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学生来到文学系宿舍楼,恰好文学系第一节课没课,他敲敲金耀宗的宿舍门,推门传话道,“耀宗,你妹妹来找你了,现在就在学校门口。”
“我妹妹?”一个清秀的男生听到声音走过来,诧异的问道。
金耀宗看着同学的表情不像做假,再次不确定的问道,“是我的妹妹吗?”
“对,就是找你的。说的可清楚了,文学系大四的金耀宗。”男同学确定的点点头。
金耀宗心里一慌,以为是金小妹找过来了。
从村里到市里不方便,除了金平安来看过他几次,家里其他人还是第一次来。
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情?还是昨天老家来人看见了他和明珠的事情,家里人不同意?
他心里疑惑万千,站在原地盘算着金小妹过来有什么事。
倒是同学看着他站在那里,忍不住出声催促道,“耀宗,你妹妹还在门口等着呢,你快去吧。”
同学看着他干净整洁的白色衬衫,再想想门口小姑娘破旧的棉衣,补丁叠补丁的头巾,忍不住劝道,“耀宗,咱们都是读过书受过教育的人,可不能重男轻女,厚此薄彼啊。”
金耀宗被他说的一愣,不明所以,疑惑的看着同学的背影。
等他匆匆赶到校门口时,离得老远就看到背坐着的身影,透着三分熟悉。
他慢慢走过去,一路上总觉得周围同学看他的目光十分奇怪,甚至隐隐带着嘲笑,一脸看好戏的神情。
金耀宗的心里升起一丝不安。
等他看到门口的身影转过头来,心中的惊慌达到了顶峰。
“惠……惠儿。”
金耀宗惊讶的长大了嘴巴,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的童养媳会出现在自己的学校。
“你怎么来了?”震惊过后,他的眉头紧紧皱起,显然对周惠出现在这里非常不满。
周惠看向来人,整洁的黑裤子,军绿色外套,露出里面干净的白领子,俨然一副知识分子的模样。
“看着倒是人模狗样。”周惠在心里嘀咕一句。
她脸上装出喜悦的表情,故意操着一口土话说道,“哥,俺来叫你回家,你赶紧跟俺走。”
两人虽然从小定亲,但是到底没有成婚,周惠一直以来都随着年龄叫他“哥”,金耀宗听到这个称呼也没有奇怪。
“回什么家,你先跟我说,你怎么来了。”
金耀宗看着周围路过的教职工和同学,都是一副好奇的眼神,眉头皱得更紧,对周惠的不满加重了三分,埋怨她不会找地方,选择大门口这种显眼的地方。
他哪里知道周惠是故意为之。
金耀宗还不知道周惠之前散播的假道消息,他这一番作派无疑是落实了两人的关系,也印证了她的话,两门卫看着他的眼神中隐隐带着不屑与嘲讽。
他只觉得周围同学的眼神怪异,意识到这不是谈话的好地方,心烦的想要拉住她的胳膊,找个没人的地方,“你先跟我走。”
周惠怎么会如他的意。
金耀宗刚抓住她的胳膊,她便装作被拉疼了的样子,“哎呦”一声,摔倒在地,嘴里喊着,“哥,别打俺,俺知道错了,别打俺。”
在拉扯中,周惠悄悄抓住他手上的“合谷穴”,用力一摁,一股酥麻的痛感遍布整个手臂,让他下意识的甩开了胳膊。
这下倒真的像是金耀宗推到了周惠,瞬间引起了众怒。
大学生向来嫉恶如仇,路见不平一声吼,哪里会容忍这种行为发生,尤其是周围几位女同学,上来扶起周惠,对金耀宗指责道,“金同学,你也是读书人,怎么能动手打人呢,更何况打的还是你妹妹。”
“是啊,金耀宗同学,你这种行为真是给我们师大抹黑,我们一定上报学校领导。”
“不是,不是,我没有打她。”一向文采出众的金耀宗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的措手不及,难得的语短,只能焦急的解释着。
他看着自己的完好的胳膊,也陷入了自我怀疑,疑心刚刚自己是鬼迷心窍,才突然甩开了周惠。
“惠儿,你……你跟他们解释一下,我不是故意的。”在零下温度的大冬天,金耀宗急出了一身冷汗,额头的汗珠顺着两颊往下流。
周惠躲在女同学身后,一副怯怯的表情,激起周围围观群众的保护欲,嘴上却乖巧的道,“行,哥哥,我跟你走,但是你不要再打我了。”
“我什么时候打过你。”金耀宗自诩知识分子,向来动口不动手,听到这话忍不住大声反驳,额头上的青筋暴起。
但是他一看周围恶狠狠的目光,心底慌了,只想赶紧把周惠带走,逃离这是非之地,不得不硬着头去承认,“行,我不会再动手了。”
就算这样,护在周惠前面的女同学还不想放过头,回过头对周惠劝说道,“姑娘,有什么话,我看你还是在这说吧,有我们看着,他肯定不敢动手。”
周惠怯怯的摇摇头。
她这才知道师范大学来,一是为了报复金耀宗,为“周惠”出一口气。另一个目的则是为了向金耀宗要一笔补偿。
要说金家谁口袋里最有钱,不是一家之主金平安,而是还在读书的金耀宗。
因为学校离家里远,每学期开学金家都会凑齐一年的生活费给他,再加上现在的大学生读书有补贴,周惠盘算着他现在手里肯定有钱。
就算没有也不怕,让金耀宗去借就是了。
周惠打定主意,在正义人士的怒视中,随着金耀宗的步伐来到学校的小树林里。
金耀宗停下脚步,看着周围空无一人,他才有了片刻喘息,伸出胳膊擦擦额头的汗珠。
离开了人群,他的勇气似乎也回来了,想起刚刚失去的面子,金耀宗不由得提高声音,对周惠喝道,“周惠,你今天到底是干什么来了?!”
