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是一场盛大雨季 第5章 第四章

熬过困顿的上午以及睡完午觉后更加困顿的下午，骆辰总算是扛到放学前的最后一堂课了。

这是一节留给学生完成家庭作业的自习课，当然也是骆辰的自由活动课。

按照往常的习惯，这堂课他总是要去厕所待上半个多小时的，因为担心在教室里打游戏开麦会吵到其他同学，又深深考虑到班主任张女士或是教导主任周先生看见他这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会烦躁，索性便躲到厕所里，见不着人就不会那么心烦意乱了。

然而，他这习惯都持续了几个学期了，愣是没有一个人前来邀请他去办公室喝茶。

这样的放纵都快让骆辰都感觉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每一次的出走都会引起班里其他同学起起落落的羡慕和唏嘘声。

他也不想成为这样万众瞩目的存在的。

只是奈何他性格如此，实在是没办法。

***

“辰爷今天居然安安分分留在教室里了！”不知是哪位同学最先发现的，这道逆天的消息很快便在班级里传开了。

各处的窃窃私语立马就响起来了。

好吧，就算骆辰留在教室里了，还是会打扰到其他同学学习。

无论他去到哪里，哪里就是光彩炫目的舞台。

“是啊？他这是回心转意、痛改前非了？”

“难不成还是因为他旁边多了个人的缘故？”

“啊？不会吧，两人才相处了不到一天，就已经这么难舍难分了吗？我和我前男友热恋期的时候都没有这么联系紧密过。”

“也有可能是我们辰爷的手机没电了。”

这倒是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但是很可惜，真相是骆辰的手机现在还有大半的电量呢。作为一个离不开手机的男人，骆辰可是随时随地都带着充电宝的，就存放在他那只小巧可爱的小蓝书包里。

***

正当同学们还在揣测着校霸的心思时，开门声突然响起来了。

“我就说嘛，辰爷怎么可能会是那种随意做出改变的人呢？”前排一位男生自以为是地往后看了一眼。

然后他就被事实打脸了。

因为此时推开后门出去的并不是校霸，而是他高冷的同桌。

“嗯？他也去厕所？”

“看方向，应该是张女士的办公室吧。”

“哦。”

刚激动起来的心情立马就没有任何波澜了。

***

“你们班这是开菜市场呢？这么热闹，叽叽喳喳的，我在楼梯口都可以清楚听见你们班的聊天声音了！”老周突然出现在了后排的窗口，然后探出他那惊悚诡异的头来，犀利严肃的目光打量着整间教室，似乎在搜寻着方才聊天声的来源，但终是因为目标太过零散，所以没有确定，“虽说这节课完了就可以放学了，但只要铃声没有响起，就还是在上学时间，你们不要太过于归家心切了，小心我全部给你们扣下来！”

世上比拖堂更加恐怖的惩罚莫过于就是放学延迟了。

教室里顿时鸦雀无声了，就连在德育处管辖范围之外的骆辰都配合着没有发出什么动静来。

老周眼神扫到了那个角落，也是闪过了一丝惊讶来，然后立马又装腔作势地恢复到了严肃无情一面。

“都已经高二下学期了，等到暑假过后，你们就是高三学生了，对待学习稍微用点心吧！”

说完这句全国老师统一的口径之后，老周便扬长而去了。

教室里还保持着安静，仿佛已经预料到了什么一样。

“嗯，骆同学出来一下，跟我走一趟吧，我们聊聊。”果然，老周又杀了个回马枪。

“我？”骆辰惊讶地指了指自己。

“对，没错，就是你。”老周皱着眉头，怕也是咬牙切齿几番斟酌之后才说出这个名字来的。

“哦，来了。”骆辰放下手中的圆珠笔，摸索了几下裤兜子，确保手机还在里面安然躺着后便走出教室，跟着老周走去了。

***

走廊右边的尽头，很熟悉的一间办公室。

老周打开门，骆辰第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张艳萍办公桌前的那个熟悉身影。

“好巧呀！我亲爱的同桌！”骆辰热情地打了声招呼。

只不过对方非但没有回应他，就连转身看一眼都没有。

这位少爷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冷漠。

“你倒是挺自来熟的哈。”老周笑着说道。

“可不是嘛，我可是个爱交朋友的少年。”骆辰丝毫不客气地自觉找了个位子坐。

“你到我这边来，别去打扰人家。”老周觉得有些丢脸，立马就把骆辰给招呼过去了。

“哦，好吧。我还想着怕我这位新来的同桌有点太过于腼腆孤单呢，就想离他近一点，陪陪他呢。”骆辰不情不愿地将椅子搬过去了。

“这间办公室就这么大面积，你两就算待在对角两边，也没相差多少距离。”

