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了,你们这一去速度倒是挺快,实话说,有没有运气的成分呢?”
“你能不能不要面无表情地站在那儿说这种话,是什么战绩判官吗?”路珣无奈道,蓝雀这人就是这样,说话做事都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光是路过都会让人感觉毛孔收缩。
而且她还不怎么笑,曾经被宣熠质疑过是不是有轻度面瘫。
樱桃洗完后变得水灵灵的,路珣挑了一些装在小碗里递给她:“喏,拿去吃吧,银翼向来有福同享。”
蓝雀很给面子地顺手拿起一颗品尝,随后点了点头,露出满意的表情。
“很好,既然这样,我拿去办公室了。”
说完,她端着那个印着雪鸠的小碗准备离开休息室,刚推开门,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停下了。
“你们去看宣熠的时候注意点吧,我总感觉他这几天不太对,但说不上来。”
“最大的可能是自尊心受挫。”路珣并未太在意,蓝雀见状只是思考了一下这种可能,并没说什么。
三人回来稍作休整,与宋星阳碰了个面,再把宣熠心心念念的樱桃处理好,便打算一起去保健院看望病号。
保健院在16层,常年有股淡淡的消毒水味,路珣每次来都会下意识降低呼吸频率。
大厅的人还算少,几乎看不到几个。
他们刚走下传送坛,迎面来了五个人,各个神情低落、面色沉重而严肃,视线皆有些失神,透露着明显的悲痛。
以程曜为首的四人给他们让出一条道,路过四人身边时,这些人和他们点了点头,当作是打招呼,但未曾有一人多言。
路珣疑惑地朝他们的背影望去:“怎么回事?”
“那些人是断空的……”程曜小声念着。
断空是和银翼差不多同期组成的队伍,总共有七人,其中二人和程曜关系颇深,分别是秦炀和秦烨。
只是刚刚这五人里,并没有他们两个。
程曜直觉不妙,但不清楚具体情况,他们也只能带着疑惑先朝宣熠的病房过去。
“你说断空是和我们同期的?我几乎没见过他们哎。”路上,路珣和池冬屿还有宋星阳聊着,池冬屿告诉他,“不过断空总共七人,刚刚正副队长秦炀和秦烨都不在。”
“那又是谁?”路珣依旧不知。
谈话间他无意向后瞟了一眼,发现程曜有些不在状态,又想到刚刚是他先说出断空的名字……路珣越来越疑,干脆问池冬屿:“程曜和那两个人很熟吗?”
“当然,你可以把他们理解为……”池冬屿想了想,“程队的哥哥。”
“哥哥?”路珣瞪大了眼睛,“那为什么他们不叫程炀和程烨?”
池冬屿觉得他脑回路甚是有趣,“这我当然不清楚,不过我觉得应该是问程队为什么不叫秦曜更合适。”
路珣似懂非懂,但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C06病房内,宣熠正靠在病床边,看着自己被护具固定的手,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但他的低落还没有持续太久,房门突然被敲响,他抬起头:“进来吧。”
路珣走在最前边,拎着红红的大樱桃往前一举:“怎么样,是不是就想这口呢?”
“……路珣,你是故意的吧?”
正伤感的时候被一袋樱桃打断了,宣熠自己都有点哭笑不得,最终无奈地笑起来。
程曜绕到靠窗边的过道,随手拉把椅子过来,坐到宣熠旁边,“怎么样,还会感觉疼吗?”
“多少有点。”宣熠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程队,不好意思……这次是我太轻敌,也确实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他原以为能和双心慈战斗个几百回合,结果没成想那女人实力不凡,招招暴击,没一会儿就使他败下阵来。
还像标本一样被钉在了墙上。
“你啊,确实是太高估自己了。”路珣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还是拿起一颗樱桃塞进了宣熠嘴里。
“你怎么跟蓝雀说一样的话啊。”果核还在口中,宣熠吐字有点不清不楚的,“她来看我也这么说,也不念叨点儿好听的。”
“那你想听什么?宣熠弟弟勇猛无畏,面对强敌丝毫不惧勇气可嘉?”
他刚说完,程曜在另一边没忍住笑出了声。
看得出他已经很努力在忍耐了,但宣熠还在大声哀嚎,“程队!他欺负病人啊!”
