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放放风啊,天天泡家里长蘑菇吗?”王霄霄的头像在企鹅软件上疯狂闪动。
董言晰看了眼又丢到一边,发着楞望向窗外,风铃有一下没一下地响着。
门外传来董妈自以为很轻的声音:“怎么样,有动静没?”
董一博说:“我刚听到□□在响,你们给她买了新手机,八成是躲在房里玩手机游戏——哎哟!”
董妈好像拍了他一巴掌:“你以为她是你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偷溜到书房打游戏的事儿!”
董一博不满地嘟囔:“她是皇帝转世吗,天天好吃好喝供着,进出得轻手轻脚,说话不能大声,现在考完了还端着拿着,所有人都围着她转啊。”
“你闭嘴,你这种弱智,怎么能理解高考发挥失常的痛苦,想当年你妈我,哎不说了,反正你随便怎么发挥都那样。”董妈一副懒得多说的口气,叹息着下了楼。
董言晰以5分落差,与S大失之交臂,退而求其次报了本省A大学,在董一博眼里已经很好了,但她还是郁闷了一整个夏天。
她除了懊恼以外,还觉得对不起陆协川,隔三秒就去拿手机,看有他有没有回□□或短信。
屏幕又亮了起来,董言晰扫了一眼,突然跳起来,从衣柜拿出几件衣服对着镜子比对之后选了一套,换上衣服飞也似地跑出门去。
“做什么了,突然打鸡血。” 董一博在客厅拿着电视遥控,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努嘴嘀咕了一句。
陆协川在嘉阳校门等着她,身边还有他们班的一群同学,几个男孩女孩善意地冲她眨眼:“欢迎董同学。”
一群人心血来潮搞起了嘉阳一日游,于是陆协川叫上了董言晰,大伙心照不宣地把他俩留在最后面。
“怎么无精打采的?”陆协川问。
董言晰低着头,“我觉得我把一切都搞砸了。”陆协川顺利考上S大,而她却拖了后腿。
“没关系”,陆协川握了握她的手,两个人在一个转角处停了下来,前面的同学已经看不到身影了,他轻轻拥住她,在她耳边说:“你可以S大研究生,我等你。”
这个拥抱给了董言晰力量,她仿佛又活了过来
不远处传来呼叫:“你们两个躲哪去啦,别悄悄干坏事啊!”
董言晰和陆协川分开,心砰砰跳着,两个人对视一眼,又突然有些不敢直视地侧开头,羞涩地笑着。
回家的时候,她经过李奶奶门口,沈谦刚好在开门,背着大书包,似乎是刚从外面补习回来,额角还沁着汗,一双眼睛亮亮的。
眨眼他们也要初三了呢,董言晰今天逛校园的时候,转到了初中部,不出意料,沈谦期末考又拿了第一,大头照粘贴在光荣榜区,乌黑的眼睛,冷冷地睇着路过的人。
董言晰看着这个小男孩,似乎长高了点,她随手揉了把他的头发,而他这次没有躲开,用一种超乎这个年龄的镇定眼神看着她说:“A大也是一所很好的学校,毕竟是省会而且在本地,而且上次董叔叔跟姥姥聊天,说A大离家近,你读A大他很高兴。”
这小家伙,在安慰她呢。董言晰笑了笑:“好啊,姐姐上了大学也会常回来看你的。”
沈谦转过身,嘴角不甚明显地勾起,开门进了屋。
“S大研究生院?”王霄霄喝着奶茶嚼着珍珠,啧啧摇头:“你们家撑衣杆想得可真长远。”
因为陆协川长得高高瘦瘦,王霄霄私下叫他“撑衣杆”。
研究生,董言晰皱着眉思索,一直以来,她觉得高考就是人生最艰难的一槛,好像奋力博过这一关之后,就是光明的前途等着她,所以她只需要闭着眼学习,做题,考试就好。
可如今,她拿着大学录取通知书,发现接下的路程何其漫漫,老师把她送到这里就止步了,前面的路没有路标,她还什么都没想好。
而陆协川连考研都考虑到了,所以人跟人的差别,就由此可见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我还没想过考研的的问题,我只想快点长大,快点工作,快点独立。”
