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眼的飞鱼 第2章 002：委屈的钱

“啊，这个难度就有点大了。”露露吸了口咖啡，两眼失焦。

“嗯，其实实现过程呢，得到□□当作次要目标也未尝不可……”李飞鱼嘟哝着妥协，还在幻想刘岩香甜的汗水和烫人的喘息。

“也不一定，”露露自我否定，“得看这哥们有没有灵魂，灵魂几重。据我所知这世上大部人都没有灵魂。”

“怎么会有人没有灵魂呢……唉，你不要回答，我们不说这个。”见露露嘴角翘起，露出可爱的虎牙，李飞鱼才意识到让这个女人吐大词是很危险的事，连忙打住。

“好，这个问题先不展开。但作为飞鱼女士您的顾问，我是要厘清所有概念的，做到指向明确，保证目标的唯一性。好吗宝贝儿，这也是保障您的权益呢。”

“妈的，老娘不要灵魂了！我随口说的，说灵魂是为了好听。”李飞鱼急忙补救，扔掉这个复杂的概念。不得不说，露露真应该去当律师，连李飞鱼这豆腐脑都能清晰地跟随逻辑路线。

“那搞到他的感情，得到他的感情，爱情？”露露又抛出一个选项。

“嗯，是这样……爱情这个概念也不要展开，我要真心的，就行了。”

“好。”露露咬着下嘴唇思考了一下，“那目标就是，李飞鱼获得刘岩的真爱。真爱的定义就是没有撒谎地说喜欢。您看这样的设定可以吗？”没等李飞鱼回答，她又加了一条，“周期我们先定一下吧，再真的爱情也不能天荒地老不是？鉴于预算，先定一个月好吗？”

“怎么没有天荒地老，故事的结局不都是王子和公主从此生活在一起了吗？你看甄嬛和皇上，张无忌和赵敏，李逍遥和赵灵儿。哦对，还有阿拉贡和亚玛，莫妮卡和钱德勒，还有……”

“你怎么不说西门庆和潘金莲，这俩的爱情绝对彪炳千秋。”露露打断道。

“好说不好听嘛。你看就是很多啊，山无棱才敢与君绝。所以不能订期限。如果非要加上一个旗限，我希望是丫慢年！”

“你知道你说的这些人物有什么共同点吗？”

“废话，完美爱情啊！”

“白痴，他们的共同点是都是假的！”露露终于忍不住骂道。

但这个控制进度的女人着急得出结论进入下一步，“你想想，一个月的真心怎么都能真情实感来上十发以上吧？”这是利诱；“真的飞鱼，不定个时间没法弄，不然你找别人吧。”这是威逼；“不过在进行中我们根据实际情况再调整好吗？”这是因势利导。

李飞鱼自然吃露露这套组合拳，目标澄清：用一百万，让刘岩真心实意爱上李飞鱼一个月！

接下来，直到一周后，甲乙双方才再次碰面。

露露实在太忙了，因为她的自我十倍于常人地膨胀充盈。除了月薪五万的本职工作（说钱是为了大家能更好地把握需要付出时间精力的量值，不会还有小朋友觉得身边那个谁摸半天鱼就能赚自己三五倍的工资吧？），她还有瑜伽、越野跑、烘培、灵修、读书、弹钢琴等身心灵的自我实现和延展。她的时间是严格按照25分钟的番茄钟切分的，不像李飞鱼的时间是按照早饭后午饭前，午饭后晚饭前和晚饭后三段划分。

这一周的时间，露露做了一个山西煤老板的客户pitch，给银行进账200万刀，她的突破口是老板家乡失传多年的薯粉柳叶包；周末在□□男朋友做了个长辈的生日party，吃的是地中海式餐饮，背景幻灯片播的是三代人青春片段对比，助兴节目露露弹的是爵士化的红歌，最后大家一起习练她自创的老年瑜伽，并集体冥想25分钟，完事寿星泪流满面地说终于放下对战友的执着歉念。

同一时间李飞鱼做了个陪标的比稿，带着一个只会柴犬一样笑的实习生。

接到需求她就炸了，那是公司从来没有做过的品类，指定的采买媒体别说价格优势，公司的媒介连供应商都得用搜索引擎现搜。李飞鱼熬了一天半，跑到老板那去告状。

老板眼镜架在额头，一边打手游一边听她说完，末了只轻轻说了一句做还是要做的，做不好不怪你。

李飞鱼回到位子，盯着打开的几份，可能有得抄的ppt，以及柴犬发来的，一点没有整理，更没有给出结论的行研报告发呆。这期间她还拔冗在星露谷里跑了三天，浇水收庄稼下矿，给小浪蹄子谢恩送啤酒；也给露露发了几条信息，但都没有回复。她是拿过手机看到桌面刘岩的黑底肌肉照才想起五百万搞男人这茬。

但是她在想现世太苦，不如及时行乐。

看着银行软件上的数字，李飞鱼算了笔账：回扬州老家的话，按照一年20万，能过到55岁，正好退休，然后拿退休金和医保到嗝屁，岂不美滋滋？不对，要拿出一百万开奶茶店，那就要少5年，不够了。全交给露露给我理财生钱呢，够不够人家门槛……

正当李飞鱼趴在桌上乱写乱画时，业务总监谢智言气势汹汹走到她旁边，指节用力地在她脸旁敲了三下，“飞鱼，你怎么还告到老董那了呢？这不是你份内工作吗？”

