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继续说着话,没注意到林江霜也走了过来。
周予清感觉后背一阵发凉,转头看见林江霜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差点没吓出心脏病来。
“林主任,您怎么来了?”他这时候倒不叫人家林胖胖了。
林江霜幽怨地说:“我的颈椎已经不好了。”
周予清一脸无辜地说:“这怎么能怪我呢,要怪也只能怪凶手啊。”
一听到“颈椎不好”这几个字,李欣欣的眼睛立即滴溜溜地转过去:“颈椎不好了?我跟你说,年轻人啊,别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等这个案子结了,我带你去中医馆做个推拿,啧啧啧,看看你脖子后面的富贵包……”
待到李欣欣唠叨完,周予清才贱贱地说:“李姐,林主任已经不年轻了。”
林江霜差点把送进嘴里的饭喷出来:“周予清!你才不年轻!我好歹早就谈恋爱结婚了,哪像你,一天天就知道工作,母胎solo至今。”
李欣欣又想起了什么:“小周啊,我有个亲戚……”
周予清欲哭无泪地打断她:“李姐,我也有个亲戚说我暂时不想谈恋爱。”
李欣欣又转向了苏落月:“小苏啊,你有没有男朋友啊?”
周予清的耳朵竖了起来。
“李姐,我现在先专心工作,谈恋爱过几年再说吧。”苏落月无奈地说。
林江霜吃着鸡腿,美滋滋地看着两个人被催婚。
他心里又平衡了。
副支队长办公室里,苏落月用手支着头,面前的电脑屏幕上赫然是公安内网。
上面有一栏里,是二三十年前平城特大缉毒案里牺牲的烈士。
她的权限还不足以让她看到父亲顾知远,但还是能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
“苏留樱”这三个字上的黑框还是那么刺眼,那张和苏落月相似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
她现在31岁。
而当年的苏留樱和顾知远,甚至没有活到这个岁数。
也没能见到毒枭的判决书。
苏落星,苏落月。
她们从出生,就被赋予了希望:
星星和月亮落下,天就亮了。
可最后,星和月落下了。
天亮了。
却没有留住樱花。
苏落月看着那张照片,轻声说:“妈妈,我现在调到刑侦,变成了第二个你。”
“我会比你做的更好,谁让你当年一声招呼都不打就去找爸爸了。”
“一个禁毒支队的副支,一个刑侦支队的副支,时隔三年,双双牺牲在了第一线。”
“据说你死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死前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天马上就亮了’。”
“你们当年的天亮了,可是我的人生好像只剩下黑暗了。”
“苏落星是个聪明人,去了经侦,财务报表总比肉泥好看点。”
“早知道我就向她学习了。”
“可惜啊,我终究还是走上了你们当年的破路,缉毒第一线退下又来刑侦第一线,有时候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受虐狂。”
她自嘲地笑笑,但不知道在笑谁。
那些毒枭毁了她那个原本幸福美满的家庭,害死了她的父母,她的战友。
可居然有人在为他们鸣不平,歌颂他们所谓的的爱情。
一个缉毒警牺牲后,他的女儿因为权限不够,不能看他的照片和档案。
他的照片甚至不能挂在他同样牺牲的爱人身边。
可却有人洗白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真是讽刺。
苏落月隔壁的办公室里,周予清也打开了公安内网。
短短的几行字,诉说着一个人的生平。
那张照片上,是和他相似的脸。
不同于苏落月那边,周予清可以轻松看到自己亲人的脸。
照片下,用黑框框住的名字,叫周问津。
生前职务:青城市公安局主检法医师。
他是一个合格的法医,也是一个合格的警察。
可唯独不是一个合格的儿子。
周予清还记得那天,他接到消息赶去医院时,姨夫姨母哭到晕厥的样子。
母亲一边拍着姨妈的背,一边抹着眼泪。
躺在床上的人,依然穿着那身现场勘验服,但血已经浸透了衣服。
嘴角微微弯起,脸上是他高考后再也没露出过的笑容。
葬礼那天,烈士陵园里来的同事都身着警服,送他最后一程。
那时的周予清,已经从安城市公安局下沉到派出所锻炼,平时见到的都是家长里短,好久没见到恶劣的刑事案件了。
周问津的死,给他上了人生中重要的一课:作为一名警察,要学会接受自己和战友随时会牺牲的这个事实。
后来,他回到了市局,努力工作,成为刑侦支队的二把手。
再后来,那次行动,他师父,也就是当时的刑侦支队支队长牺牲,他重伤,在ICU里捡回了一条命。
事后表彰,集体一等功,他也获得个人二等功,当上了支队长。
鼠标继续往下滑,映入眼帘的是师父和战友的脸。
以及他们带着黑框的名字。
两间相邻的办公室,电脑上同样的网页,同样沉重的氛围。
他们做着同样的事——
缅怀。
苏落月正收拾着东西准备下班,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她开门后发现刑科所的王所和周予清都在。
“DNA对比结果出来了?”苏落月有些惊讶,侧身让二人进了门。
周予清把文件夹地给她:“我们先做了一批形态上最符合的,运气不错,刚好和一个男生的对上了。”
苏落月打开,念出那个男生的名字:“许书辞?”
