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诡事录 第44章 投桃报李以为好

这是一条宽阔的山路，一辆马车不紧不慢走着。鹿鸣七星分坐马车左右，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七星，你说，还会有杀手来吗？”

“不知道。”

“你说，如果来了杀手我们打不过怎么办？”

“你有病？”

“我怎么有病了？”

“哪里去找你我都打不过的杀手？”

“万一呢？”

“没有万一。”

“怎么就没有万一？比如离恨天的暮沉血？比如星月野？比如涔？”

“如果离恨天要顾无逸的命，我想冥炎也不会怪我们；至于星月野和涔，都多少年没露过面了，早死了吧。”

“你说……咱们杀了顾无逸，拿了赏金，过几天逍遥日子怎么样？”

“你果然是有病。”

鹿鸣顿了一会，颇有些郁闷地道：“七星啊，你为什么就不愿意同我离开鬼山镇啊！”

七星也顿了一会，斩钉截铁道：“神经病，你真的是神经病。怎么会有人进镇之后，还想着这些情情爱爱？”

顾无逸本来倚在马车里休息，听到这里不禁来了精神，竖起了耳朵。

“再说了，离开鬼山镇，你能去哪？”

“那顾无逸的头，可是五千两，五千两黄金！有五千两黄金，去哪不行？”

顾无逸又闭上了眼。

如果七星和鹿鸣现在合起伙来要杀他，他可能真的会被杀掉。

马车突然停下了。

顾无逸开始默念心经。

七星道：“干嘛？你真有信心杀掉他？”

鹿鸣想了半天，道：“说实话，没有。”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如果我再年轻二十岁，肯定是有信心的。”

“那你还不赶快驾车！”

马车又动了，顾无逸舒了一口气。

鹿鸣喜滋滋道：“如果是二十年前的我啊，七星，你肯定早就爱上我啦！”

顾无逸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七星道：“好不害臊，你听到吗，顾大总管都在嘲笑你。”

鹿鸣道：“哼，他一个看起来就没碰过女人的黄毛小子，懂个屁！”

七星道：“你才懂个屁！顾大总管样貌生的这样好，功夫也好，还是京官，年轻有为，喜欢他的女人肯定多得不得了！”

鹿鸣道：“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觉得他样貌好功夫好年轻有为！”

七星撇撇嘴：“反正比你好。”

鹿鸣又停下了马车，回身冲着马车打出一掌。

一道劲风劈向顾无逸的马车，马车的四壁被震开，碎裂一地。

七星怒道：“你干什么！”

鹿鸣哼了一声，道：“你不是觉得他好看吗！这一路上多看看！”

七星骂道：“老东西！神经病！”

日头很晒，顾无逸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弱弱叹道：“太可怕了。”

越往鬼山镇的方向走，太阳越罕见，但天气越潮湿、越阴冷。

好像自从过了界河，顾无逸的两膝就开始每天都痛得厉害，尤其下雨的时候，阴湿的雨气总让他想起在丁仲明房里、跪在寒冰石上的日子。

他开始频繁发烧，频繁梦到孟恂，情意缱绻，就好像春水微澜，荡漾不绝。

好在，除了顾无逸一路都坐在敞篷马车上惹人观瞻外，一路无事，平平安安进了鬼山镇。

顾无逸倒是没有想到，鬼山镇竟然是个无比稀松平常的小镇，除了地方有些偏僻，天气有些潮湿之外，它和一般的南方小镇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鹿鸣和七星先是带着顾无逸沐浴更衣，然后蒙起他的眼睛，又将他放在那辆敞篷马车上，吱吱呀呀行驶在小镇的巷道里。

霜寒花落，苔痕青碧，马车绕来绕去，终于停在了一间宅院门口。顾无逸被带进宅院，走进内屋，眼上的布条终于被撤下。

身后是一个院子，面前是一扇门，带他进来的人已经不见了。到处都很安静，没有车马的声音，可能鹿鸣和七星还在院外等他。

面前的门虚掩着，他抬手推开了门。

房内有人，那人隐在房间深处的阴影里站着，只看得出一个大概轮廓。

高，瘦，周身似乎在不断散发出黑色诡异的气。

顾无逸很少感到害怕，但是此刻他觉得有一种很强的压迫感，这种压迫感让他觉得有些恐惧。

“你好。”

那人朝他缓缓走近，向他打了个招呼。

顾无逸没有说话，琉璃碧下意识地流转周身。

那人走出了昏暗，顾无逸终于看清了他的样子。

——是一个看上去二十七八的男子，身上披着一件黑得发亮的毛敞，衬得他的脸上毫无血色。而那毫无血色的脸上，一双眼睛却亮得突兀。他从黑暗深处走出来，就好像星光突然从乌云里洒出来。

那人看着顾无逸，笑道：“你怕我？”

顾无逸不语。

“你不用防着我，我请你来，不是跟你打架的。”那人顿了顿，接着道：“如果我真的想跟你打架，你也防不住的。”

顾无逸长这么大，跟他说过这种话的人很多，但他真的打不过的却没几个。

可此刻，他觉得，面前这个人，就算是没受伤的他用尽全力，也不一定能打得过的。

顾无逸道“你就是冥炎？”

那人道：“正是。”

顾无逸道：“为什么要找我来鬼山镇？“

冥炎笑道：“顾大总管，真的是我找你来吗？”

“不然呢？”

“杨覃，顾大总管可认得吗？”

顾无逸点头：“我在琅玉山上遇到过他。”

“杨覃，是我们鬼山镇的人，他去神女宫，是受我安排。神女宫里有他的妹子，我只要他拿点东西出来，他却连这么简单的活都干不好。”

“他看起来并不聪明，或许你本不该派他去。”

冥炎笑了：“他如果拿不到我要的东西，估计也无颜再回来，就算他死皮赖脸回来，我也有机会杀了他。”

“所以，是必须为你们做事，才能留在这里？”

“当然，我们这里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镇子，只有每个人各司其职认真做事，镇子才能运转。”

“那我呢？你们要我做什么？”

冥炎逼近顾无逸，盯着他道：“顾大总管，我想你也没必要再装了，琥珀浓，是在你那里吧？”

顾无逸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摸出琥珀浓，捏在指尖伸给冥炎：“你说的是这个？”

冥炎一副很愉快的样子：“果然，我没看错顾大总管。”

顾无逸收回琥珀浓，道：“我把这玩意给你，你能给我什么？”

冥炎似乎有些诧异：“你跟我谈条件？”

顾无逸耸耸肩：“如果我以后像杨覃一样死得不明不白，那我来鬼山镇好像也没有什么意义。”

冥炎笑道：“顾大总管，你何必同杨覃比——你的琉璃碧和朝露剑法，已经可以保你在我这里风生水起，更何况，你比杨覃聪明得多。”

顾无逸故意叹气：“可我现在……”

冥炎道：“我明白了。”他抬手指了指顾无逸的肩，一道黑色的雾气飘飘渺渺从他的指尖缠绕到了顾无逸肩上，顾无逸感到两肩一阵软麻，长久以来一直萦绕着他的锐痛竟忽然就消失了。

他放下手接着道：“你想要的东西，我随时可以给你。”

顾无逸握了握拳，活动了活动两臂，虽然还有些痛，但明显已经能用上劲了。

冥炎的手指一路指着顾无逸的身体道：“包括你的幻痛，两膝的伤，我全都可以治好。但是——我要的东西，可不止琥珀浓。”