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后,醉仙楼的小厮前来收拾。
童天盛被哽后决定谨言慎行,把打听的差事交给季向南,而季向南因为鲜少与女子打交道,憋半天措不出辞,眼巴巴见三人逐渐离席。
田十一没坐一会儿又将自己关进书房琢磨账本,南宫羌一人无趣,去佟月如的房间陪她说话,顺便打探一些明府的消息。
送走小厮,宅门落锁,童天盛与季向南并肩踱步,惆怅道:“三日里,城中能打探的地方都去了个遍,毫无进展,想从她们口中套话也难如登天,品之啊,我们该怎么办呐~”
一如既往吊儿郎当的语气,而匿在夜色中的眼睛却透着难得的凝重。
先前折损两拨人马,想过情势严峻,但不成想连消息传递都出问题,童天盛头疼得紧。
那日在酒肆目睹田十一提菜篮子进锦绣衣坊,出来时菜篮变食盒,锦绣衣坊是成衣店非食肆,田十一定与这家店有买卖之外的关系。
两人皆发现异常之处,商议后兵分两路,当晚童天盛沿遗留暗号继续寻人,季向南夜探锦绣衣坊。
锦绣衣坊有二层,分隔成几间雅间,京都不少成衣店都有二层,甚至楼层更多,倒也不奇怪。路过其中一间雅间,季向南发现那儿的熏香与田十一回来时身上沾染的味道很像。
正要入内细查,店家后院传来越来越近的谈论声,似乎要来二楼取东西,以防被发现,季向南不得不跳窗离开。
隔天,田十一从纪何那得知店里遭贼。
掌柜早起发现一楼和二楼各有一扇窗没关好,明明关店前都检查过,这种现象唯有一个解释。
纪何:“物件一样没少,也没翻动痕迹,这贼不像是明方派来的。”
田十一着急回去与南宫羌碰面,匆匆回道:“晚上门窗都关紧点,城中风声紧,不能在这当头出问题。”
纪何:“是。”
宅子里,目送田十一出门,童天盛和季向南碰头交换消息,暗号指向一家荒废的木店,据街坊说这店已经关了快半个月,与上一批人出事时间吻合,他们撤离时把要紧的东西都带走或者销毁,店里翻不出东西,但碰巧遇见一个回老据点避难的暗线,互换身份后得到一点点消息。
而季向南的夜探成果也不大,只能说明田十一与锦绣衣坊关系匪浅,贸然打听,会暴露他们自己不说,就田十一的变脸能力和刚刚展露的人前面不改色的扯谎本事,她一定有办法把这事糊弄过去。
“接下来该怎么办?”
季向南默不作声,只是疑惑地看着童天盛。
童天盛疑惑更甚:“你这么看我作甚?”
“暗访这事,你算我上级,你问我接下来怎么办?”
“可你比我聪明啊。”
语气之真诚竟令季向南无法反驳。
“直觉告诉我,锦绣衣坊和田十一是突破口。”
童天盛直泼冷水:“但你突破不了田十一。”这女人堪称铜墙铁壁,帅气如他的示好都被无视了。
一切从长计议,童天盛外出找暗线要一些关于苏州知府的消息,季向南要躲京都追来的人,一般晚上才出门。
当家里来了两位姑娘后,童天盛的心思再次活络起来,他掷地有声地与季向南打包票,“她们绝对和知府府上盗窃有关。”
听闻有一术名易容,可短暂变换人的容貌,不知三位中是哪一位会得此术。
童天盛接近南宫羌,嘘寒问暖,在被南宫羌厌烦前忽然发现她喜欢听八卦轶闻,眼下正好有一个涉及两方的八卦。
一个好奇,一个添油加醋,成功组出五人共餐的席面,可惜不欢而散。
虽然田十一反将一军将尴尬局面揭过,但此后南宫羌没给过童天盛好脸色。
三个人,得罪两个,剩下那个……少妇气质浓重。
深宅妇人能知道多少?
深宅妇人能知道很多。
“你是说明方不仅把秘密账本藏在别院,还时常在别院约见私客?”
南宫羌点头:“佟姐姐说明方无论在何处过夜都会把她带在身边,佟姐姐有饭后散步的习惯,有一两次走得久,在前院多待了会儿,撞见明府管家带一行人去明方的会客厅,听谈吐和着装不似靖人。”
“是夏人?”
“对,佟姐姐说他们的服饰与我当时穿的衣裙很像,而明方虽然经常点舞女入府,却从未点过霞光阁的夏人舞女,直到那晚别院请了两支舞团,我怀疑当晚的客人中有夏人,明方在投其所好。”
靖夏如今关系紧张,境内夏商少了六成,夏人经营的铺子也倒了七七八八,霞光阁原先引以为傲的夏女舞团也就此没落。
田十一和南宫羌借舞女身份是为了方便在内院行走,被明方发现后虽留下画像,但查不到人,明方将霞光阁翻了一个底朝天也无果,直接将霞光阁主事杖毙。
“后院那些姑娘有不少人是霞光阁灌了药送进去的,阁里姑娘来路不正,所有人都习惯隔三差五少人缺人,所以几乎无人发现明方和主事有暗中交易,那主事如今被明方杖毙就是狗咬狗,报应!”
自从接到调查明方的命令,纪何提前安排人手潜入与明府有来往的各家,在田十一和南宫羌之前出事的女暗线便是安排在霞光阁的舞女,计划筹备不久,便有乔装霞光阁小厮的暗线传信回来说人不见了。
如今细想,恐怕已是凶多吉少。
贪墨万两,凭账本查封明府不难,难的是揪出与明方勾结的夏人……
田十一低头摩挲账本的私印,离开热源太久,红色渐渐褪去,单留几个时间,当日的出入账并无太明显的区别,有的甚至和其他时间一模一样,根本找不出其中的门道。
“等等,佟娘子可记得撞见夏人入府的日子?”
南宫羌瞬间明白田十一的意思,立刻跑去敲佟月如的门,火速带回消息,“佟姐姐不记得具体日子,就记得一次是五月初,一次是八月末。”
对上了!
五个私印对应夏人来访的日期。
田十一提笔,将五个时间写在纸上,把账本锁回暗盒,准备独自出门,而南宫羌一路跟她到家门前。
“夜里不安全,你在家等我回来。”
田十一抓住南宫羌想尾随出门的手,把她往后推。
南宫羌使劲往外钻:“你一个人才不安全,你的伤还没好全,我得跟着你。”
“两个人目标太大,容易被夜巡的府兵发现,况且你不会武,去了会限制我的行动。”
“好呀,终于忍不住说出来了,你是不是觉得我在别院扯你后腿了?”
“……?”眼下是论旧事的时候吗?
田十一无奈:“阿羌,你别无理取闹。”
南宫羌委屈:“我没有无理取闹,我知道我身手不行,每次都要你和纪何哥来救我,我就是想帮忙嘛……”
田十一捏了捏南宫羌的脸,哄道:“如果不是你想救佟娘子,又将她安全带回来,我也不会那么快发现私印的玄机。我真没觉得你会扯我后腿,只是我有伤在身,不能带你飞檐走壁,我早去早回,不会让你担心的。”
多年相处,情同姐妹,田十一很了解南宫羌。
这丫头一向好哄。
果不其然,几句话的功夫,人就乖乖回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