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界学宫的入学考试要考一整天。为了防止各大家族干扰,考场与家族住所相隔甚远。
凌明澈本想借用家里的云舟——一种快速通行的交通工具——去考场。然而,凌父怕他丢人,直接锁了家里的全部云舟。
还好张雨泽够兄弟,五点便赶到凌家门口,捎上凌明澈一起去考场。
两人在战法考场前分别。
看到凌明澈没有和张雨泽一起进考场、而是转身走向文理考场,现场一片哗然。
“真的是他,凌明澈!我还以为是同名。”
“谁敢用这个‘凌’啊?他居然考文理?”
“他现在的情况,考不上战法的。”
“文理就考得上?要是他真的一点玄气没有,也加不了分。文理题那么难,没加分基本考不上。”
“他不会是凌家唯一一个落榜的吧?”
凌明澈环顾四周,平淡道:“诸位,复习得很好吗?”
他声音不高,却足以让所有人听清。
一时间,现场寂静无声。凌明澈分明是一个没有玄气的废人,但他的气场却强到让人不敢说话。
凌明澈说完就走,留下一众僵在原地的同辈修者。
文理学院和战法学院的考试规定时长一样。由于两个学院性质不同,文理学院考生会答到最后一刻,战法学院考生则普遍提前交卷。
凌明澈以为他考完要自己想办法回凌家。没想到,张雨泽好人做到底,在文理考场门口等着他。
回程路上,两人闲聊。
“我发挥得不错,保底前三吧。”张雨泽哈哈大笑,“余天辰笑死人了。他那天抽玄气抽那么狠,以为有余家的药材就能高枕无忧,根本没有好好磨合玄气。结果,考场上错漏百出!那些赌他第一的人,脸都绿了,哈哈哈!”
战法学院的入学考试是半公开的,其中名列前茅的考生都是修界未来的中流砥柱。
不少人押宝自己看好的考生,甚至真的开盘、结赌契。
这两年,余天辰一直是最受关注的考生。如果他的表现真如张雨泽所说,恐怕许多人赔得裤衩子都不剩。
这种争议,即使是余家也要喝一壶。
凌明澈对余天辰的事情不感兴趣,反正他又没赌余天辰拿第一。
他随口应道:“嗯。”
张雨泽观察他的表情,小心地问:“哥,你怎么样?”
凌明澈忽然起了逗人玩的心,故作低落道:“一般吧。”
“啊。”张雨泽自以为理解了凌明澈的“暗示”。他挤出微笑:“哥,我下周还去凌家找你玩。”
凌明澈停顿许久,才说了一声“好”。
张雨泽更是手忙脚乱,似乎想安慰凌明澈,又怕戳到凌明澈的痛处,小动作多到差点打自己一巴掌。
凌明澈偏头偷笑。
一周后,修界学宫入学考试成绩公布。
这在凌家是一件大事——主要用来给凌明澈的弟弟,凌明晏的生日宴会添个话题。
凌家门口,继母抱着凌明晏、凌父搂着继母,凌明澈站在凌父旁边,四人一起迎宾。
宾客捏了捏凌明晏的脸:“哎呀,明晏的生日是个好日子,十年后一定能金榜题名!”
和他同来的宾客说:“嗐,金榜题名都说少了,应该叫……一举夺魁!”
众人齐齐大笑:“哈哈哈!”
凌明澈在心里吐槽:生日在出成绩这天,和“金榜题名”“一举夺魁”有什么关系?
然而,凌父笑容满面,显然很吃这套。
凌明澈没兴趣演“相亲相爱一家人”。等张雨泽来了,他便丢下一句“失陪”,转头就走。
现场气氛凝固了一瞬。
宾客勉强夸道:“哈哈,明澈很有个性啊。”
凌父冷哼一声:“什么个性,就是犟!他还要单独去秘境呢!”
宾客惊讶:“单独去?很危险吧!”
“我们都让他别去。这孩子,非要去。”父亲摆摆手,一副无奈的样子。
凌明澈简直想冷笑:这就铺垫上他的“失踪”了?
他看着那边装模作样的三个人就烦,干脆让张雨泽带他进芥子空间,眼不见为净。
因此,他刚好错过下一位宾客炽热的视线。
少年收回视线,看向门口的迎宾三人组。
他看起来和凌明澈差不多大,脸上还带着点婴儿肥般的圆润。
然而,他的眼睛却透出一股争强好胜的野性,平直高挺的鼻梁冲淡了脸型的柔和,让他变得凌厉。
碰到少年的视线时,继母无端地抖了一下,凌明晏也埋在她肩上不肯抬头。
凌父认出眼前的少年,心生不喜。
这名少年也是凌家附属家族的人。虽然他比跳脱的张雨泽稳重,但是凌父依旧不喜欢他。
他的眼神极具攻击性。即使他做出臣服的姿态,本性依旧不驯。
“凌先生,季家季逢山来见。家父家母闭关,无法参宴,他们也倍感遗憾。”季逢山彬彬有礼地递上礼帖,“敢问凌先生,少爷要去哪个秘境?”
这也是凌父不喜欢季逢山的原因:季逢山从不叫凌明澈“大少爷”,只叫“少爷”。
凌父随便说了一个秘境。
“据我所知,这个秘境三年前开放过,今年不是它的开放年。少爷真的要去这个秘境吗?”季逢山笑容弧度不变,“凌先生再想想?”
