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叶桃 第18章 复生

青罡接连在姁妤面前杀了两个人。神态自若，手段阴恻，场面血腥。

姁妤一夜之间敛起爪牙，尖酸刻薄尽数殆孑，往日挑衅戏弄之态销声匿迹。

她谄媚讨好地侍奉着青罡。十分恂恂，十分蹑蹑，十分战战兢兢。

“青郎”姁妤右手端着玛瑙单螭耳杯的杯身，左手扶袖，弯腰，小心翼翼地将茶盏递到青罡面前，看着他，“喝茶”

青罡扫一眼茶盏，单手勾着螭耳将茶接过。

姁妤打量着他的神色，说：“萧亭尘他……”

青罡饮茶的动作停下，灰白黄褐间色驻在半空。

姁妤见他脸色不好，定住不言。屏气敛息，目光往下躲。

沉默，寂静。

她听见自己的心在乱作鼓。

“继续说”青罡的声音飘下来。

姁妤胆怯地将视线移回去。

青罡盯着她。

“他，他死了”姁妤结结巴巴，“府里如何办？太子殿下，会不会发现？日后，怎么，怎么做？”

“毋需担忧”青罡手指摩挲着茶盏上的桃花枝叶浮雕，仍是一动不动地看着姁妤，“还有哪些关于你的亡夫的问题？”

姁妤看着青罡阴沉泛青的脸，咽下满腹的疑虑，连忙摇头：“没有了”

只提一句萧亭尘而已，他却如此凶恶。此人真是不好相与，乖张狠戾，阴晴不定。

难伺候的淫棍。

她心中有千般怨念。

不敢宣之于口。

青罡缓缓地将茶盏端至唇边，道：“那便好”，他吞下一口茶水，茶盏随手放在案几上，“往后我在何处，你在何处。轩庭园若无事，你不必日日守着你的旧主子。你就待在我的住处里”

蛮横无理的要求。

姁妤大气不敢喘。

晌午。

姁妤站在轩庭园的西北侧门前，深吸一口气。踌躇半晌，推开一个缝隙。悄悄地探进院里。

绕过耳房，经过后罩房，小丫鬟和粗婆子的吵嚷声涌入耳朵。姁妤从窗棂前走过，屋内有说有笑，声音嘈杂。仔细辨听，她们如往常般聚在一起吃饭，

这……不像是卒了骑都尉的气氛。

姁妤心下疑惑。

她不作声地走过穿堂，踏进鹿溪院。小丫鬟们大多挤在绣香亭，水连天廊一片叽叽喳喳。隔着瑶台桥，隐隐约约，人影绰绰。

只有一两个快步走进西厢房，换了身衣裳。

“咚”有人叩门。

姁妤应了一声，敛好束腰，眼睛瞟着门，手摸向妆匣。

“进来吧”

咯吱，门轻轻推开。

姁妤将玉镯戴在腕上，拢一拢衣袖。

青黛托着一套七巧五彩花蝶纹攒盘，走到方桌旁，一边将小葵盘挨个地放到桌上，一边说：“姁妤姐姐，夫人睡了有一会儿了，早前她醒时寻你呢”

“你是怎么回夫人的？”姁妤缓缓走过去坐下，面上不显，用余光去端详青黛的神色。

青黛说：“我说姐姐去前院文化斋跟账房对账。夫人困倦，听完不一会儿睡下了。绿染守着夫人”，她把七个小葵盘摆摊整齐，樱桃肉和雕花梅球煎放得离姁妤最近，“这是荣良娣赏的点心，夫人尝了一口，没什么兴致，吩咐我给姐姐端来”

姁妤点了点头，没有讲话，只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雕花梅球煎。

“倒是……”青黛欲言又止。

姁妤试探地问询：“旁院出了事情？”

青黛应了一声：“是”

姁妤的手微微地一抖。

“一大早，楚绾姑娘破天荒地来咱们鹿溪苑，先是跟莺娘姑娘说了什么，后又再三叮嘱我们，等姐姐回来，定要去她那一趟”

姁妤咽下雕花梅球煎，捋顺呼吸，说：“我知晓了”，她用筷子隔空点了官桂花条、云雾观音糕和胭脂鹅脯三个小葵盘，“这三道待会儿让小丫鬟端给你和绿染”

青黛笑意难掩，说：“谢谢姐姐”

饭后，青黛唤小丫鬟们来收拾方桌。

姁妤一个人跨出漪门，走过穿堂，从抄手游廊的跨口进入晚香堂。

一路上，井然有序有条不紊。平静之下，隐匿着滔天惊惧。

姁妤愈发觉察怪异。

正欲敲碧岫阁的南门，楚绾蓦地从旁侧的抄手游廊走出来，拉着姁妤衣袖。将她拽向侧房。

“姁妤姑娘”楚绾看一看四周，压低声音，“这些话，我只与你一人讲。床笫之间……”

一个小丫鬟跑来，打断楚绾：“绾娘子，前院悬月斋空闲了，大人待会儿要过来”

大人？萧亭尘？

姁妤眉心猛地一跳。

楚绾咬着嘴唇，犹犹豫豫地跟姁妤说：“我去侍奉大人”，话虽如此，手指仍是攥紧姁妤的衣袖。眸中满是期冀。

瞧着楚绾的模样，姁妤心下一横，顺着她的意思，说：“我此时偷偷溜走，让大人知晓，又该嫌我没规矩”，她轻轻拍一拍楚绾的肩头，“得了大人的准，我再回鹿溪苑”

二人站在晚香堂东侧抄手游廊的穿堂口，一左一右，待着萧亭尘。一炷香，一个人影出现。

见到来人，姁妤心脏骤然一缩。

一模一样。

他……他不是……

姁妤呼吸一窒。

「萧亭尘」越来越近。

姁妤连忙收起心绪，跟着楚绾迎上去。

余光中，楚绾一碰到他，浑身一抖。似是很恐惧。

莫非，楚绾也有觉察？她怎么会？

“日头正盛，两位小娘子快随我进屋，莫晒到”「萧亭尘」朝着二人一笑，甚是自然地展臂，一手揽一个人，拥着二人往壁岫阁走去。

他不是萧亭尘，绝不是。

此人是谁？

姁妤猛地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