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傲天的赘夫日常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出发前一天，各自收拾行李，姜黄最后一次来找姜风，他已经无法正常行走，被侍从们左右搀扶着，踏进了姜风的殿门。

姜风早料到有这一日，临了，还是忍不住难过，眼眶也红了。姜黄虚瘦脱相，话也说不出来，无声安慰他，“这是我自己选的，甘之如饴。我宁可痛苦着，也不要到死都被蒙在鼓里，连记忆都被清的干干净净，无牵无挂的上路。”

其实来王城之后，姜风和姜黄倒走的近了些，姜黄此前受伤，姜风由己度人，对他多有照顾，而姜黄显然是投桃报李的那一类，他以性命为代价，将过往的记忆全部找了回来，一五一十的告知姜风。姜风往后记得还是忘了，就看他的造化吧。

姜风看着奄奄一息的姜黄，偏过头去，强忍哽咽，说道，“你有没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我替你完成。”

姜黄示意仆使从他怀里取出之前去六六城用过的通行令牌并一块长命锁，交给姜风，他的眼神已经涣散，失尽光彩，连神情也越发黯淡，却还是尽力想要传达最后的遗愿。

姜风好像明白了，“你是想要我把这些交给你那个智脉师兄？”

姜黄勉力挤出一丝笑容，稍纵即逝。

姜风得到了一点安慰，所以怎么活着，不是活着呢？“所以，你也想成为像李二老板那样的智脉人，待在主六城的小酒馆里休闲度日？”

姜黄眨了眨眼睛，脑袋有气无力的垂向地面。他不会选择走那样的路，他要出王城去，已经托郑长使去打理埋葬的风水之地，就在重明境的边界上，那还是他入重明境之前远游的时候，盯上的地皮，属于荒山空地，他觉得蛮好，独自长眠，无人打扰。六六城的李二再好，也不是他师兄，他和他师兄再好，也忘不了自己是隗耳境傩洲黄家的孤子黄夜宁，他有自己的使命和溯源，谁说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人，非得葬在一处呢。

人活一遭，最终神魂寂灭，万事空空，谁会记得谁啊。

唯一遗憾的就是，姜黄还有许多遗憾，尚未完成。此刻，无声的望着姜风，想躬身致谢，却没有任何力气，终究是闭上了眼睛，那将哭未哭的一滴泪，从眼角掉了下来。

姜黄依然被放进了冰棺里，他和别的故去的侍马或者郡马不同，到死都带着自己所有的记忆，所以眉目不大舒展，仿佛有很多心事的样子，而其他人，临了之前被转移或者清空了记忆，状态安详。

姜黄的死对姜风的打击很大，再加上一连串的事情，令人致郁，幸而专注修行调养，不敢懈怠，期间打包小行装，登上飞船，沿着来时路，穿行于明暗黑白，渡过河海，飞过山川，同侍马们回到了九九城。

王城之外已是春意盎然。所有的人和事，都像初初发芽的鲜草嫩叶一般，生机勃勃。老姜家的男人们，对于在王城的这段记忆，只字不提，显然都不记得了，印象中只是过了一段根本不值得一提的日子，又或者压根没去过王城，一直在外城生活，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只趁着上好的心情欣赏美好的春色，继续过着郡马和侍马的那种，让九境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逍遥日子。

春暖花开，日子照样过。

转眼便是花朝节赛马会，又到了老姜家选婿的重头戏，戏台子已经搭好了，今次花朝节在重明境归入九九城的新地界长乐府城举办，这地方原先属于临疆帝丘境一个小国的地盘，叫做长乐国，后来小国被同境大国碾压，长乐国主索性领着全国百姓投了重明境，老姜家全盘接下，重明王还命郡主们协建安顿新地，确保平稳过渡。

这长乐城原先作为长乐小国，与重明境并不接壤，所以归入重明境之后，此城与重明境边城之间，还隔着两三个依附着大国的小洲，但不管怎么说，老姜家为了表示对所有地界如出一辙，特意把花朝节的举办地放在了长乐城，并与他国协商好，早早开放往来关卡通道。

他国见此情形，并不与姜国敌对，纷纷友好交流，做友谊之邦，后修历九百八十四年的春天，天不时，地不利，但九境诸国人渐和。

最近这些日子，姜元若和几位姐妹都在为完善长乐新城忙碌，早出晚归的，根本见不到人。她的郡马和侍马们起初并没有同她在一处，因为姜元若以忙碌为由婉拒，于是众人各自分散，但姜元若格外优待大家，放权很高，于是男人们随心意找个地盘做事，折腾几日，最后还是侍马们跟着郡马姜风混，总之郡马去哪儿，他们就跟哪儿，日子照旧风生水起，富贵安乐皆无所缺。

