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寂静。
“……这…这个声音,你们都听见了?”宁红弱弱地问,“我们……怎么选啊?”
“当然是离开。”云霄说,“从一开始,这里就用精神污染吸引我们进来,那种程度的幻境都不是终点,谁知道更深处有什么?”
他已经不是受影响的云霄了!他现在是清醒的钮钴禄·霄!
“我也赞成离开。”晏秋辰握着夕岚的手,“你呢?”
“……啊?”正在用影子治腰疼的夕岚,闻言愣了一下。
离开票已经占多数了,他不回答好像也可以?
但如果硬要回答的话……
‘小识,你在吗?’他在脑海中问。
“呼…呼……哎?妈妈……呼啊……”识之殿堂发出伸懒腰的声音,“我刚刚睡了一觉,睡得好饱……”
‘快醒醒啦,这个地道的深处有什么,你知道吗?’
“地道?什么地道?……啊,是这……”识之殿堂的声音戛然而止。
‘怎么了?小识?!’夕岚紧张了起来。
不会又掉线了吧?
感受到手上的力道加重,晏秋辰低头,“夕岚?”
“怎么了这是?”云霄也发觉了异常,“很难选吗?你该不会……想往里走吧?”
“不是,我还在思考……”夕岚摇头,说。
‘小识,小识你说句话啊!’
“我回来了,妈妈。”识之殿堂的声音重新响起。
但这次,它的语气格外平静,完全不同于往日的活泼。
“我已经知道了,这个地道深处,没有任何危险。”
‘……什么?’
“那里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识之殿堂的声音有一丝无法察觉的颤抖,“说深处无法推测,只是那个声音设下的幌子,目的是防止别人靠近。”
‘你的意思是,希望我去,是吗?’
“当然啦,妈妈。”识之殿堂的语调又调整了过来,“你相信小识吗?,相信的话,就去吧,不会后悔的!”
‘……’
他相信小识吗?
当然是信的。
哪怕偶尔会掉线,哪怕喜欢讲单口相声,小识也是夕岚第三信任的人。
而并列第一,是晏先生和他自己。
“夕岚?”晏秋辰见人迟迟不说话,有点担忧。
“你想……往更深处去吗?”
“……”
夕岚最终点了头。
“是的,我想。”
“你疯了?”云霄皱眉,“你忘记我们刚下来时遭遇的事了?里面还不知道有什么危险,你想送死吗?!”
“我……我想去……”夕岚说,“我感觉……那里有很重要的东西……”
“……”晏秋辰沉默。
“……对不起……”夕岚松开晏秋辰的手。
明明答应了不再冒险的。
因为……哪怕没有小识,他其实也想去深处看看……
他不知道为什么,有什么东西,在那里吸引着他……
他可能又要食言了。
“好好说话,别哭。”
然而,晏秋辰握紧了他的手,没让他松手成功。
“……我哭了吗?”夕岚一愣。
“你没哭,他唬你呢。”云霄无语。
真是的,本来还想说几句的,这样一搅和,骂人的话突然就说不出口了。
“你想去,我陪你。”晏秋辰一改之前的态度,站在了他这边。
“……啊?”没有想到对方会改变选择,夕岚睁大了眼睛。
“……你也陪他胡闹……”云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我高血压要犯了……我说你,纵容也要有个限度!”
“隧道深处的污染值,比我们所处的此地,更低。”晏秋辰说,“我相信夕岚的选择。”
更重要的是,那里的污染值不是14.00了……
“……行吧。”云霄也没办法了,又不能抛下人自己走。
“宁红,你先上去发求救信号,要是我们十二小时之内没出来,就给求救加个急。”
“啊?好,好的!”宁红不知道少将为什么也妥协了,但少将这么做一定有什么深意!
目送宁红走向光亮之地,爬上地表,并向他们喊了一句“我没事”,云霄转过身,对另两人说:“走吧。”
“谢谢……”夕岚说,“谢谢你们……”
“不用谢。”晏秋辰回答。
“要谢就把再次任务的酬金分一半给我。”云霄说。
“嗯。”夕岚用力点头,“我的酬金都给你!”
