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户连续阴了几天的天终于放晴,陈青环正忙忙碌碌地吆喝着船工把出海的物资填满船舱。
在八户码头上,陈青环是唯一的女船长,也是唯一一个还不满三十的船长。
她的祖辈都是在海上长大,她了解海的一切。
因为常年出海,她的身材要比大部分女人健壮,当她从撑着船横木从船舷上跃起的时候,可以看见她的臂膀上鼓起的肌肉。
她的皮肤黝黑,眼睛很亮,身上有淡淡的盐味,是太阳和海风的味道,是从大海深处飘来的广阔和神秘。
陈青环的船是整个八户码头上最大、最稳、最能抗风浪的船,也是唯一一艘可以开到逍遥岛上的船。
据说逍遥岛上曾经有一个王朝,后来被海啸吞噬,王朝覆灭。
不知道过了多久,海水下降,逍遥岛又从海水里露出了头。王朝虽然覆灭,但是王朝的财宝,都沉在了逍遥岛之下。
陈青环的船每年出海一次,将瓷器、茶叶、香料和丝绸卖到遥远的大夏,途中就会经过逍遥岛。
所以她的船上除了货物物资、水手船员,往往还有一堆来自五湖四海的孤魂野鬼,他们花高价买来陈青环的船位,在海波荡漾中,做着自己成为逍遥岛宝藏发现者的美梦。
孟恂来的时候,船上只剩一个位置了。
陈青环看了他一眼,扭头接着清点她的货物:“最后一个位置,五十两。”
孟恂瞪大了眼睛:“多少钱?”
陈青环不耐烦道:“嫌贵就走,后面还排着队呢,要不是因为有人突然不来,你们还没这机会呢。”
孟恂看了一眼身后长长的队,掏出五十两往陈青环手里塞:“走走走,我走……只是,我们两个人,你看这……能不能再腾个位置出来。”
回到京城不久,孟恂就因为一桩失踪案被派了出来。
失踪的不是一般人,是鲁王之女郑瑶。
郑瑶最后出现的地方,就是这八户码头。
孟恂一路过来,才发现,原来从八户码头失踪的人数目似乎不少。
出海很危险,孟恂本来是自己跑出来的,跑过东山,他才发现小珠子藏在马车里。
小珠子抱着大包小包的行囊和物资站在孟恂身边,开始担心自己上不去船,小心翼翼哀求道:“有位置就行,哪里都行。”
排在孟恂身后的是一个风姿雅致的少年,穿金戴银,看起来是名门之后。这少年看见孟恂讨价还价,嗤笑道:“陈老总,我只有一个人,我给你一百两,你把这位置卖给我吧。”
孟恂手里的银锭刚好挨上陈青环的手,陈青环顺势把孟恂的手推了回来,冲那少年笑道:“这位贵客,您船上请。”
孟恂急了,又摸出一锭金子递了过去。
陈青环接过金子,又看了看那少年。
少年的脸色变得铁青,冷哼了一身,拂袖而去,临了还不忘骂了句:“有病。”
陈青环掂了掂金子,又看了看小珠子:“位置嘛,倒是不缺,只是你们如果是两个人,船就会超重,我就得卸货,这货少了,我赚的钱也就少了。你把这货钱补给我,他就能上船。”
孟恂叹了口气:“要补多少。”
陈青环掂了掂手里的金子:“唔,再给这么多就差不多。”
孟恂只能又掏出一锭金子塞给陈青环:“够了吗?”
陈青环收起金子,笑笑:“贵客远来,快请上船!二楼左起第四间,问海。喂!来人,给我把前年的那批龙井卸一箱!后面的!船已经满了!不再上人了!大家明年再来吧!”
孟恂在一众遗憾不满的叹息声中咬牙切齿地上了船。
两年的陈年龙井,就算是再极品的陈龙井,卖给再不懂茶的人,也卖不到这么多钱。
到底为什么还有这么多冤大头想要上船?!
孟恂看着陈青环的背影,在心里骂:“呸!恶女!奸商!”
好在,陈青环的船果然很大,主舱里布置得如画舫般华丽,多少给了孟恂一些慰藉。
主舱两层客房一共十二间,都住满了人,大厅里摆着几张桌子,不少人都坐在桌边高谈阔论。
陈青环也从外面进来,几步踩上大厅正中的一张桌子,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高声道:“诸位贵客,我们的船已满员,即将起航。出发前,有些事情我必须再跟各位贵客做个说明。
三天后,我们会到逍遥岛,十天后我会再路过逍遥岛,如果大家到时候赶不上我的船,就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在这三天中,我希望各位贵客不要在船上打架,也不要在床上打架!毕竟……船稳是很重要的!”
座中爆出不怀好意的嘘声与笑声。
陈青环笑了笑,继续道:“不过,最重要的是,一旦发生什么意外,请各位贵客务必听我安排。
如果有哪位贵客做不到这几点,倒是就莫要怪我不讲主客之谊了!
现在——欢迎各位贵客来到我的船上,相逢即是有缘,希望各位贵客都能如愿以偿!”话毕,陈青环端起一碗酒,一饮而尽,笑道:“这船上的酒,都是我为各位贵客精心准备的,大家可以随便喝!海上无聊寂寞,不妨醉饮三天!”
座中一片欢呼。
孟恂抽了抽鼻子,陈青环给大家备的酒似乎都是上品醇酿,满舱酒香,清冽醉人。
孟恂注意到,从上船到现在,自己隔壁那间“入海”房里的客人就没有露过面。
他看向“入海”紧闭的房门,不禁有些好奇,不知道这房中住的客人会是什么样的。
船外哨声长啸,船体缓缓离岸,向着未知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