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旬老太的东施体验记 第40章 第 40 章

身边低矮灌木枝叶颤动，头顶上的蛇也变得警觉。

它转动三角形的脑袋，瞧向右边地上。

趁这短暂的时机，憋气到肺部快要爆炸的姜迎花，猛地抬手抓向它的七寸。

叫它缠住脖子或是咬在脸上、颈上，就完了，不如搏一把。

一团东西贴着姜迎花的鞋边溜过去，同时，姜迎花也向上抓住了竹叶青的七寸。

不知是清楚自己被人攥住了短处，还是姜迎花极度紧张下手太用力了，竹叶青反应极其剧烈。

蛇嘴张大到一种恐怖的程度，一口又尖又利的毒牙全部露了出来，呲出了几滴毒液。

盘留在斗笠上的身子也极快地弹缩向头部，缠在了姜迎花的手上。

它试图以紧缠的方式，逼迫姜迎花松开它的软肋。可惜，姜迎花大拇指和食指力度没松一点儿。

几秒钟，竹叶青就卸了气，身子松松地缠着她手臂，尾巴尖儿似抽搐，又似无力一般，一下又一下地轻点在她皮肤上。

姜迎花喘了口气，极快速地低头往脚下扫了一圈，到底没瞧见刚刚路过的那只动物了。

解除了危机，但她对这树林有了阴影。

平举起抓蛇的手，挑没草、没灌木的地儿奔逃出林子。

一会儿过后，终于站到了田埂上，离树林子保持了远远的距离。

想把蛇扔回林子的，却见它直直的跟面条似的垂落，不再缠绕在她手上，嘴维持着露出毒牙的模样——脖子被她捏断了。

在太阳底下更瞧得出毒牙之尖利，姜迎花只细打量了一眼，立马举平手放得远远的。

听说蛇这东西很邪性。

姜迎花还是孩子的时候就听老人讲过几个故事。

讲，有一户开屠宰铺的人家，杀蛇时，把蛇头剁下来，扫下案板。在案板上给蛇身剥皮，结果一个不防，被那剁下来的蛇头咬了一口。

还有一个，说是打死了一条蛇，没埋，不小心穿着凉拖鞋踩在了蛇头上，毒牙扎穿了鞋底，刺在脚上。

剧毒的一条蛇，人险些没了。

小时候也是当故事听的，不过她还是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死蛇埋进土里才安全。

既能免它曝尸荒野，也对自个儿比较好。

“一条不小的竹叶青啊！被咬没有？”身后突然有人说话。

姜迎花一开始想扔蛇，所以面朝树林子。

沉浸想事的时候最怕有人突然冒出来，对着你拍一下肩，说一句话了。

满身肌肉的壮汉也经不住这冷不丁一吓。

姜迎花今日第三次觉得心跳要停了。

缓解了一阵子，姜迎花觉得身体虚极了，腿软、手软，心又慌。

不过身后那道询问的声音包含着关心，她听出来是七爷爷的声音。

她转了身，扶着膝盖下蹲，回他老人家的话：“没被咬到。”

此时再回想与它对视上的那一眼，那双竖瞳怪让人心尖打颤儿的，让人一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七老爷子会解蛇毒，各蛇的毒性、习性也相当了解，他指着死蛇——

“这种蛇最爱待在树上，下回走林子多往上看看树枝丫。”又瞧瞧姜迎花身边，“是来做生意的吧？吓得货都丢在林子里？”

他不提货物还好，提了，姜迎花六神不定的脑袋想起了今天这一遭的目的——刘家村，刘矮子。

她没有马上回答。

慢慢地用空闲的手抹掉额头虚汗，心中自问：还去刘家村吗？

不去的话，转身就能走，可是……来都来了。

已经跋山涉水走过几十里，遇了险，受了吓。半途而废算什么样子？

去！

电光火石间，姜迎花想到了个好办法，能叫出乘风来给她带路。

她扶着腿站起来，先是叫了一声“七爷爷”，免得因为没跟这位老人家打招呼而让他不快。

然后放眼望了四周，没看到有其他人后，心中一喜。

“货确实是落在林子里面，刚刚那蛇爬到了我的斗笠上。我今天是不敢再把生意做下去了，腿软得不行。

七爷爷，劳驾您，这会儿有空的话，帮我去我外祖母家里，叫我乘风表弟出来一趟成不？

千万不能跟其他人讲我来了，只把乘风叫出来这里就行。”

不解释清楚缘由，人家不一定严格照做，于是她说：“知道我遇到蛇了，长辈们肯定不放心让我今天一个人回城，不是让我留下睡一晚，就是叫我舅舅、表哥送我回城……

送了我，再让他们赶夜路回来，我也放心不下的。

实在是没必要让大伙儿这么操心，您帮我把乘风叫来，我让他送我过了这片林子就折返。”

姜迎花觉得这是一番很好的理由，岂知，七老爷子听完笑个不止。

“你要乘风那个小子来啊？！”他乐不可支地指指姜迎花的手，“看看，你捏死一条蛇到现在还没松手，风小子可不如你！

他小时候叫蛇咬过一口，往后瞧见死蛇都打颤，要是讲你刚才在林子里遇蛇了，你看他敢不敢往里走一步！”

