日暖阳。
应蒙轻轻“哦”了一声。
夜琴好奇地问:“殿下,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那里?”
“恰好路过。”应蒙神色冷峻依旧。
“哦……你是因为上次救我的时候受伤了吗?”几句话交谈下来,夜琴仿佛感受到了他冷峻外表下的一丝温热,觉得此人也并非如表面上那般冰冷。
“不是。”应蒙简短回应。
“那你是怎么了?难道是以前的病还没有好?两年前我救过你,我带你去了灵山,你还记得吗?”夜琴好像打开了话匣子,试图套近乎。
应蒙微微点头,轻“嗯”一声。
“那你还没谢谢我呢,要不是我救你的话,怕是你早就在那山洞里那什么了。”夜琴又往回走到应蒙案前,语气中带着几分俏皮。
应蒙沉默了一瞬,清了清喉咙,说道:“谢谢你!有什么事你可以随时来云景殿找我。”
“其实也没什么,举手之劳而已。”夜琴笑容灿烂。
应蒙目光郑重:“不过这件事情不要让别人知道,包括之前的事情。”
“哦,好的,你也不要把之前我在山上遇到的事情告诉别人。”夜琴忙收起笑容,神情认真起来。
“好!”应蒙斩钉截铁地答应。
“我们互相保守秘密,来拉勾!”夜琴握起应蒙的手,用小拇指勾起他的小拇指,轻轻晃了两下,“一言为定!”说完,夜琴松开他的手,皱了皱眉,“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没事。”应蒙将手收回,语气依旧淡然。
“哦,我得回去了,殿下,你多保重。”夜琴说完,还不忘行了礼。
“嗯。”应蒙简短回应。
夜琴迈着小碎步,脚步匆匆往外走,嘴里小声念叨着:“天哪!我怎么在这睡了一天!”
应蒙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夜琴刚走出几步,便听见身后侍卫们的窃窃私语,“殿下可从来没有留宿过一个女子,这可是第一次。”
“对啊,难道他们……”
夜琴听了,走得更快了,几乎是小跑着离开了云景殿。
不经意间,半年过去了。
一日,腾云一手提着一只香气四溢的烤野鸡,另一只手握着一壶美酒,“夜琴,我找到一处绝好的地方,咱们一同去那儿看日落,如何?”他还特意亮了亮手中的“宝贝”
夜琴喜笑颜开地应道:“好啊。”这样闲暇惬意的时光实在难得,他们真的好久没有出去玩了。
一会儿工夫,他们就站在了山顶上。此时,天边的云彩染成了五彩斑斓的绮丽模样,仿佛一幅天然画卷,美不胜收。
“好美啊!”夜琴找了地方坐下,阳光轻轻抚摸着她白皙细嫩的脸庞,染亮了那明媚动人的笑靥。
“嗯!”腾云坐在夜琴身旁,笑看着她。
夜琴兴奋地道:“腾云,你找的这个地方真不错,以后我们常来这里看日落吧。”
腾云凝视着夜琴,嘴唇微微颤动,似乎有话要说却又难以启齿。
夜琴未察觉到腾云的异样,只是静静地欣赏着天空绚丽多彩的云朵,那耀眼的光芒,让她不禁微眯起了双眸。
过了许久。
腾云转过身来,“夜琴,我……”他欲言又止。
“啊?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们吃烤鸡,喝酒吧。”腾云将一个鸡腿递向夜琴,那动作显得格外生硬。
夜琴笑眯眯地伸手接过:“谢谢!这里真美啊,我都舍不得离开了。”
“嗯!”腾云嘴角扯出一抹笑容。
夜琴看着腾云,终于发现了他的异样,“你怎么了?”
“哦,没,没什么……”腾云眼神闪躲。
夜琴蹙眉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没,没有。”
“你今天有些奇怪,你肯定有什么事。”夜琴步步紧逼,眼中的疑惑转为笃定。
腾云沉默不语。
“你快点说啊,有什么大不了的事,说出来,我帮你。”夜琴急了。
腾云终于开口道:“我其实是有事和你说,但不知道怎么说……”
夜琴催促道:“什么事?快说啊。”
“我,我,我要走了,夜琴。”腾云终于挤出了这几个字,他声音很小,小到几乎只有他自己能听到。
“你说什么?”夜琴有些不明白。
“我要走了。”腾云鼓起勇气,提高了嗓门。
“你要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夜琴迷惑地看着腾云。
腾云哀伤地看着夜琴,“我要去招摇山,我不回来了,不回灵山了。”
“去招摇山干什么?灵山不是你的家吗?”夜琴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她知道招摇山乃是羲和国。
腾云低声道:“前段时间,有人找到我,告诉我身世,我是金赤鸟族,是羲和国人,我的家族是世世代代守护羲和国,是护卫羲和王族的最高御林卫,如今他们要我回去。”
“你?御林卫?怎么可能?他们肯定搞错了,你只不过是一只赤鷩鸟而已,虽然你的灵力比一般的赤鷩鸟高,长得也比那些赤鷩鸟好看一些,比它们大一些,但你绝对不是他们所说的什么金赤鸟,什么御林卫。”夜琴看着腾云,她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
腾云沉默不语,他也曾满心抗拒,他也不愿相信这件事,只愿在灵山与夜琴相伴,无忧无虑地度过千年万年。他也曾决然拒绝,那些什么使命与他无关。但是他们说他的家族,他的父母,都是为了使命活着,他的父母临终遗愿便是盼他好好活着,延续家族荣光,继续肩负使命。那一刻,他不得不承认,保卫羲和王族,是他此生无法逃避的使命。
夜琴见腾云不说话,着急道:“我不同意,我不同意,你哪里也不能去。”
腾云依旧沉默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夜琴恳求道:“不去可以吗?你哪里也不要去。”她拽着腾云的胳膊,泪水从眼角簌簌滑落,但她心里知道腾云要走了,真的要离开她了。
腾云头埋在两只膝盖之间,他不想让夜琴看到他流泪的样子。
两人静静地坐着,谁也没有再说什么。
突然,一道清脆的女子声音自身后传来:“可算让我找着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