“哟,思想觉悟这么高?你爸妈虐待你啦,这么想独立?”王霄霄打趣。
董言晰摇摇头:“不是,你对这个社会不好奇吗,你不想拥有自己的发言权吗?只要我还待在学校,还靠爸妈的生活费过日子,就永远只会被他们用一种俯视的目光看待,总是否定我的想法,对我说‘你还是个孩子,你什么都不懂’。我不喜欢这种感觉。”
王霄霄没想到她有这么深沉的思想,崇拜地望着她:“你好有内涵哦。”
董言晰没说话,最近几次家庭议会中她的提案连续被否,为此她跟董妈闹了好几天的脾气了,王霄霄万万没想到,她想要的发言权只是要把家里的厨房改成开放式。
但是很快,母女俩因为北京奥运会的到来和解了,那一年举国沸腾,两个人守在电视机前,国家队每获得一个金牌,两个人就抱着跳抱着笑。
董一博在沈谦的房间里飞快地抄着数学题,用小指掏了掏耳朵:“6楼那俩女人吵死了。”
这大约是董一博最痛苦的一个夏天,他彻底告别了电视游戏机和电脑,被爸妈逼着向沈谦看齐,天天泡在题海里。
“再坚持一周,”董一博忍耐着深呼吸:“马上就解放了。”
沈谦把眼光从书上移开,抬头问,“怎么?”
董一博挤挤眼:“还一周董大舌就要去学校报道了,A大每年8月中旬就开学搞军训了,变态吧?”
沈谦神色不变,又低下头:“嗯。”
“我家俩大王到时候要去度假庆祝结婚纪念日,他们交代让我给搬行李,是兄弟就来帮忙啊。”
“嗯。”
A大校舍四人一间,床在上铺,床下是书桌衣柜,两床之间有木格梯子供人上下,每间宿舍配独立卫生间。董言晰还比较满意,吆喝着董一博把东西放到她选中的一张床下。
她的三个舍友中,两个是本地的,另外一个来自外省,董一博和沈谦一走,本地一个短发妹子就冲董言晰挤眼睛:“刚那两个是你弟弟?”
“恩,一个是我弟弟,一个是领居家小孩。”
“哦~”短发女孩更兴奋了,“青梅竹马,这个设定我喜欢。”
“?”
那个一个外省的女生秒懂,也凑了过来:“我比较看好头发比较黑的那个,他像攻。”
“同意同意。”短发女孩狂点头:“高冷攻,炸毛受。很美味~”
董言晰一脸懵地看着两个一拍即合的人兴奋地讨论了一下午的王道豆花什么的,而另外一头长卷的女生摆出了她的瓶瓶罐罐,一脸跃跃欲试地对她们三个说:“我给你们画个妆吧?”
“室友很nice,一切都很好。”化完妆之后,董言晰低头给陆协川发短信。
“嗯,中秋见。”陆协川回信。
“有情况,你看她笑得一脸春风荡漾的。”三个女孩八卦地围着她,逼她交代实情。
后来陆协川间或来过几次,还请她们吃过两顿饭,从此被室友们封为“模范男友”,此为后话暂且不提。
读A大回家确实方便,相较那个外省女孩回一次家要坐13个小时火车,她公交一个半小时到家简直不要爽。
军训完后董一博嘲笑这个她的肤色,说家里只有巴豆还认得她了,气得董言晰在家怒搜了一天的美白贴。
有人按了家里的门铃,董言晰顶着老妈的面膜去开门,沈谦在门口:“叔叔阿姨今天不在,姥姥说让你来我们家吃饭。”
“我们家”这个词听在董言晰耳朵里,觉得有些心酸,就在上个月,她听说了关于他家的消息,张阿姨争累了,表示要放过自己,在两方律师的再三协调下,重新改了一版协议,顺利协议离婚了。
抚养权给了张阿姨,但是她并没有跟沈谦在一起,还是继续留给李奶奶照顾。
父母健在,他的家却只有一个年过花甲的姥姥,董言晰心里叹息着,面上什么也不说,跟着去了5楼蹭饭吃。
李奶奶人很和善,对董言晰也很热情,吃完饭又留她吃水果,在她家玩。
“你今天没去补课?” 董言晰咬着牙签在他家电脑上继续看帖,闲来无事地跟沈谦找话说。
“今天是做密押套题,我提前做完就提前回来了。”沈谦淡定地回答。
“。。。。。。”培训班的密押套题她也做过,难度堪比变态,能别把提前做完的说得那么轻松吗?