金耀宗这个人也很矛盾,一方面他觉得周惠配不上自己,从来不承认她是自己的妻子,另一方面他又把自己放在一家之主的地位,向来对她吆五喝六。
要是往常,“周惠”见他发脾气,肯定害怕的缩缩脖子,不敢出声。
然而,这片地方只有他们两人,周惠也没必要掩藏自己了。
她站直了身子,收起刚刚的唯唯诺诺,气场全开,眼睛盯着金耀宗冷笑道,“我是来找你算账的!怎么?你在学校里沾花惹草,和其他姑娘亲亲我我,当然不想我出现在这里了!”
周惠先发制人,“金耀宗,你可别忘了,我们是订过亲的!”
金耀宗被她凌厉的眼神看的心虚,也不适应强硬起来的周惠。
他当然知道自己和周惠自小就定了亲,一直以来她就像他的小丫鬟似的,金耀宗也心安理得的享受她的“服侍”。
这也造成了他从来没有将“周惠”放在眼里,对她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将她看作一颗野草 。
而美术系的甄明珠却像是他生命中的一束光,让他倾慕,堪比下凡的天仙。
更何况明珠可是城里姑娘,她爸爸更是市里文化局的局长,到时候他毕业进文化局,还不是甄父一句话的事。
金耀宗的天平早已完全偏向了一边。
他看着浑身上下打满补丁的周惠,眸子里染上一丝厌恶。
金耀宗高昂着头,带着知识分子的骄傲说道,“周惠,我们之间的订婚都是家里决定的,是封建糟粕。你应该明白,你从来没有读过书,也不认字,我们根本没有共同语言,就是强行结合也不会幸福的。”
顿了顿,他又放柔声音,补充道,“周惠,你不要害怕,我知道你没地方住,即使我们做不成夫妻,仍然可以当兄妹,你可以继续和我父母住在乡下,在我心里你和小妹一样,哪怕你不愿意再嫁,也可以一辈子住在金家。”
一辈子住在金家,继续给金家当免费的保姆吗?
周惠看着他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只觉得碍眼。
周惠在金家说起来是未来儿媳妇,其实就是他们家免费的保姆。
金家一家五口,除了金平安正值壮年之外,金奶奶常年生病,金耀宗在外读书,不食五谷杂粮,金小妹娇惯,只有钱桂花早年还干点家务,但是等周惠过了十岁,也开始摆上婆婆谱,能动口绝对不动手。
周惠在家里要负责洗衣做饭打扫卫生,到了农忙时节,播种收割更是样样不落下。
金耀宗现在能人模狗样的站在这里,也有周惠的付出在里面。
现在他攀到了高枝,就想把自己一脚踢开,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我要是留在金家,你以后新娶的媳妇儿看见了我,知道我们之前订过亲,她心里咋想?”
金耀宗听到周惠有松口的意思,心里一喜,他不在意的解释道,“没事,明珠早知道我们之间的事,她会理解的。”
明珠?看来这就是他新找的对象的名字。
“一次两次不介意,要是十年八年还会不介意吗?哪个女人愿意让自己丈夫的前未婚妻住在家里,即使她嘴里说不在意,心里肯定也是扎着一根刺。”
金耀宗心里一愣,他之前从来想过这个问题,只想着周惠能同意取消婚约就好了。他现在听周惠一说,觉得也有几分道理,“那……那怎么办?”
迷茫的眼睛望向周惠,她便知道自己的计划已经成功了百分之八十。
她深吸一口气,调整脸上的的表情,一副为爱无私奉献的样子,“哥,只要你能幸福,为你我做什么都愿意。”
“我愿意搬出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