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地方遇到方应看,在意料之内情理之中,只是两人都没有做好现在就见面的准备,尤其是之前因着方应看捅出了关七这么大一个篓子。
“这初冬风景正好,娘子得了雅兴来赏花,不去梅林,怎的来看着秋末的残菊?”方应看负手看天,嘴上说着调戏之语,但眼睛却像是第一次相见那么认真。
这等做派在白愁飞看来着实让人恶心,只是这一肚子的火气在胸中,却无法在这人多的场合发作出来:“小侯爷给京城添了这么大的一个麻烦,我金风细雨楼不曾主动找过你,就已经很给你面子了。如今你公然在这皇家园林里大放厥词调戏霜儿,是否过分了?”
“哦?我可有官家御赐的圣旨做婚书,”方应看转身过来,这才让白愁飞看清了他如今的打扮长相:清俊润明,如松似柏;轮廓如镌,眼神无辜;潇洒倜傥,见之忘俗;脸色苍白,瞳若点漆,也不失为一个风雅男子,“纵然白副楼主与县主这情义满城皆知又如何?名不正言不顺,县主总归要做我方家妇。你好名声,我已经把关七送给你做了个人情,你得将县主还我才是。”
这简直就是痴人说梦,白愁飞正声道:“霜儿不是物件儿,不是让人送来送去的。侯爷有圣上旨意又如何?不得荣前辈认可,这桩婚事能顺利吗?”
“那也总比你连个口头婚约都没得的好。”
眼见两人为了这个所谓的婚约将她夹在中间,本来被王小石激起的火气是越发大了:“都够了,你们两个烦不烦?!方应看,我爹说过了我不嫁官宦之人,你如果再用这婚约之事毁我名声约束我之行动,我也不会再给你们面子,我爹的手段我也不是使不出来。”
方应看摇着扇子,颔首:“是,娘……荣姑娘安好,关七之事改日本侯亲自选礼物上门赔礼。今日风光正好,本侯还有其他的事就先行一步了。”说完,方应看便踱步而去。
这人远离这一带之后,白愁飞都觉得这空气让人舒坦了不少:“我们去远方买点小物件儿。”
“还有你,白愁飞。”荣飞霜突如其来的话让白愁飞措手不及:“又如何,霜儿?”
荣飞霜捶了一下他的胸口:“不要跟这种人多费口舌,浪费时间。真要与我有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的话,早些派人上门提亲就是!”
只这一句话,方才胸中的闷气就像是开了个口子,随着这有些暖意的夜春消散殆尽了:“原来,霜儿竟是如此看我。我还得多谢你,刚才没有在方应看面前像教训他那样说我。”
“我只记得一句话:人前不训夫。”荣飞霜抬首,有些小骄傲。
好一句人前不驯夫,白愁飞又将她拉得近一些:“那,就劳烦大娘子多等些时日,好好调教我这个不成器的夫婿。没记错的话,过不久就是霜降,你也要十七了。”
“怎么?要在那一天去向我提亲?”荣飞霜心中雀跃,但有个比较现实的因素,“可是我爹爹回岛上了,而且……霜降也是我娘亲的忌日。”
白愁飞道:“那就等你十七岁之后选个好日子。郡主娘娘的忌日,在岛上你不便庆贺生辰,咱们就在这楼里,我亲自下庖厨,做几个小菜……又或者,你喜欢热闹的话,我就请人在整个京城放烟火,为你庆生。”
“我其实挺喜欢热闹的地方的,但是……现在京城里放烟火,我怕回惹上六分半堂的火药铺,所以……还是劳烦白副楼主亲自庖厨,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能吃到你的手艺?”荣飞霜揭了面纱,眨巴了两下眼睛,这简单的动作,却是极尽魅惑之意。
“县主娘娘金口玉言,臣自然竭尽全力。”白愁飞将心上人紧紧搂入怀中,贪婪地呼吸着她身上带着凉意的梅香,这有些寒意的冬日,也暖了下来。
心,也软了下来。
心软了,也是时候,与小石头坐下来谈一番了。毕竟温柔也是为了他们,为了楼里煞费苦心。
到了夜晚,琼林苑摆起了皮影戏,荣飞霜没有见过这种戏种,硬是拉着白愁飞坐在了戏台子下,看着这一出好戏,只是看了许久,觉得这讲戏的声音有些耳熟:“温柔?”