“对。”王所脸上是少有的严肃。
周予清接下了王所没说完的话:“许书辞是他们班班主任,也就是许婷的侄子。”
“那许婷当时的表现就正常了,我当时还奇怪,老师就算对学生再不上心,没来上课也是会通知家长的,哪像她那样。”苏落月合上文件抬头,“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办?”
周予清说:“还能怎样?走,去抓人!”
安城一中。
晚上,教师办公室已经没什么人了,许书辞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在确认屋里只有许婷一人时才放心。
“姑妈,怎么办,今天警察来采DNA了,我的事情怎么办?”
他急的不行。
许婷像是做出了什么痛苦的抉择:“跟我来。”
许书辞跟上她的步伐:“姑妈,我们现在去做什么?”
许婷转过头:“书辞,你奶奶在山里还有一套小房子,你先去避避风头,之后等没事了我送你出国,你放心,一切有我顶着。”
许书辞没有办法了,只好听她的。
10分钟后,一辆轿车缓缓驶出了安城一中。
所以当警察到时,许书辞和许婷早已不见踪影。
周予清是真没想到,监控密布的年代,还有人敢在警察眼皮子底下跑路。
他吼道:“方叶!”
方叶立即小跑道他面前。
“现在和马初凡去交警大队调监控,我就不信他们能躲过那么多摄像头。”
方叶应下了,拉着马初凡上了车,飞速驶离学校。
苏落月倒没有这么急:“周队,降降火,别到时候人没抓到,你先气撅了。”
周予清问:“苏队,您有什么想法吗?”
“第一,别用敬语,我比你小。”苏落月慢慢说,“第二,着急没用。第三,我们是不是应该去许婷的办公室和许书辞的宿舍看看?第四,去找许婷的丈夫和许书辞的父母,扒一下他们有哪些地方可以去。”
周予清打电话给陈渊,让他带人去许婷和许书辞家看看。
刑科所的人恰好到了,苏落月讲了一下大致情况。一拨人去了教师办公室,一拨则和他们去许书辞的宿舍。
周予清挂了电话,身上的躁意才慢慢褪去。
苏落月撇了他一眼:“冷静了?”
他顶嘴:“我什么时候不冷静了?”
她嫌弃地看着他,眼神里全是:你说的话你自己信吗?
周予清辩解:“我那也是急啊,毕竟两个嫌疑人在我们眼皮子底下逃了,这事要是被秦文远那帮人知道了,指不定怎么嘲笑我呢。”
她的眼神又变成了:行行行,你说什么都对。
周予清讪笑着,和她一起走进了宿舍。
安城一中在生活质量这方面,做的倒是不错。宿舍是个四人间,面积还行。上铺睡觉,下铺则是用于学习的书桌。每个房间都配备了独立卫生间,可以洗澡。
宿舍大的好处就是可以一次性站很多人。
刑科所的人戴着手套,小心翻动着里面的东西。
周予清在外面和赵局通话,和他说了现在大致的情况。
赵局在电话那头给他们吃定心丸:“你们放心,他们只要出了安城,通缉令马上就下,手续什么的都不是问题。”
“谢谢赵局。”周予清说。
赵局笑了起来:“你以后少气气我就行了。”
周予清无奈地说:“赵局,说话要讲证据,我一直那么尊敬您,什么时候惹您生气过?”
赵局威胁:“你那些手续不给你加急了。”
“我错了赵局,我一定按照您说的去做。”周予清给他表演了一个川剧变脸。
赵局这才高兴。
挂了电话,周予清走进那间宿舍,问里面的人:“许书辞这边有什么发现吗?”
苏落月站直了身子,面无表情地说:“你猜。”
没错,这个周问津就是无人问雨的周问津,还记得他为什么自从高考之后就没怎么笑过吗?或者说他临死前为什么笑?
还有,周予清和周问津都是随母姓的,所以周予清叫周问津妈妈姨妈是没问题的。
至于苏落月姐妹俩为什么也随母姓,后面会讲的。
不过随母姓很正常,我也特别想跟我妈姓,但可惜还是跟我爸姓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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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畸形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