书房里突然安静无话了,董言晰又在帖子上挑中了几个单品,掏出手机记下来。
感觉没事可干之后,悄悄侧头看沈谦,看起来很正常,可是这小孩怎么能这么淡定,该不会憋在心里每天晚上悄悄哭吧。
沈谦突然把书放下来,抬眼看她,仿佛洞穿她的想法,表情冷静得像个大人:“他们终于离婚了,早该离了。”
董言晰欲言又止,他爸爸前脚刚离,后脚就娶了另外一个女人,稍微细想,就让人心底发寒。
她扪心自问,要是自己老爹跟别的女人,算了算了,她摇头停止了这个设想,她老爹不可能有那贼胆。何况作为一名清寒的人民警察,要什么没什么,除了他妈肯跟她,换其他小碧池,瞎眼才勾搭他。
看她在那自我幻想又自我否定的模样,沈谦勾了勾嘴角,说:“你这个样子看起来有点傻。”
“小屁孩,欠教训!”董言晰伸手狠狠揉了一把他的头发。
董一博和沈谦进入初三后,每个不是在补习的路上就是在补习的路上,虽说他们就读嘉阳初中部,但想直升本部,也还是要费心准备中考的。
董言晰回家经常找不着他们人影,后面就回的没那么频繁了,跟着室友报了个爵士舞社团,开启了hiphop的生活。
时光过得飞快,大二冬天,董言晰用课余时间给陆协川织了条围巾,不久后收到一条彩信,是他围着围巾的照片,她感觉收到了鼓舞,再接再厉,又给董一博和沈谦分别织了一条。
两小家伙都顺利考上了嘉阳高中部,董言晰寒假回家把围巾带给给他们俩。
董一博缩在沈谦的房里烤着电热小太阳,看了一眼董言晰的战果,嗤了嗤鼻,伸手指指墙角一堆盒子和袋子。“看那里,手套围巾帽子袜子随便挑。”
“哪来的?”
“不知道谁送的。”沈谦说。
“反正基本每周都会在课桌里发现这些东西,又不好在班里直接问谁放的,丢了也不礼貌,只好带回来了。”董一博耸耸肩,有些酸地又看了眼那堆礼物:“怎么就没人送我呢?”
董言晰不以为然:“我也没人悄悄送我礼物啊,你以为谁的青春都那么浪漫啊。”
“你有你同学天天一苹果啊”,董一博笑着揶揄,说着伸手摸了一把分给他的蓝色围巾:“花纹好丑,为什么要垂这些须须啊,多娘啊。”
“我特么亲自给你们织的,还不领情了是吧。”董言晰说干就干,把围巾往两个人身上套。
“哎哎哎,我自己戴!”董一博忙举手投降,屈服于董言晰的淫威,满脸忍受地围上了脖子,转头看沈谦,“噗”地一声笑出来:“这熊猫是什么鬼,他这还能戴出去吗?”
沈谦很淡定地斜他一眼,继续低头看书。
董言晰分给他的围巾是黑白色,织的时候心血来潮,给他缝了熊猫小玩偶,围上脖子之后,熊猫正好缀在他的下巴旁边,衬着他白净的皮肤和大眼睛,说不出的和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