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之辈 第24章 风波三

单鸾没反应过来，抬起头楞了一下问：“什么什么关系。”

“唉！别这么大声。”林国才挥挥手赶紧把单鸾拉下来，“就是，就是那种关系嘛......”他比出两只大拇指，相互凑近靠着点了一下，挤眉弄眼地朝着单鸾道：“就是......你懂的嘛！”

单鸾一下子反应过来，也是一脸的惊奇：“不是......为什么你会这样认为？”

林国才比她还惊讶：“不是吗？我还以为......”可能是不习惯讨论熟人的八卦，特别还是当着当事人的面讨论的。林国才有些扭捏，摸摸鼻子道：“大家都讨论上了，既然你说不是，可能是误会吧。”

“大家？”单鸾挑眉。

林国才说:“你上论坛看一下吧，虽然那帮人胡说八道也胡说习惯了，但也别让他们一直传你们的谣。”他翻了翻口袋，可能想让单鸾看一眼，但翻了个空，他尴尬道：“没带手机，就论坛顶上最热门那条。”

单鸾自己本身就没有上网的条件，她感觉童光的生活也就普普通通，比之自己就加了个美术室的三点一线，两个人呆一块儿的时候也没什么人来找不痛快或者当着人面说三道四的，以至于单鸾有时候会忘了童光跻身‘风云人物’列表的原因是什么。童光因为最近总和单鸾泡在一起，加上为长青杯的选题和情情爱爱那点儿破事忙得焦头乱额，加上单鸾考砸了一次，整得她都小心翼翼地在单鸾身边杜绝一切娱乐活动，由此俩人早就把什么论坛什么谣言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单鸾于是借了童光的手机看看论坛上面到底讲了什么，她罕见分心到这种无关的事情上来，童光伸长了脖子去看，两个脑袋嘀嘀咕咕地凑在一块。

甚至都不需要单鸾费心去找，论坛最上面那条就是。

标题《寻人！门口这位帅哥是谁家的啊？蹲在校门口好几天了。》热！

点进去就看到张友文那不甚清晰的大头，看时间已经是前一阵的事了，两人都是一阵无语。

单鸾是奇怪张友文关她们俩什么事，童光无语在张友文竟然也算帅哥。她最近对张友文的好感直线下降，本来就不多的愧疚感在说开了张友文还是纠缠之后更是不怎么顾及，她现在有些嫌弃张友文，全然忘记了自己因为私心前不久还打算和张友文来一段的事。

童光在单鸾看不见的地方翻了个白眼。

照片下面就是很直白的询问了【门口这个帅哥是哪里的？看见他在门口好几次了，我们学校的吗？来找谁的？】

【你女神。】

【哪个班的？没见过女神跟他走一起啊】

【女神钓的凯子之一吧，备胎一个，人家不想搭理他，这哥们在艺术楼下边问过好几次了，女神都不露面。】

【上赶着接盘啊？兄弟乃真牛人！拇指.jpg】

【不是我们学校的吧，好像见过他和人一起在烧烤摊那边，说不定是社会人士。】

【就是说还不确定他和女神有关系咯？】

【你也上赶着啊？姐妹你乃真牛人！拇指.jpg】

【不是啊，等下......我哥哥认得这人，是他们单位的实习生，好像还是个富二代呢！】

【女神真什么人都傍得上啊，牛牛！拇指.jpg】

【说点你们不信的，童光也是富二代来着。】

下面的又是一水没有营养的无聊讨论，单鸾看得都有些烦了，童光在旁边很事不关己似的：“这人很有眼光啊。”

单鸾说：“你不打算澄清一下吗？”

童光摊手：“没有什么合适的机会，一开始我没上心，到了后来他们想要一个符合他们想象的结果，都三年了，这时候你跳出来指责他们在恶意造谣，他们只会恼羞成怒地说我此地无银，不是我说两句就能撇清的。”

单鸾快速地往下拉，猛然看到楼中间夹着一张照片，她赶紧往回翻。

【楼主好消息，你有机会，女神换目标了。】

回复下面跟着一张照片，大概是在画室外面拍的，照片的环境很暗，看着是晚上。美术楼五楼的走廊的电力带上个月一整个报废，总务老师怀孕休假，接替她的人还没顶上来。维修一直踢皮球，同学们早就报了修，但一直没见有人来。照片唯一的光源就是窗户玻璃里边，光线黯淡，画面中间戴着围裙的女孩背对着镜头，稍稍歪着头一只手捧着对面的人。画面另一位主角只露了半张侧脸，披散着一肩的长发，稍微抬起了头，黑色的发丝有几缕沾在前者的手边，她规规矩矩的穿着服帖到发白的校服，尽管这样看认不出来是谁，但熟悉的人一看就知道。从照片的角度来看只能看到两个人靠得很近，好像某人低头黏黏糊糊的施与了一个吻，另一个人轻轻回应，因为是晚上，周围的灯光照得人极尽暧昧。

照片模模糊糊的在互联网上隔了一层画质，美好得几乎像是一张画，日期是前几天。

童光和单鸾相互对视了一眼，童光立刻就想起来这是什么时候。那天晚上她在推投稿的选题，她其实心里已经有一个方向了，突然突发奇想想试一下不同的角度单鸾，便拜托单鸾把头发散了下来，单鸾当然是照做。灯下看人美三分，童光激情创作之下不小心把笔给甩飞了，好险没戳到单鸾的眼睛，她赶紧跑过去看，她们俩都没发现外边有人在，更没想到就这么一瞬间的功夫都能被人拍下来。拍照的人要是再往前走两步换个角度还能看到童光没拍到的另一只手上还端着颜料板，但这个角度实在是太巧妙，玻璃的反光和墙刚好把不那么暧昧的地方藏得严严实实的，就造成了一张任谁看都是亲吻的照片。

