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转青山 第10章 第 10 章

那年，高考毕业后，他们班组织了一场为期三天两夜的毕业旅游，地址选在了隔壁城市。

原计划是头一天去游乐场，第二天去景区，最后一天自由安排。

然而到了最后一天，大家又临时决定一起去农家乐，可以打牌唱歌吃烤肉。

第三天大家玩得很尽兴，玩着玩着，不知谁提议要玩当时特别流行的冰桶挑战，于是，准备好的冰块摆在的大家面前。

他们说要接力，一个一个开始挑战，但又觉得不好玩，换了一种方式，击鼓传花，鼓声停的时候，‘花’在谁手里，就谁挑战。

当然，农家乐没有鼓，鼓声用歌声代替，而花是从老板那儿要的真花。

也不知道转了几轮，前面大家都很配合，直到轮到了周长筠。

周长筠说，他身体有点不舒服，就不参与挑战了。

大家当然不同意，对着周长筠起哄。

周长筠没有妥协，他生气离开了。

裴菁不太记得她是怎么接到整蛊周长筠的任务，只记得她应该是陪着大家一起玩疯了——

他们去敲了酒店周长筠的房门，然后趁着周长筠打开时，一起冲了进去。她提着装满一大桶的冰水，并不觉得重，还有余力用身体压制住企图逃跑的周长筠，然后将冰水灌进了周长筠的衣服里。

整蛊成功后，裴菁和同学们笑得特别开心，完全的没注意周长筠倒在地上哆嗦的样子。

那之后，大概一个月，裴菁听到了后续的事。

周长筠被泡了冰水，发了一个星期的高烧，那期间，他妈妈病逝了，他甚至没来得及去看他妈妈最后一眼。

或许太年轻，那时候裴菁并没有认识到自己有问题，只是对周长筠的事有些遗憾，也有些同情。

仅此而已。

如今回想起来，要不是那一桶冰水，或许周长筠就不会生那么重的病，在他妈妈病逝时，他也能陪在身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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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日山坡上，突然刮起了一阵阴凉的风。

裴菁望着群山，吹着风，沉默不语。

周长筠缓缓说着：“我妈癌症好多年，病情一直反反复复，我大概遗传了我妈，从小身体就不好，总是动不动就发烧，毕业旅游前一天，就感觉身体不太舒服，但已经答应了要去，机会也难得，就去了。最后那天做游戏，我已经开始发烧了，浑身无力，所以拒绝了挑战……”

裴菁心里难受起来，说道：“对不起，我不知道。”

不仅她不知道，就连跟他在酒店一个房间的男生也不知道，他怕扫兴，没有对任何人说，咳嗽得不行了，也只是说呛着了。

周长筠：“我恨了你一段时间，因为那次是我病得最严重的一次，甚至还得了肺炎，最怨恨的是，我妈……”

他没有再说下去，突然停顿后，像是哀痛欲绝般低下了头。

迟来的愧疚之情，让裴菁局促不安，她不知所措又小心翼翼说道：“对不起……那个时候我没想到给你造成了这么大的遗憾，我……”

裴菁声音低了下去，她看到了周长筠抬起头，露出了促狭的微笑。

她后知后觉，伸手给了周长筠一下：“你有点过分，想让我答应你的要求，才说起那件事。”

周长筠耸耸肩：“算是吧。”

“你难道……”

不伤心不难过吗？

那么悲伤又遗憾的过去。

周长筠的脸上并没有表现出多余的情绪，他重复了一遍裴菁的话：“你难道，知道了我被你泼了冰水生了重病，没见到我妈最后一面，就没有丝毫愧疚？”

话里话外的意思，裴菁再明白不过，她叹了口气，妥协了：“好吧，我答应你。”

周长筠微微弯下腰，凑近了些，问道：“答应我什么？”

他眼中印着旭日的光，光线中影影约约还有个站立着的女生的身影。

裴菁目不转睛，一字一句说：“六转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