“你真是太看得起那小子的胆儿了！”

姜迎花目露怀疑，怎么可能？

“他起早贪黑做生意，山路一走几十里，我从不见他腿脚打颤过，您讲的……”配上一个很不赞同的表情。

七老爷子神色自如，一语道破玄机。

“哪次他是一个人走的？”

……

姜迎花震惊到无言。

确实，没有哪一次，乘风表弟是一个走的。

从县城去陈家，从县城回陈家，她第一次带着乘风做生意，他第一次到杏花村接货……

上一回，上一回她带着赵秉诚从桃花村开始寻亲，没看到他们交接货物，不知道他是不是一个人去的。

反正有印象的几次，陈乘风确实都是跟着人一起走的山路。

表姐弟接触了这么久，姜迎花都没观察出这一点。

虽曾听他讲过被蛇咬的那次经历，但、但……哪怕是现在回想，姜迎花也觉得说起那件事儿的时候，陈乘风很轻松啊，怎么心里对蛇留下了这么大的阴影？

“得咯！他叫我爷爷，孝敬我，我也疼疼孙子，不去叫他了。我来送你，今儿个甭叫那小子受怕！”

“……啊？”

林子里没货。

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

让一个人戳破自己说过的谎话，太难。

百分之九十的人会选择继续撒第二个谎，或者找借口，继续把谎话瞒过去。

“七爷爷，翻山累得慌，不劳动您了。”手里的蛇竟然成了一个借口和理由。

“我挖个洞把它埋了去。快晌午了，埋完它，吃个饼子喝些水我就休整好了，提口气儿就能出林子。”

七老爷子静静看着姜迎花，几秒后，说：“你嫌老爷子走的慢。”

“不送了。”

“你走吧。”

没表现出怒气冲冲，但就是让人看得出他生气了。

姜迎花诚惶诚恐地做了一堆冗长的解释。

“……真的没有，我感激，但是，还是不麻烦了吧。”

老爷子头撅往一边，压根没听她说话的样子。

实在不知道怎么解释了，姜迎花又道了一回歉，赶紧去林子边捡了根木棍，挑松软的地方挖了个小洞，埋好后，悄悄回头看，老爷子还站在原地。

她灰溜溜地去离得最近的一亩田里洗了个手，匆匆进山。

刘家村，今日是不宜去了。

……

什么也没干成，还得罪了人。

心中郁郁，进了树林却得强打起精神。

姜迎花惶惶恐恐地走，头顶上、脚下都要查看，一旦有异动，便如惊弓之鸟，恨不得跳起来。

很快，她察觉身后有动静。

赫然是看着她进山的七老爷子，他跟进来了。

姜迎花发愁到要掉头发了。

这老人家的倔脾气真是名不虚传！

有种直觉，她越是坚持不让他跟着，他会越是犟着要送。

姜迎花真是恨自己刚刚想出来的好主意，撒这么个谎，现在要自己打自己的脸，揭穿自己讲的谎话了。

她站住不动，捋了捋头绪。

现在不能下定论说她跟刘矮子有矛盾，但是帮赵家还是可以说的。

“七爷爷，真的对不住，不让你送真的没有嫌你走不快的意思。是我撒了谎，我这一趟来村里，没有挑货过来。

县城出了拐子的事情，不知道你听讲过没有。被拐的那个孩子跟我住同一条巷子。”

七老爷子背着手，回了话，神情仍是傲娇：“哼！全村都晓得！上回你带那娃子的大哥来村里寻亲。”

“没错，关于那孩子被拐后的去向，我有了点猜想。想喊乘风帮我带路，一起去找一找。”

“你还真是长了一副好心肠——”

“不叫那孩子的大哥来，自己来找。”

老爷子语气中有阴阳怪气的成分。

刚刚才撒过谎，别人怀疑她话语的真实性再正常不过了。

“七爷爷，对不起。”姜迎花再度诚挚地道歉，“我这回讲的真是实话。”

一阵静默无言后。

老爷子发问：“说说那孩子的去向。”

姜迎花稍有犹豫，“我只是怀疑，并不确定……刘家村。”

“走吧。”七老爷子突然转身。

“嗯。”姜迎花往回县城的方向转。

七老爷子轻嗤，“去刘家村，走那边可不成。”

姜迎花默默跟上后，七老爷子拾了根枯枝，走两三步就抽打一下路两旁的杂草和灌木。

“你是怎么猜的，仔细说说。”

“嗳！”

姜迎花先讲孩子丢后赵家人如何如何悲痛，再讲以前赵家老太太帮她垫付过药钱，三说怎么找守卫问出的线索，最后总结因为身高体型，把目标定在刘家村的刘矮子身上。

“也过了两三日了，城里一直找不着，真的应该是早就出城了。可是他们一家，但凡有点法子就当成救命稻草。

万一不是这个刘矮子，让他们白找一趟，我也看着不好受。”

姜迎花不提刘矮子间接跟她有点私怨的事情。

这么长篇大论，有前因后果的正经解释，七老爷子接受了，对姜迎花的态度恢复了正常。

“你猜的有道理，上至沂水县，下至汨阳县，都不见有比刘矮子这货更孬的种了。

可是你啊！年纪轻轻一个丫头，怎么敢叫上另一个小子，去干这么大的事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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