“还是赶紧步入正题吧，说吧，找我什么事？”骆辰多动症又上来了，开始玩弄起老周办公桌上的招财猫小摆件来。

“也没什么，就是关心一下你的学习情况。”老周也是宠着这位少年，不仅忽视了他的无礼，还贴心地给他泡了杯热茶。

“我不喝茶，谢谢。”

没想到好心当做了驴肝肺，被人给拒绝了。

“行，我自己喝。”这茶叶也是有点金贵的，换做他人，老周可是不舍得拿出来的。

没办法，谁叫骆辰这个孩子是他的心头宝呢。

“我的学习情况你还不清楚吗？”骆辰反问道。

“嗯……你的学习成绩自然是毋庸置疑的，每位老师都很放心，你的自学能力放在整个澄州市内都是非常强悍的。但你既然是在学校里，是在班级这个大集体里学习的，那么是不是也该照顾一下其他同学的感受呢？”

老周拐弯抹角，开头说了一大堆好话，最终还是拐到了正题上。

“行啊，没问题啊，我上课不玩手机就是了。”

没想到骆辰还真爽快答应了。

“啊？”老周也是尤其的意外，“你这……这就答应了？”

难以置信，十分地难以置信，这孩子今天肯定不对劲。

就连一边还在跟鹿少爷对谈的张艳萍都目瞪口呆了。

“我是个很难说话、冥顽不灵的人吗？”骆辰一脸委屈地问道。

“呃……”

说实话，不只是老周和张艳萍，在这所学校里所有见过骆辰的人几乎都是这么觉得的。

他每日都和楼下普通班的四位体育生壮汉混在一起，家庭背景又是那么……谁都会这么认为的吧。

但是谁都是凭借第一印象就给骆辰定了性的，却从来没有一个人真正走近过他、了解过他。

老周作为德育处主任，之前又和骆辰家里人有过几次照面，也算是比较了解他的人了。

可是就连他……也是只凭第一印象和自我感觉，就给骆辰扣了顶难惹的校霸帽子。

然而事实却是，骆辰向来都是一个脾气温和的少年，虽和壮汉体育生们混在一起，却从来不恃强凌弱。

他虽然上学比其他同学来得要晚一些，也只是受到了交通工具的影响——早上只有那一班公交车可以从骆辰家里直通往一中，他没办法，掏钱打车他可不舍得。

反正他也没有迟到违纪，于是长年累月便这样安排下来了。

至于手机，一中并没有规定不能带进教室，只是不允许在课堂上肆意玩罢了。

骆辰又有学霸这个身份加持，且不是每堂课都在顾着自己打游戏，日后稍加注意便好了。

***

“那……行吧。”老周也是坚信这孩子骨子里还是有些纯良的，因此也便点头放过他了。

“这茶好喝吗？”骆辰见茶水没再冒出热气，想必也已经是被办公室里的空调给吹凉了。

“怎么？又想尝尝了？”老周终究还是心软，将茶杯推回到了少年面前。

“谢谢，正好渴了。”