底下的回复立马炸开——

【我去？！谁？】

【楼上的是我们学校的吗，这你都认不出来？校服、画室、最近的女神身边的主角，一班的明星呗。】

【我去！好劲爆，所以她是一直就喜欢女的还是突然转性了。】

【难怪前阵子见她们两个一直在画室里，还说是当模特，确实是模特，该摸的都摸了。还在学校呢，有够变态的。】

【好好一个妹子被糟蹋了。】

【老处女不管她的吗？】

【单鸾不是那种人，有误会吧。】

【女神转性了？都是女的，有意思吗？】

【楼上帮她们说话？什么成分？】

【他什么成分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楼上是个见眼就骂娘的傻X，人家喜欢谁关你什么事？跳这么高？】

【这论坛里还有帮女神说话的？又见女神备胎，她都在这搞变态了，你还在这舔着脸帮人家说话，省省吧！】

【话说只有我一个人在意校门口那位牛人知道她们俩的事吗？】

剩下都是一些无意义的口水争吵飞速盖了几楼，间或夹杂着帮她们，或者说帮单鸾说话的人，但也只是寥寥，很快被人围攻消失了声音。

童光看得火冒三丈，她一把抢过手机：“我发个帖子澄清！”

童光打字飞速，立刻发了条【我是童光，照片的事是错位！有误会！】的帖子。节假日三中多的是闲得无聊的人，在游戏文化还没那么发达的年代里，论坛、□□、博客，这些几乎就是初高中生们所剩不多的网络娱乐，稍微有点条件的家庭会在家里拨号，还有一些无师自通学会了泡吧，巧又不巧，三中这所主特长的学校里这样的人各占一半，节假日正是高峰期。

童光发的帖子没两下就被刷在后面，零零星星有些回复，也都是些找乐子的【你是女神？那我是神父。】

【人家拍照的都说亲眼见到了，女神的备胎还在这里YY呢！】

童光当然知道现在正处于风口浪尖的狂欢中，甚嚣尘上的谣言疯狂地跳舞在刀尖上，任何人说什么、什么澄清，他们都不一定听得进去。她解释得了什么呢？难道还能挨个挨个的在每一个班级，每一个人旁边都解释一遍？如果这真能让他们相信她的话，那童光当然非常愿意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澄清。但问题是，就算她这么做了，他们也会觉得你要是真的没什么，怎么会反应这么大？就算真的有人信了她的澄清，他们也会不痛不痒的来上一句：“一个玩笑、一个误会而已吧？你怎么这么在意？”错的既然不能是大多数，那么就只能是这个沾上了苍蝇的缝隙而已了。

哪怕是拍照的那个人这时候突然跑出来说自己看错了，正在上头的言论也不允许他反悔，反噬的言论会重新吞掉他，并说她们是苍蝇不叮无缝的蛋。童光这三年不知道走错了哪一步，不知道做错了什么，又或许是某一刻的放任自流或自诩清高，莫名其妙就滑入了这种狂欢的深渊中，她一开始无措过，自我宽慰过，后来发现这些人大多也不会舞到自己面前，顶多是在背后说两句无关痛痒的闲话，于是童光放弃了，她知道自己无法反击这些源源不断的恶意，只能寄托于离开这个地方以后。她习以为常，并觉得没什么大不了。

她看了一眼单鸾，单鸾像是早已经料到了这些，宽慰地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不必那么紧张。单鸾从她紧握的手中拿过被捏得死死的手机，重新翻看最初那个爆火的帖子。

——可是单鸾不行。

她又没有做错什么，她那么努力的生活，聪明、勤奋、节俭、还带着一点恰到好处又迫不得已的圆滑，有着大好的、明亮的未来。她看着就不像那种爱管闲事的人，可阴差阳错，单鸾一而再再而三的帮了她，玄而又玄地跨过了她自己平静生活的那条线，把童光拉了回来——她怎么能让单鸾仅仅是因为牵涉进了她的事情里面就被拉进这个相同的深渊里面呢？

和之前的小打小闹不一样，之前单鸾和她走在一起，其他人还是下意识地把两个人拆开，觉得童光是个卖弄风骚的贱、人，单鸾是近墨者黑，总有到头的一天，分开来她还是那个清清白白的好学生。可这一回却是实打实的把单鸾拉进了和她一样的黑缸里，从这开始就长出了淤泥，于是从此臭不可闻。

童光突然猛然意识到，她如此愤怒，是因为她如此畏惧。害怕单鸾被她拖累，害怕单鸾因此和她疏远。

童光说：“我去找我妈，让她帮忙找是谁拍的照。”

单鸾拉住了她，把手机指给她看：“可能也不太管用了，你看这。”

单鸾找了那些赞同数量更高的回复看了一圈，有一条底下特别明显，回复的楼中楼翻了几十页。

【谢谢帖主厚爱，一是我确实喜欢童光，不用在我身上多花心思，都是白费；二是她们的事我知道，偷拍不好，童光和这位女同学只是为了气我才这么做的，两个女的也没什么要紧，我不在意。】

童光怒不可遏：“张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