“好啦,你别逗他了。”他象征性地劝路珣。
“医生有没有说过你这手还有多久才能康复?”程曜怕牵扯到伤口,没敢用力气碰,就轻轻在表面戳了戳,宣熠立马一副苦大深仇的样子,“怎么也得再过半个月吧,而且还要复健呢。”
路珣又道:“时间已经够短了少爷,你这是有刻印加持,要只是普通人怎么也得三个月呢。”
他这么一说,宣熠突然就觉得半个月也没那么难熬了,有刻印的人就这点好,受了伤也比别人恢复得快。
宋星阳想起把宣熠送回来的那个凌晨,他几乎要把车开飞起来,又在急救处门口等了几小时,期间多次两眼一闭就要睡过去,好在最后的结果安全,他也终于能放心。
他说:“幸亏腹部没伤到器官,不然你现在就只能躺在病床上气若游丝地和我们蹦字了。”
病房的窗户很大,今天外面天气不错,显得整个室内光线也好,程曜起身走到窗边,向下观望着外面的小镇。
不如在塔顶看到的遥远了,他心想。
刚刚与断空队员擦肩而过的画面总是在他脑海里浮现,为什么那些人表情如此奇怪,又偏偏少了秦炀和秦烨两个人?
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程曜在原地站定片刻,最终转过身留下一句“我出去一下”,随后离开了宣熠的病房。
保健院很大,分为很多区,他不知道秦炀和秦烨具体在哪个,也没法冒蒙寻找,只能先去到大厅和前台的人打听。
“你好,请问你知道断空的秦炀和秦烨在哪个区吗?”程曜说着出示了银翼的吊坠,那是一种身份证明,前台的人或许不认识他,但不可能不认识这个银质的小翅膀。
前台的小女生认出这是银翼的标志,没忍住多看了程曜两眼,然后有点结巴道:“在,在A区……不过那里是秦炀队长,秦烨队长还在不在,我就不知道了。”
程曜有点疑惑这个说法,但还是笑着说了声“谢谢。”
A区可称不上什么好地方,那里是处理已逝之人的区域,相当于外面的太平间。
秦炀和秦烨为什么会在那里?断空总共七人,除了他们,剩下的五个刚才就见过了,谁也没有离开;那难道,死的人会是秦炀和秦烨中的一个吗?
还是说,这两个人都……
不会吧?
程曜一时间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心口上,总之不是很舒服。
希望不要是这样,希望是他想多了,他们一定是去看望其他逝者的。
他们三个都区别于正常人,这世上只有秦炀和秦烨和自己一样,只有秦炀和秦烨是能称得上是哥哥的“亲人”,程曜不想听到任何有关他们不好的消息。
程曜抹了把不知何时冒出在手心的细汗,终于决定朝A区走去。
他转身刚走出没几米,身后突然传来很小声的叫声,“天呐那是银翼的程队吧?好帅啊!”
“是啊,早知道我该截胡你跟他说话的,唉,我刚才看见他眼睛,简直像颗蓝宝石!”
“我也这么觉得,他眼睛好好看啊……”
类似的话听过太多了,程曜并不理会。
区别于其他的区域,A区十分寂静,关上隔绝外界的大门,这里就像个静音室一般。
这是为了给死者留一个清静的空间,程曜握拳在心口处按了按,他好像很紧张,心跳“砰砰”地加快。
似有预感般,他直接朝正对着大门的这条道走过去,在临近末室的隔壁一间,看到了背对门口低头而坐的秦烨。
他面前躺着一个身盖白布的人。
程曜无言在门外站定片刻,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般,终于拖着沉重的步伐走了进去。
“秦烨。”他左手搭上对方的右肩。
秦烨并没有抬头,只听声音,他也知道这是程曜。
“你怎么来了。”
“刚和断空的人碰面,没看到你们,所以就过来了。”
程曜绕到另一侧,那是尸体头部的方向,他抬起手,却又停在半空中,最终也没掀开那块白布。
没有勇气去看。
“不敢看吗?放心,没有面目全非。”
秦烨嘲弄一笑,但针对的对象并非程曜,而是他自己,他抬起头,然后起身和程曜并立,看向对方的眼神杂糅不明。
屋子里没有窗,只有头上那小小一个顶灯。
秦烨笑了,但笑得很无力、很凄凉,他抬手搭上程曜的肩,带着薄茧的手指抚过程曜侧脸:“小曜。”
“以后研究院,就只有我们了。”
“我的亲哥死了。”
象牙塔的研究院总是很神秘,外人难进去,也就难获得里面的消息,自然不太清楚这地方到底都在研究什么。
只有从那里出来的秦炀、秦烨还有程曜知道的最为清楚,甚至还会偶尔回去一次。
那就像他们最后的家,但并不是什么收容所,象牙塔来路不明的人太多了,不可能专门为这些人搞个孤儿院出来。
“秦烨。”程曜一时无言,心底涌上浓浓的酸涩,只能无助地叫着他的名字,甚至不知道如何安慰对方。
“甚至在那天早上,我还和他吵了一架。”
“原因只是一块微不足道的饼干。”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那块饼干就像秦炀的生命,连着它一起被掰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