“是,就是温柔。为了让我和小石头和好,这丫头废了不少功夫。”白愁飞心平气和地答道。
荣飞霜道:“那就去和好吧,本来也没有打算能和这些人达成一致,毕竟都不是一处长成的。你如今是副楼主,如果再不和好的话,被六分半堂的人知晓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又要对你们下手。别忘了,先前你可从关七的口里套出了一个不小的秘密。”
这也是白愁飞之前告诉她的,在关七死之前,向他透露了一个秘密:六分半堂为有桥集团办事,与辽国勾结,走私了一大批火药,这赚来的黑心钱,六分半堂和有桥集团三七分成。
而这京城里或者京郊的某一处,就是六分半堂藏匿火药的库。
“好,反正给小石头赔罪的礼物都已经买好了,顺着台阶下。”
一出戏唱完,不见三人前来,温柔坐在桌子上,气急:“费了那么大劲还不领情,以后有本事谁也别理谁!气死我了。”
她刚刚发完火,就看见王小石,白愁飞牵着荣飞霜一块儿过来了:“你们不是分开走了吗?怎么还回来找我?我告诉你们,我以后也不要理你们了!”
王小石却和白愁飞相视一笑。
温柔不解:“你们笑什么?”
王小石答道:“我们仨早走了,是给你挑礼物去了。”
白愁飞顺着说:“对啊,我们分开走,是因为买的东西不在一个摊位上。”
“我们本来就没事,刀山火海我们都闯过了,就算想法不同,以后一定会同心同力的,”王小石这几天也想通了不少,大白本来就历经了人间疾苦,而且他重名声,野心大,多想也正常,“我还要给霜儿道歉,那时候是我说重了,你……”
这也是自那次争执之后,荣飞霜第一次平心气和地与王小石坐在一道谈心:“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我本就不是一路人,想得不一致在所难免。那日的事我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看在阿飞的面子上。”
“你们可真是太费劲了,”温柔松了一口气,“得了,也算是不枉费我一番心思。”
荣飞霜道:“既然如此,往后有些事就不要强求了。对了,再过几日就是霜降,也是我的生辰,现在这局面在京城不好大肆铺张,届时我会在苦痛巷的宅子里办个小宴席,只有几个熟人,不知道二位可否赏个薄面?”
大闹之后有喜事是最好的,王小石和温柔纷纷答应。王小石看了看自己的荷包,应该还有多余的钱财备好礼物:“霜儿是十七岁吗?”
荣飞霜颔首:“是,怎么了?”
“哦,没有。我只是想这么快,我们都相识快半年多了。大白,你打算什么时候和霜儿提亲?”王小石看向白愁飞,他是真的为二人感到高兴。
提起这个,白愁飞说了自己的打算:“现如今荣前辈回了岛上,怕是要等到郡主娘娘的忌日之后才能归来,在这之前我会在京城采买聘礼,列好礼单。届时,找京城最好的媒人,还要请个说客,一道上门。小石头,说客的位子,你要不要坐一坐?”
王小石欣喜道:“好好好!只是,我也没当过,不过能做大白的说客,我就是高兴!”
四人的聚会就在这琼林苑的梅香如故之中落下帷幕。第二日,白愁飞便带着荣飞霜搬回了愁石斋,金风细雨楼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幸好二人和好了。只不过六分半堂的大多数人心里的石头是越发重了。
只不过,狄飞惊和雷媚最近在京城里都能看到王小石和白愁飞忙碌的身影,这银子和交子像流水一样流落在京城的各处铺子里,当然都是金风细雨楼的铺子。东西都是一箱一箱地抬进了愁石斋里。
“这究竟是要闹哪一出啊?荣姑娘生辰将至,但这若是作为生辰礼的话,未免也太贵重了些。”雷媚不解。
狄飞惊难得与雷媚在某件事上想到了一块儿:“这么快都要十七年了啊……”
十七年……
不对!狄飞惊警醒起来:“这些事聘礼!白愁飞是要在小师妹生辰过后朝师父提亲!”
“怎么?你要阻止啊?”雷媚心中感慨万分,“你已经被赶出了清爽岛了,荣岛主折了你的脖颈,虽说你已经练了功法,筋脉恢复了不少。但他如今回了岛上,你连他的影子都碰不到了。”
“师娘忌日之后师父定会回京城,毕竟师妹还在。”对于狄飞惊来说,白愁飞是个不错的合作伙伴,若是能够将其收复进六分半堂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让他仿佛看到了当年的师父,那样傲气,那样睥睨天下,目中无人,唯独对一个人俯首称臣。
当年师父那样强大,却依旧失去了师娘。
如今的白愁飞,没有师父那样雄厚的功力,依旧背靠苏梦枕,他有些担心……会重蹈当年的覆辙。
师父……若是再失去师妹,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