姜婿们不能出重明境，姜风这回并没有回原先那两城司职，先是领着侍马们在九九边界几城转了转，后来接到姜元若的信，说长乐如今暂归她管，因为这个地方位置的特殊性，与重明境主边界鞭长莫及，所以防御体系得找有能耐的人来筹建，至少要建起强悍的城防守备，来应对万一出现四面临敌的处境。

姜风去了长乐。如今郡府上有姜张，姜韩，姜赵三位侍马，都积极跑来打下手，他好像自从入重明境以来，和这几位侍马相处的还不错，用的也顺手，大家共同建设长乐城跟散沙一样的兵制，干劲满满。自然，顶头上峰姜元若给出的薪俸也让人非常满意。

几位侍马自去岁入冬以来，身体都不大好，究其原因，据医师诊断，说是此前陪着郡主在也茂岭狩猎时碰上天灾受的影响，养养就好了，毕竟还有侍马在那次的大灾里丧了命，他们算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主儿。姜风依稀有点别的印象，貌似那狩猎的地方终日风雪，气候苦寒，他们成天守在冰川上什么也猎不到，特别没意思。也没人愿意常待，若不是因为姜元若，估计谁都不愿意去。

还是现在好，花红柳绿的，天气一暖和，大家全盘缓过劲来。只不过花朝节尽在眼前，男人们也谈不上有多开心。因为他们入郡府做王婿这么久，并没诞下一儿半女，按照王令，那郡主们必得纳新人进来。

若是从前，姜风大概是要争上一争的，但他现在也是府上的老人了，知道如果姜元若没有子嗣，意味着什么，如今鲜衣怒马实权在握背靠王廷吃香喝辣的，依然只有姜大家的郡公郡侯，其他姜婿虽然锦衣玉食，还是得靠边站。从根上讲，姜风还是想尽快为老姜家延续血脉，只心情不大痛快，姜元若一夫三妾，她都避而不见，生孩子这种事情，就是个笑话。

见不着姜元若的面，但是长使老郑在府上出出进进的，一直在眼前晃。还同姜风商量说，殿下不肯听劝呐，要不几位大人去说和说和，今年来选婿的人多，那表态入嫁的信函鲜花都跟雪片似的往家里送，这么多人，总能挑出好苗子来，府上若能得一位小殿下，咱们都跟着荣光，各位大人是知道的，对吧。

姜风他们当然知道。可是他们又有什么办法呢，老郑就看着姜风，姜风只好点点头，说那我找时间去和三殿谈谈。

过了几日，正式花朝节开幕，按照王令，如非意外，老姜家王女都得出来选婿。姜大一如往常，认真谨慎的选，至于姜二，她在选婿上一向怠惰，对自己的郡马无比信任，所以选婿的大权交给二郡，由他把关，这二郡因此明的暗的好处收了不少，据姜韩打听来的小道消息，说姜二郡如今富得流油，选了一大波男修士进门，老的小的香的臭的都有，孝敬过他的，给过好处的，一股脑儿选了进来，还对着他这个正房肝脑涂地万死不辞，啧啧，了不得。

姜风很平静：是么？

为什么不是呢？姜韩摊手，他可一点也没有危言耸听。

姜风总觉得哪里不对，但也说不上来。

至于其他几位郡主，也都按部就班。姜四病重，一直养着，尚未出面，但她至今没有郡马也没有侍马的事情众人皆知，所以今年愿意追随姜四的男人非常之多，甚至被问到四殿下身体不好，不小心做了寡夫咋整，男人们一点都不担心，只要能躺进富贵窝里，被老姜家罩一辈子，其他爱咋咋的。

姜风隐约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姜四身娇体弱，深居简出，仿佛是个药罐子，指不定哪天就嘎了。她府上传了郡主令，说早就放弃选婿，劝大家另选良人。这样一来，流言蜚语难免增多，于是有人说她虽然矫情些，但知道自己快死了，不愿祸祸良家妇男生生让人守活寡，倒是个心善的主儿。也有人说她原本有个喜欢的男人，但那个男人是个早逝的短命鬼，她也无心娶夫，好像是蛮专情的。

也是，一个喜欢吟风诵月的女子，向来重感情，这样的女子，心里大多住着她的白月光，再容不下旁人。

姜风听到这样的传言，下意识的摸摸脖子，脖子里挂着块玉，看上去有些年头，又眼熟，但是他想不起来了。正好他远在东戎墨国的老父亲寄书信来，他回信时，随手将这玉拓印在信笺的背面，问问他见过没。不成想还问着了，老父亲说那就是你祖父的遗物，我之前弄丢了，找死了也没找到，原来你小子给顺走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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