夏日的炎热灼痛着少年的喉咙，少年唯有在水的滋润下，才得以畅爽。

“你还不走吗？”老周见他也是喝完茶水了，于是便催促道。

“不着急，不着急，这不还没有到下课时候嘛，我再等等我亲爱的同桌。”骆辰索性还就赖在这里不走了。

“还等同桌，我看你是想继续留在这里蹭空调吧。”老周试图揭穿他的小心思。

但却被少年无视了。

***

骆辰一脸痴迷地看向对面办公桌前的那位少年。

一头整齐的乌发被梳理得很有纹路感，挺拔的坐姿，双手就这么乖巧地搭在膝盖上，光是一个背影就透露着一股端庄优雅之感。

不愧是富贵人家出来的少爷啊！

相比之下，骆辰的坐姿可谓是豪放不羁了。

***

“鹿同学，在正式开始我们的旁听课程之前，老师还是想先了解一下你之前在学校里的各科成绩。”张艳萍一脸谄媚的微笑，对于眼前这位散发着珠光宝气的少爷，也是极其地尊敬。

“嗯……”鹿纪然顿了顿，一脸为难的样子，迟迟没有给出回复。

张艳萍额头紧张地冒汗，见鹿纪然低头保持着沉默，还以为是自己刚才的问题没有问清楚。

于是这位难得有几分温柔的女人再一次重复了一遍问题。

这一遍她可以赌上自己的整个职业生涯，自己绝对把问题给说清楚了。

然而，迎接她的，还是沉默。

张艳萍表面看十分镇定，内心实则已经在崩溃抓狂了。

见此场面，骆辰被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安分点，不然就把你赶出去了！”老周立马轻声提醒道。

被骆辰这么一嘲笑，张艳萍整张脸都绿了，嘴角露着苦笑，叹了口气，继续温和地问道：

“别紧张，老师只是想做个初步了解，对于你日后的学习稍微做个规划而已。”

面对两次尴尬至极的沉默，张艳萍也只是当作是他太过于内向而已。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自己都做了这么多年班主任了，什么样内向害羞的孩子没有见过。

都是小场面，根本不用慌张。

张艳萍极力发挥出了她富有母性光辉的一面，持续引导着：

“不如就先从我所教的这门英语开始吧。”

“好。”鹿纪然总算是给出反应了。

骆辰也跟着竖起耳朵来——他的好奇心也是被同桌梅开二度的沉默给激起来了。

“嗯，我英语从来没有及格过。”

鹿少爷也是非常诚实。

张艳萍倒吸一口凉气，差点没有背过去，但还是稳住了。

“没关系的，英语学起来不难，很快就会有进步的，那语文和数学呢？”

“语文还可以，大概七十多吧，至于数学……”

少爷的沉默真是震耳欲聋。

张艳萍的脸更加绿了。

她开始后悔，为什么要再三逼问呢。

骆辰拼命捂着嘴，真怕自己笑得太放肆。

“也没事……我们学校的几位语文老师和数学老师水平都很不错，以前也不乏有差生逆袭的例子，鹿同学千万不要妄自菲薄了。”张艳萍正在拼尽全力稳住场面。

“我没有妄自菲薄啊？”鹿纪然不明所以。

好吧，看来这场面并不需要维护。

“那文综怎么样呢？”张艳萍鼓起仅剩的勇气来，既然都已经问到这个地步了，就干脆一次性全部问完。

“嗯……老师你还是自己看吧。”少爷从手机里搜出他之前期中考的成绩单来，然后展示在了张艳萍面前。

“这排名不是挺好的嘛，是全校97吧！”张艳萍激动地说道。

“老师，这是我的分数。”

“……”张艳萍当场石化住了。

骆辰再也憋不住了，手掌都快被牙齿要破皮了，小小的办公室里，很快就被少年肆意的笑声给充满了。

“不是，这总分加起来还没有我一门数学高呢……”

骆辰笑得都快从椅子上摔下来了。

等到他忍住笑意的时候，便可以发现，正有两束刺骨的目光紧瞄准着他。

骆辰立马乖乖闭嘴，爬回椅子了。

***

“没事，反正距离高考还有个高三嘛，我们慢慢努力，肯定会有进步的。”张艳萍跟换了性格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考上二级心理咨询师了呢，这语气，这口吻，可不像她的日常风格。

温柔得诡异。

“正好，你同桌学习不错，你日后若是遇到什么难题或是弄不懂的地方，可以尽情地询问他，他若是不肯告诉你的话，就来找老师，老师会给你解答，同时也会让你的同桌乖乖为你解答的。”

“嗯？”骆辰突然后背发凉。

“好的。”鹿纪然点点头。

“时间也不早了，快到放学时候了，你们两个快回去收拾收拾东西吧。”老周起身说道。

“OK，那我就把他领走喽。”骆辰忸怩着走在鹿纪然身边，亲昵地将胳膊耷拉在了他的肩膀上。

少爷居然没有一点反抗，就这么木讷地接受了。

于是两位少年便在两位老师目光的注视下走出办公室，走进傍晚时分的烂漫云霞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