“都给我我也不会找零的。”云霄摆摆手,“行了行了,走吧。”
真是个傻子啊,我要的是酬金吗,我要的是我们能活着出去好趴……
算了,不和听不懂隐藏话的笨蛋计较。
夕岚确实有点笨,在某些事情上。
所以,在地道尽头看见保险门的时候,他也没辙。
但幸好有知道如何开门的小识,以及感知灵敏的晏秋辰。
“咔哒。”
保险门成功开启,伴随着灰尘的飞扬,隧道最深处的空间,也终于向他们敞开。
手电筒的光照了进去。
不照还好,这一照,他们都愣住了。
隧道尽头……是一个大厅。
很黑,很大,一眼望不到尽头。
地面上有无数一米高的小台子,整齐地排列着。
而台子上,摆放着玻璃盒子,盒子里……有很多东西。
陶器,瓷器,青铜器。
管弦,字画,祭祀品……
夕岚的心脏,突然开始猛烈地跳动。
哪怕是在向晏先生表白的时候,哪怕是和爱人翻云覆雨的时候,它都没有跳动地这么剧烈。
就好像,就好像一次性被注入过多的情感,马上就要决堤了一样……
《博物馆》。
三个大字,镶嵌在推门便能见到的比周围更高的台子上,那里没有玻璃盒,只有一摞摆放整齐的书。
身.体行动得比思想更快,夕岚跑了过去,拿起最上面的书,翻看。
“……”他的手微微颤抖,双腿也有些站不稳了。
晏秋辰走了过来,扶住他。
“这……”云霄从震惊中缓过神来,“这里……是哪?”
博物……馆?
据说第九基地有一个博物馆,但……按照资料上写的,那里不可能有这么大……
“是博物馆。”晏秋辰说,“这本书,记录了。”
“记录了什么?”云霄也走过来。
晏秋辰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扶着呼吸不稳的夕岚,席地而坐,让人靠在自己怀里。
“好些了吗?”他问。
“嗯……”夕岚脸色并不好,但还是点了点头,“你念吧。”
“好。”晏秋辰举起手电,照亮书籍上的文字。
“你们好,后来者们,我是这里的创造者,同时也是那个宋代幻境的创造者,你们可以叫我X。
“你们一定会很惊讶吧,关于这个地方。
“这里是博物馆,一共三层,总面积超过十万平方米,文物数量近八万。你们现在所处的,是博物馆最上面那层,也是我最开始挖掘出来的那层。
“这里的文物,是末世降临后,我从各个博物馆里带出来的。这些年,我走了很多地方,翻过一个个倒塌的博物馆,试图将这些历史的记忆带到安全的地方去。
“但我失败了,哪怕竭尽全力,我也只找到了不足八万件。行走在废墟上时,我时常能听见历史的哀鸣,但我救不了他们。
“我最终带着文物们来到这里,挖了一个地下博物馆,并设下幻境,祈祷这里能在末世中保留下来。
“为了更好地保护文物们,我请了一位时间序列的异能者,将玻璃盒中的时间定格了下来,保持着最适合他们的温度与湿度。如果你们决定将他们带回地面,请不要破坏玻璃盒,起码在到达最合适的保存环境时,不要。
“出去的路在这一层的东南角,有一个没有幻境的单向通道,坐标是43°17′22″N,119°07′53″E。
“至于适合文物们的温度和湿度,如果人类没有相关记录,可以看看我的笔记,就是台子里和台子上的其他书,有关这些文物的一切,我都尽量记录了,并抄录了一份以防万一。
“你们或许会觉得很奇怪,我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呢?
“在末世降临之后,我也随着人群逃亡了一段时间,在觉醒异能后,我得到了喘息的机会,同时,也开始了思考。
“人类存续的标准,究竟是什么?
“是这个族群从生物意义上活下去,还是属于人的历史与文明,延续下去呢?
“在无数个漆黑的夜里,我翻来覆去,想不出答案。
“最终,我想通了,没有人的文明毫无意义,失去文明的人类同样与污染物没有任何区别。
“于是我建造了这里,妄图记录下人类的历史。
“我好幼稚,连生存都保证不了的时候,谈什么精神……
“可我无法放弃天上的月亮,哪怕错过脚下的五便士。
“我希望有一天,有人能发现这里,能知晓人类从何而来,在时间的长河中,人类又留下了哪些痕迹。
“如果人类真的灭亡了,我也希望有一天,新的文明将这里发掘,新的智慧生物说:“看呐,是史前文明,这是人类这一物种存在过的证据!”
“我深爱着人类。
“哪怕在人类中受过很多委屈,哪怕自己已经脱离人的范畴,我依旧深爱着这个族群。
“我的感情就像扎根于大地的榕树一般,无可救药。
“我希望,人类能够活下去,人类的历史和文明能活下去。
“我不知道,在你们翻看这本书时,我身处何处。
“但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在博物馆二楼的中心,摆放着这里最大的文物,曾侯乙编钟。我很幸运,将她的全部都救了出来,没有落下任何一片。
“她的声音很好听。
“我希望,在盛世再次到来之时,能有人再次将其敲响。
“就当是告诉我,人类熬过去了吧。
“谢谢你们,后来者们。
“人是蝼蚁,是芦苇,是繁星。
“人类永垂不朽。”
人的存续标准,到底是什么呢?
作者想不出答案。
作者只知道,历史是很重要的东西,因为那是文明的记忆。
大家觉得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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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繁星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