李飞鱼光速按下Alt Tab键，从游戏中的谢恩码头哭诉名场面切换到ppt窗口。她慌乱地站起来，战战兢兢地回话：“不是告状是求援啦，谢总。确实是有困难，我给你的那些问题客户都不回，这只有三天时间……”

“还有周末两天呢。”谢智言皱着眉头两手插胸，抬头看了一眼李飞鱼，马上又低下去，他很介意需仰视女人这一事实。

“飞鱼，”谢智言缓了缓语气说：“你也知道现在的大环境，广告不好做，我们在前面拼死拼活拿回来单子，就指着你们策划做好专业服务。不说给我们业务输送炮弹，总不能拖我后腿啊，你说是不是？”

李飞鱼心里翻了个白眼，“拼死拼活就是摸半天鱼，吃了午饭出门找人喝咖啡吹牛打屁，晚上再两三千的大酒接上万的夜总会？就这样还比老娘多赚三五倍。”是的，李飞鱼就是这种小朋友。当然这都是藏到烂也不敢说出口的。

“是是是，谢总。就是跟领导反映一下困难度，我以前没做过这种B2B的产品，心里发虚。”

谢智言又抬了一下头，这回没有马上低下去而是瞥向右边窗外，对着隔壁高楼袅袅升起的烟雾轻悠悠地说：“嗯，都是咱没碰到过的，没办法，这就是现在的形势，不做新东西，不学新东西就只有等死。不过，这也不能成为做不好案子的借口。”

“虽然是围标，这次中不了，但也是入库了，而且直接出方案是最好的客勤服务，咱们为了下一次实际的产出，一定要做好这个方案。这可是我们第一次向人家展示实力，这把肌肉亮的好不好，就全靠李总了。万一咱们的方案太好，要给咱呢？哎呀，那真会让对方老总头疼啊，哈哈哈，这可是甜蜜的烦恼呢。”谢智言得意忘形地笑，斜瞟了一眼李飞鱼，终于顶不住压力自己从旁边拖了把椅子坐下。

李飞驴驱赶着一万头草泥马，山呼海啸地从李飞鱼心田驰过，碾得一地狼藉（李飞鱼一点没有吃惊这娘们怎么还在）。“妈的，前天还说随便做做，按照标书列表，内容都不缺就行。现在变成要拿下，虽然成不了，但起码增加老娘五倍工作量。我能受这气？我他妈取出十万甩你脸上，就买一句‘变你妈的需求，老娘不干了，谁爱烦恼谁写！’”

李飞鱼僵着比哭还难看的笑，嘴里嘿嘿哈哈不成句子，不知道是不是也跟着坐下。好在谢智言接了个电话，刚坐下就起身离去，临走还小声说了一句“飞鱼加油啊，完事请你吃饭。”

“吃你的肉哦！”李飞驴在李飞鱼的心上啐了一口，化作一股青烟消失。这话李飞鱼听了五年，到现在只吃过谢智言一顿饭，那还是聚餐喝多了，受老董激请的第二摊小龙虾。

李飞鱼又在网页和ppt之间乱摸了一会，童露还是没有回话，她编了一条消息想问具体的搞言步骤，但想想又删了。

11:45，李飞鱼出门吃午饭。

李飞鱼怀揣着沉甸甸的钱和梦想，不敢跟相熟的同事一起吃饭，怕自己忍不住透露出来。但吃这顿饭时，她真想找人聊聊。56块的咖喱牛肉蛋包饭都吃不出滋味了。李飞鱼很苦恼，她停下勺子，拿出手机看那已经看过一万遍的全副武装少年团演唱会集锦。心里在掂量男人和好日子孰重孰轻。

你没有猜错，还没开始，李飞鱼就打算放弃了。

这一周后面几天，李飞鱼为了不加班，上班时间基本上都是满负荷运转，写那自己都不信，甚至厌恶恶心的方案。实习生会过来，呵呵笑着问她有什么可以帮忙的，领了任务后不出半天必颠颠地回到她桌前说不会，问她应该怎么做。李飞鱼气得发抖，但抬头看到柴犬笑，又只得陪着笑努力放轻声音说：“没事，我自己来吧。”

偶尔恍神的时候，李飞鱼脑海里会跳出跟刘岩依偎在35楼大阳台看下面都市繁华的画面。而当镜头从远景拉回来时，身边已经没有了人，自己则是瘫卧在海滩椅上，闭着眼睛喝奶茶。这时候李飞驴渐渐在空中显现，梵音说偈：“你并非苦于男人和躺平难以抉择，而是知道即使五百万，李飞鱼也买不到刘岩的心。”

李飞驴终于说出李飞鱼明明知道却刻意掩藏的自卑。她去了卫生间，在镜子前仔细端详自己大过人家7岁的年老色衰。虽然个子还行，但就是拉长的、没胸没屁股的柴火妞；脸能有七分吧……驴脸显影镜中，李飞驴冷酷断言“5.5分，不能再多了。”是啊，遮瑕膏都挡不住的雀斑，粗壮的下巴骨，些微的金鱼眼，能有6分就不错了。而且化妆技术还不如老板董博，他都知道用气垫粉底。

“身体不美灵魂凑。”李飞驴机械般毫无表情地提示。

灵魂就更无趣了，琴棋书画样样不会，运动神经约等于九岁女童。书不读，歌不听，影不观，最高的娱乐追求是动漫番剧和单机游戏。体态仪表呢，这么说李飞鱼的气质吧，只要她穿着纯色衣服去超市，十次有八次会被顾客问方便面在哪，有没有烧椒酱，帮忙称一下兰花豆。

花钱让神仙一样的男人喜欢这么个东西，那钱都觉得屈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