他没有用任何不礼貌的词语,凌父却觉得被冒犯了。
“你自己问他。小孩子一天一个主意。”凌父指向凌明澈的座位。
季逢山:“好的,感谢凌先生告知。”
他看了一眼凌明晏,和所有宾客一样,捏了捏小孩的脸。
捏完,季逢山转身离开,边走边擦手。
在他背后,凌明晏愣了一会儿,“哇”地哭起来。
现场有些忙乱。
季逢山安静地坐在凌明澈消失的位置旁。
他看见凌明澈和张家的小儿子一起进了芥子空间。
同样是附属家族的孩子,为什么凌明澈和张雨泽是朋友,却看不到他?
他是去年文理学院入学考试的第一名,为什么凌明澈向张雨泽要考试资料?
他和张雨泽的云舟同时到凌家,但是凌明澈只看得见张雨泽的云舟!
季逢山攥紧桌布。半晌,他缓缓松手。
桌布上留下一片小小的烧痕,看起来是山水的形状。
芥子空间内。
张雨泽刚考完试,还在休养生息,凌明澈便没有借他的玄气。
两人在芥子空间里看漫画。张雨泽乐得直打滚,凌明澈则看困了。
他看到一半便溜去和小龙玩精神力小游戏。
玩了好一会儿,他算算时间,发现入学考试成绩单要到了。
凌明澈让张雨泽带他离开芥子空间。
原本空无一人的桌边突然多了一个人。凌明澈看都没看同桌的人,径直走到凌父身边。
凌父正在接待余家。
虽然凌家是第一家族、余家屈居第二,但是订婚宴上,凌明澈出丑、余天辰退婚,两家的关系变得有些微妙。
凌明澈不管这些弯弯绕绕。他挡到余家人前,向凌父伸出手:“父亲,我的玄凝鉴。”
凌父表情一僵,咬牙切齿地微笑:“明澈,宴会结束再说,好吗?”
“你现在不给我吗?时间快来不及了哦。”凌明澈笑起来,“这是赌契,我都是为你好。”
凌父瞪着凌明澈,半天没有说话。
余天辰看不下去,想来拉凌明澈:“小澈,一个玄凝鉴而已。叔叔不给你买,我给你买。”
凌明澈甩开他的手:“这是我和我父亲的事。你看热闹就好好看,少指手画脚。”
余天辰愣了一下,看着自己的手,神情低落。
某个跟着余家来的附属忍不住骂道:“凌明澈,你不要太不识好歹!余少爷对你一往情深,凌叔叔养你十八年,别人对你的好都进了狗肚子吗?!”
“哎,青尤,不能这么说。明澈年纪小、性格比较直率而已。”余家家主打去一缕玄气,轻飘飘地封住青尤的嘴。
他向凌父道歉:“不好意思啊,余家管束不力。我们以后一定严加管教小辈。”
凌父摆摆手:“小孩子心直口快罢了。”
反正凌明澈要“失踪”了,凌明澈愿意丢脸,就丢吧。
凌父的态度,无疑让大家明白了凌明澈在凌家的地位。有余家人冲锋在前,其他来宾也开始对着凌明澈指指点点。
坐在一张空桌上的季逢山表情阴沉,掌中玄气噼里啪啦地响。
张雨泽看到他的状态,拍拍他的肩膀:“兄弟,兄弟,冷静啊!药带了吗,我喂你吃?”
季逢山很想一掌劈死他。
在众人注意力的焦点中,凌明澈默默掐表:三,二,一——
“凌明澈!凌明澈!文理学院考生凌明澈在吗!”报信鸟在凌家大门前叫起来。
凌父眼前一黑。他不在意凌明澈出点小状况,不代表凌明澈可以出个大的!
他感觉订婚宴上的惨剧要重演了,立刻吩咐仆从:“去,把那鸟抓了!”
仆从:“是,老爷!”
然而,修界学宫能在各个家族间保持中立,靠的不仅仅是“学校”的定位,更是硬实力。
文理学院精心准备的报信鸟不是几个仆从能对付的。报信鸟在凌家上空盘旋,耍着一串人从堂前跑到堂尾。
来赴宴的小孩没见过报信鸟,跟着仆从一起跑。
凌家门前鸡飞狗跳。
凌父的脸全黑了。
继母看看凌父,暗中推了凌明晏一把。
凌明晏眨眼,往凌明澈身边走去。
看热闹的宾客为他让出一条路。
“哥,哥哥,你别让小鸟在这里说。”凌明晏抬头,抓着凌明澈的衣摆,“小鸟说得太直接了怎么办呀?”
他表情天真、语气可爱。短短一句话,让现场的人都联想到订婚宴——那天,凌明晏几番回绝凌明澈“直接比玄气”的提议,最后拗不过执着的凌明澈,直接碾压了凌明澈。
宾客们神色各异:难道凌家提前知道了凌明澈凄凉的分数?
“就在这里说。”凌明澈伸出手。
一直在冲锋的报信鸟温顺地落在他手臂上。
情急之下,凌父管不了那么多了。他的玄气猛地冲出,卷起凌明澈。
凌明澈瞬间腾空,仿佛下一秒要摔下来。
即便如此,他依旧平静,还顺了顺报信鸟背上的羽毛。
在他掌下,报信鸟大叫:“凌明澈!文理学院总分第一!”
现场顿时鸦雀无声。
众人像被按下暂停键,愣愣地看着悬在半空的凌明澈。
只有报信鸟还在尽职尽责地播报:“凌明澈!文理学院总分第一!凌明澈!文理学院总分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